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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州仍未返回府衙。 暮色四起,塞外長風獵獵。 姜玉姝騎馬回城,穿過街市,街道兩旁商鋪林立,車水馬龍,行人熙熙攘攘,熱鬧極了。 寧州雖是塞外之地,卻盛產糧食,商貿繁榮,被譽為“塞外江南”,猶如一顆明珠,拂去蒙塵之后,熠熠生輝。 入夜,護衛簇擁下,姜玉姝按轡徐行,途經酒肆茶館、當鋪布莊、糧坊面攤……食物飄香,商販吆喝,冷不防傳來一陣嬌媚調/情與悠揚樂曲,是妓坊女子在殷勤攬客。 她順路巡察了一番,待踏進后衙,夜已漆黑。 “娘!” “您回來了。”郭炅十五歲了,少年英氣勃勃,疾步迎接母親,“滁節知縣前來拜訪,等了半天,在客房住下了。” “哦?派人去說一聲,今天太晚,倘若沒有急事,請他好生休息,明天再見面。”奔波cao勞,風里來雨里去,姜玉姝的身體逐漸不如年輕時,面露倦色。 郭炅立即打發小廝去傳令,關切問:“事情辦妥了嗎?” “幾個鎮爭執數年,在官府主持下反復丈量,終于把那片荒山劃分清楚了。”她走向臥房,疲憊說:“否則,娘實在不放心離開。” “母親辛苦了,進屋坐會兒,晚飯馬上好!” 母子邊走邊聊,路過廂房時,聽見挪動重物的動靜,她抬腳前去一看: 地上兩個木箱,婆子正合力往外搬。 “母親回來啦。”郭曉嫣親昵貼近,下人紛紛行禮。 姜玉姝含笑問:“行李還沒收拾好嗎?” “快了快了!”郭曉嫣已及笄,出落得亭亭玉立,雪膚花貌,脆生生說:“這兩箱是各色硯臺和石雕,女兒想帶回都城,送給親戚們。” “隨你。不錯,懂得給親戚帶禮物了。” 郭炅順手打開箱子,拿起一塊鵝黃綴綠的硯臺,“兩箱石頭,忒沉。” “放車上呀,又不用人拎著。”少女把硯臺放回箱內,“這些石料,大多是父親帶著咱們去草原邊上亂石溝撿的,精挑細選,辛辛苦苦,我一個也舍不得丟。” 郭炅不喜歡五顏六色的石頭,“既然meimei喜歡,那就統統帶回都城!” “娘,父親什么時候能忙完?” 姜玉姝坐在一旁喝茶,“說不準,指揮使必須把公務交代清楚才能離開。總之,月底啟程。” “然后呢?” “什么‘然后’?” 少女環顧住了幾年的臥房,神色有些茫然,“這次回去之后,我們還會回來嗎?” 姜玉姝一愣,捏著茶杯,凝望窗外蒼茫夜空,思緒萬千,沉思不語。 “回來做什么?”郭炅也有些茫然,“咱們老家在都城,爹娘又已經升遷調回家鄉,應該不會再回來了?” 姜玉姝定定神,緩緩答:“當年,遭流放的時候,娘……十六歲,似乎一轉眼,二十年就過去了,娘在西北足足生活了二十年,安家立業,早已把邊塞當成‘家鄉’。日后,如果有機會,我一定回來看看。” “到時別忘了帶上孩兒!”郭炅話音剛落,郭曉嫣接腔:“還有我!” 姜玉姝笑著頷首。 話雖如此,但她快四十歲了,身體一年不如一年,三千里長路漫漫,興許過幾年就禁不起跋山涉水顛簸之苦。 不舍,極度不舍。 四月末·清晨 府衙門外,幾輛馬車等候,下人忙碌搬運行李,把行李一一擱進車內。 姜玉姝并未穿官袍,而是穿著霜色衣裳,衣襟繡淺碧蘭草,鬢間佩戴珠釵與玉簪,端莊得體,素雅干練。 知州升遷離任,衙門中人齊齊相送。 “多謝各位相送。”她含笑,“過陣子,新任知州將來上任,但愿寧州越來越繁榮,也祝各位前程似錦。” “大人——”府衙佐貳官吏均滿臉不舍之色,受賞識與提拔者紅著眼睛,哽咽說:“大人,一路保重。” “從今往后,下官不能為您效勞了,您多珍重。” “大人的賞識提拔之恩,卑職沒齒難忘。” …… 共事多年,沒有恩情也有交情,沒有交情也有熟識之情。 姜玉姝心里自然難受,勉強維持從容,笑道:“多謝,諸位的祝福,我一一收下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后會有期,就此別過了。”語畢,她澀聲下令:“走了,啟程。” 不消片刻,眾人上車的上車,上馬的上馬,開路的護衛鞭子“噼啪”一甩,車輪轆轆,馬車漸漸遠離府衙。 姜玉姝與女兒同車,郭曉嫣掀開簾子眺望,輕聲說:“唉,看吶,黃大人哭了,通判也哭了。” “千里搭長棚,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她靠著椅背,惆悵嘆息,“總有分別的時候。” “不知父親忙完了沒有?” 姜玉姝深吸口氣,振作答:“約好了的,月底在岔路口匯合,一起回都城。” “真希望快點見到父親,兩個月沒見面了。”郭曉嫣滿懷期待,“另外,大哥來信說,郡主將于七月臨盆,盼望您回家主持大局呢。” “快做父親的人,妻子即將臨盆,他該自己主持大局了。” “大哥信任父母呀。” 母女閑聊片刻,即將離開邊塞,她心里很不好受,閉目養神,“娘睡會兒。” “嗯。”郭曉嫣細心,翻出薄披風蓋在母親身上。 不久,車馬隊伍駛入街道。 姜玉姝正閉目養神間,馬車突然停下,母女倆毫無防備,身體前傾,險些摔倒。 “哎喲——” 姜玉姝急忙扶住女兒,朝外問:“出什么事了?為何停下?” 車外響起議論聲,護衛高聲稟告:“夫人,眾多百姓攔路!” 攔路?又有喊冤的?姜玉姝下意識猜測。 豈料,護衛愉快告知:“老百姓來給您送行,還準備了萬民傘!” “什么?” 萬民傘,乃官員離任時、當地紳商百姓為了贊揚其仁慈德政而制贈的傘,傘上系著布條,布條上注明贈送者姓名。 姜玉姝一怔,“萬民傘?”她詫異掀開門簾,幾步跨了出去,站在車上,定睛掃視: 前方街道,以及兩旁巷口,擠滿了百姓,來自不同地方,一群又一群,舉著各自制作的萬民傘,富裕地方用綢布書寫姓名,其余用粗布。 晨風吹拂,一把把萬民傘,無數寫著百姓名字的長布條,在風里飄揚。 知州一露面,人群霎時激動起來,爭相送傘。 “大人!” “姜大人,這傘是鄉親們的心意,請您收下。” “先收我們荊鎮的!” “知州大人,能不能多留幾年?” “是啊,留下來!” “怎么突然要走呢?” “奇怪,不是說會連任嗎?” 一張張臉龐,一聲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