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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我于危難,如是初見,我心中奉將軍為神明,至今未變。 待我六神歸位,已被將軍帶到了主帳中。我的右手腕斷了,是將軍親自給我接上,涂了藥油,不知怎地,我竟不知疼。將軍問我為什么一個人留在大帳里,我指著自己的嘴巴,搖搖頭。 將軍下令責(zé)打那人四十軍杖。那人既是軍中將領(lǐng),也是與夫人親厚的師弟。因為這個,夫人跑來找將軍求情。夫人名叫徐暖芳,既是慕容將軍的妻子,也是師妹,當(dāng)年一同在梧桐山莊學(xué)藝,后來成為“梧桐軍”的巾幗將領(lǐng)。夫人聲音洪亮,身量很高,目光炯炯,眼里精光四射,許多男人都不敢與夫人對視。夫人請將軍看在同門面上,且是因酒失態(tài),網(wǎng)開一面,對那人處罰輕些。將軍卻堅持嚴(yán)懲。夫人被駁了面子,自然不悅,又不能怪罪丈夫,只將賬記在了我頭上。 我的右手受傷,不能干活,將軍把我留在身邊,諸多關(guān)照。將軍問我的名字,我只是搖頭。將軍說,啞子也該有名字,不語為默,于是給我取名“阿默”。 我的名字是秘密,死也不能說。 因為,我是禍亂魁首賴競的孫女。我的父親是庶出,我又是婢子生的啞巴女兒,很少有人認(rèn)識我,賴氏族譜上也沒有我的名字,賴家覆滅時,唯獨我僥幸逃了出來。我知道世人有多恨賴家,所以萬萬不敢吐露身份,卻還是沒瞞過夫人。 夫人說,賴競禍國殃民,賴氏子孫人人得而誅之。 我以為自己在劫難逃了,嚇得渾身抖如篩栗,載倒在地上。 將軍看到我的樣子,居然笑了,伸手把我扶起來,按在他的大椅子上。 將軍說:“暖芳,冤有頭債有主,江湖人最重道義,我們雖尚武但不濫殺無辜。阿默是女子,年紀(jì)又小。賴競造孽,與她何干?她已經(jīng)家破人亡,受了不少的罪。既然逃出來,就不要再追究了?!?/br> 夫人不同意。 將軍說:“師妹,你爹娘都是青松派的傳人,與梧桐山莊結(jié)過仇。當(dāng)年你家門遭難飄零江湖,上梧桐山帶藝投師,師父開始也不同意你留下,是我?guī)е槐妿熜值芄蚯髱煾皋饤夐T派偏見,這才收了你。既然當(dāng)年師父同意留下你,為什么今日你不同意留下阿默?” 聽將軍叫師妹,夫人面色稍霽:“江湖紛爭怎可與時勢大局相提并論?師兄若還是梧桐山莊的大弟子,處江湖之遠,愿意留誰就留誰??扇缃袂閯莶煌?,師兄是統(tǒng)領(lǐng)幾十萬兵馬的大將軍?!?/br> “師父令你我?guī)熜值軅兿律綍r,歃血立誓是怎么說的?平亂世、除梟雄、救百姓、行義舉。阿默不是百姓?殺弱女子是義舉嗎?” “師兄,你真糊涂。阿默豈是普通百姓?她姓賴,是罪臣之女。不殺此女,若被扣上賴氏余孽的污名可就洗脫不清了?天下因賴競而大亂,萬千將士喪命,無數(shù)百姓流離,枉死者不計其數(shù)。誰敢袒護此女,天下人的怨氣就會加到誰身上。” “師妹,你怎么會說出這樣的話?” “師兄,不要執(zhí)迷不悟!誰將一女輕天下?殺一個女人和創(chuàng)立豐功偉業(yè)之間孰輕孰重顯而易見!” “不是我執(zhí)迷不悟,是師妹變了。不管你說什么,我慕容勖永遠不做虧心的事!” 將軍擲地有聲,夫人拂袖而去。 將軍的不忍,是救命的稻草,我必須死死攀住,雖然,我心里覺得夫人的話或許有些道理。 這件事上,夫人和將軍誰也不肯讓步。原本恩愛的夫妻二人,竟從此生出嫌隙。都說是因為我讓將軍與夫人不睦,我卻覺著,將軍與夫人的矛盾歸根結(jié)底,并不在我身上,可到底是什么,我又說不出來。 都說我是將軍的新寵,其實,我與將軍本無越禮之事。將軍心里只有夫人。將軍常說,阿默低頭的樣子,跟師妹從前一模一樣。暖芳剛到梧桐山莊的時候,也整天不說話。 那日是夫人生辰,夫人卻鬧別扭,把將軍送的賀禮砸個稀爛,也不見將軍的面。將軍一個人在大帳里灌酒,誰也不讓在跟前,過了亥時,帳里的燈還沒熄。別看將軍平日里和氣,到底是個血性的武士,當(dāng)真發(fā)怒誰都招架不住。我跪在夫人帳外,求夫人去看看將軍。夫人讓侍女端出水盆,潑了我個透心涼。我也是沒法子,壯著膽子進了帳子,想勸勸將軍。進去一看,將軍已經(jīng)醉了,半睡半醒,喊著夫人的名字。我對天發(fā)誓,絕不是有意要勾引將軍,是將軍酒醉把我當(dāng)成了夫人。我是啞子,不能講話,力氣又小,再說……再說,我也不是不情愿的。我爺爺,我爹爹,都有姨娘,將軍這樣的英雄若說有幾個小妾也是尋常事。 翌日,將軍酒醒,見生米已成熟飯,就給了我侍妾的名分。這讓夫人怒氣更盛,千方百計要殺我。將軍當(dāng)然挺身相護,可看在旁人眼中,難免議論紛紛。有人體諒將軍,有人支持夫人,“梧桐軍”中第一次起了波瀾。將軍不悅,竟白紙黑字下了“將軍令”:晉夫人為芳華夫人,我為寶華夫人,名分上平起平坐,不許有人再議論此事。 將軍私下里說,給我和夫人一樣的名分是為了保護我,免得夫人殺我,但夫人永遠是將軍唯一的正房夫人,絕不可對夫人不敬。我連連點頭,牢牢記住。 夫人自覺受辱,找到機會,揪我的頭發(fā),打我的臉,說:“你也配當(dāng)夫人!” 我仰起臉,閉上眼睛,咬緊牙齒,任夫人的巴掌揮在臉頰上。我覺不出疼,只是頭暈。受點兒委屈我不怕,只要能活著,況且,受委屈的是夫人,不是我。被夫人多打幾下也無礙,只要夫人能與將軍和好。 也不知挨了幾下,我腳下踉蹌,背后卻倚到一個人,睜開眼,夫人不知何時停了手,我正被將軍攬在懷里。 夫人看將軍,眼神利得似萬箭齊發(fā),眼中有火在燒。 將軍看夫人,眼神痛怒悲憐交織,如水變幻。 夫人也看出這眼中的情緒,卻解錯了意,以為將軍是心痛我、憐惜我。 我想不明白,夫人和將軍青梅竹馬,明明是最貼心的人,怎么總是誤解將軍的意思?而將軍英雄蓋世,竟不會表白心跡。連我都看出來,將軍的痛、怒、悲、憐,全是對著夫人的。 從那天起,將軍和夫人之間彼此無話。將軍覺得夫人變了,不再是當(dāng)年溫柔伶俐的暖芳師妹;夫人也覺得將軍變了,不再是當(dāng)年體貼專情的慕容師兄。其實,變的不是他倆,是這世道。下了梧桐山,卷入紅塵中,都是身不由己啊。 在我心里,將軍是重情重義、頂天立地的偉丈夫,永遠不變。 “梧桐軍”依舊打勝仗,可軍中開始爭權(quán)奪利,將軍看不下去,又制止不了,打淄州的時候內(nèi)傷加外傷,頂不住,病倒了。 夫人和將軍吵鬧的幾年里,把軍中大權(quán)漸漸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