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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白跑一趟,幸得黃縣丞招待,方有茶水解渴。你最近還好?” 黃一淳頓感尷尬,不知該如何接腔,干笑答:“多謝古大人關心,托您的福,下官還好,還好。” 這位古大人,分明話里有話……姜玉姝若無其事,順勢邀請:“原來古大人和黃縣丞是老朋友啊,二位難得來圖寧一趟,不嫌棄的話,盡管多住幾天,朋友之間敘敘舊!” “既如此,我們就不客氣了。”催債數年,至今未能收回一文錢,靈埔知縣難免氣憤,倘若面對孫捷,債主實在給不了好臉色——但孫捷如愿調走了,居然換成個女人接任!他并非憐香惜玉,而是缺乏跟女同僚打交道的經驗,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路途遙遠,我和胡大人不得不打攪兩天,事情一辦完,立刻離開,絕不多給你添麻煩。” “略盡地主之誼罷了,不麻煩。” 辦事情?催債嗎?眼下是不可能還債的,衙門沒錢。 姜玉姝暗暗頭疼,含笑說:“去年,我剛上任時,本打算拜訪拜訪鄰居,趁機向諸位前輩取經、學習如何管理地方,誰知接二連三被公務絆住了腳,拖到如今,竟是二位前輩先來做客,真是不應該。” “哪里?姜大人太謙虛了,同為知縣,我可不敢充當甚么‘前輩’。”不知不覺間,靈埔知縣左臂搭著椅子扶手,歪靠椅背,坐姿大馬金刀,即便明知對方是侍郎千金、將軍之妻,也覺得不耐煩,賠不出笑臉。 安陜知縣喝了口茶,不疾不徐,夸道:“這趟來,一路所見所聞,發現圖寧變化不小,街市已有繁華之象,想必過兩年便富裕強大了。而且,今年的考核,紀知府親口稱贊你‘治縣有方’,足以證明姜大人能力出眾吶。” 姜玉姝被戴了高帽子,卻毫無洋洋自得之意,反而懸起心,謙道:“胡大人過獎了。二位才是連年被評為‘稱職’的父母官,我自愧不如。” “你不也被評為‘稱職’了嗎?” “僥幸,僥幸而已。” 下一刻,令她懸著心的情況來了! 靈埔知縣覺得客套夠了,開門見山,直白說:“其實,我去年年底就想來‘做客’了,考慮到新官上任諸事繁忙,故沒來打擾。一晃眼,如今又是年底,姜大人,關于圖寧欠靈埔的債,不知你是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我初時琢磨過,但忙著忙著就忘在腦后了,今天才開始認真考慮。 姜玉姝深吸口氣,倍感棘手,字斟句酌,懇切答:“正如古大人所言,我上任一年多,才剛摸清楚情況,發現圖寧的底子非常薄,衙門眼下拮據,空有還債的心,卻拿不出銀子。”語畢,頓了頓,她補充:“也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唉,實在對不住,還請二位寬限些日子。” 黃一淳附和說:“圖寧向來不富庶,二位大人是清楚的,請放心,我們知縣說話算數,一有能力,馬上還錢!” “寬限?” 靈埔知縣笑容消失,忍不住質問:“寬限寬限,今年推明年,明年繼續推,足足寬限十幾年了!究竟要拖到什么時候?你們——”他克制著脾氣,目不轉睛地問:“這樣,姜大人,你定個日子,如何?” 姜玉姝不由得尷尬,窘迫扶了扶紗帽,“咳,現在……說不準啊,請古大人再耐心等等。” “邊塞貧困,少有地方不拮據,唉,坦白說,我們正是因為拮據,被逼無奈,才來催一催。”安陜知縣語氣溫和,眼神卻強硬,緩緩道:“當然,債務僅是官府之間的,我們絲毫沒有為難姜大人的意思,公事公辦,請你理解。” “我明白,我們理解。” 接任的同時,接了債務。姜玉姝責無旁貸,不得不打起精神,誠懇表示:“但目前,圖寧確實艱難,我是最不喜歡欠債的,可沒辦法,只能先欠著,等有能力了,一定還!” 黃一淳在旁幫腔,“官府之間的債務,我們不會賴,也賴不了。拮據無奈之處,請二位大人諒解。” 兩個債主不約而同嘆氣,對視一眼,靈埔知縣問:“聽說,圖寧年中斬了一批貪吏,官府抄得一大筆贓銀,對?” 姜玉姝一怔,嚴肅答:“對,鏟除了幾個貪吏,但官府并未抄得多少贓銀。” “而且,已經用得七七八八了。”黃一淳訥訥補充道:“圖寧與北犰接壤,朝廷規定,城墻需要比別的縣厚三尺,光這一項的花銷,就大得叫人頭疼。” 姜玉姝接腔嘆息,“是啊,東拼西湊,才勉強把被敵兵毀壞的城墻修補好了。很抱歉,讓二位白跑一趟,我現在無法承諾還債的具體日期,但我可以承諾:等將來有能力了,優先還靈埔和安陜的!” 談來談去,總而言之,兩個字:沒錢。 良久,債主再度嘆氣,靈埔知縣沉聲說:“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我們若是再追問,估計會顯得咄咄逼人。既如此,希望姜大人信守承諾,代表圖寧,盡快把靈埔的債還了。” “這是當然,應該的!”姜玉姝鄭重其事。 安陜知縣皺了皺眉,見債務事宜沒法往下談,便話鋒一轉,頗感興趣地問:“聽說,你們正在試行種桑養蠶,可有此事?” 唉,終于勉強應付過去了。姜玉姝悄悄松口氣,笑答:“確有此事,” “結果怎么樣?” “不清楚,至少要等明年開春才知道。” 靈埔知縣下意識問:“為什么?” 她簡略答:“目前種了些桑樹,長勢一般,圖寧冬季漫長,怕就怕桑樹無法越冬。” “哦。”兩個債主恍然頷首,異口同聲問:“我們可否參觀參觀?” 姜玉姝爽快答:“這有什么不可以的?如果二位感興趣,什么時候有空,提前跟黃縣丞說一聲即可,他會安排。” 解決了催債麻煩,黃一淳樂呵呵,“不遠,馬車小半天功夫就能到郊外的桑山。” “好!” “唉,大老遠來一趟,瞧個新鮮,也算不虛此行了。” 姜玉姝吩咐道:“晌午了,午飯準備好了嗎?今兒有貴客,切莫怠慢。” “您放心,下官一回到衙門就交代下去了。” “嗯,很好。” 于是,三天內,知縣和縣丞一搭一檔,熱情招待債主,不僅把債務延后,甚至又賒得一批礦料。 靈埔知縣鬼使神差,莫名答應了,冷靜后不好意思反悔,暗中懊惱自責。他皺眉,屈指敲擊桌面,催促道:“姜大人,請簽字,蓋章。” “哦,好!”債多不愁,姜玉姝咬咬牙,簽下了借條。 安陜知縣笑瞇瞇,“猶豫半晌,我還以為你們都后悔了。”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靈埔知縣粗聲粗氣。 “后悔什么?我們不知多感謝古大人。”她冷靜道:“糧食作坊需要明礬,偏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