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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見下人稟告,說你一直待在書房,我既怕你誤了時辰,又怕你身體不適,所以——” “婦道人家,一天到晚胡思亂想!”官袍袖子寬大,黃一淳悄悄捏緊袖筒里的信,板著臉問:“兒子們呢?可老實了?” “老實了!”黃妻點頭如搗蒜,“孩子豈敢不遵從父親的訓導呢?我剛才又嚴厲訓了他們一頓、吩咐他們用功讀書,絕不準偷偷外出。” 黃一淳囑咐:“哼,兩個臭小子,根本不知道天高地厚、不懂得人心險惡,你務必看緊他們。” 黃妻連連頷首,心有余悸,“昨天他們偷溜出去逛街,迷路半天,嚇得我以為兒子被拐子騙走了,唉,幾乎被嚇死!” 黃一淳有感而發,長嘆息,“圖寧這地方,亂吶。” 他站著沉思半晌,袖筒里的舊信越捏越緊,猛地下定決心,咬牙說:“時候不早,我該上衙門了。” “哎,慢些。”黃妻送丈夫出門,賢惠說:“今天風大,愈發冷了,我把冬衣交給車夫了,老爺若是覺得冷,隨時添衣。” “知道了。” 黃一淳疾步快走,行至庭院時,倏然停下腳步,扭頭望著妻子,張了張嘴,卻什么也沒說。他捏緊舊信,再度咬咬牙,頭也不回,匆匆趕向縣衙—— 作者有話要說: 雙十一過去了,雙十二還遠嗎?【遠目】 第217章 暗潮涌動 秋風蕭瑟, 縣丞的馬車停在衙門外時,已經日上三竿了。 “吁!”車夫扭頭稟告:“老爺, 到了。” 閉目沉思的黃一淳睜開眼睛,慢慢下車,原地出了會兒神,匆匆邁進縣衙高門檻,徑直走向議事廳。 當他站在廳外示意衙役通報時,恰聽見知縣揚聲問: “秋收稅糧, 乃本縣重中之重的大事, 該安排的都安排下去了,各位若有疑慮, 盡早提出來, 一同商量著解決。否則, 本官就當你們沒有疑慮,只等著聽圓滿收稅的好消息、等著看最終的賬冊!” “各位可有異議?” 眾小吏紛紛搖頭,“沒有!” “卑職明白了,一切謹遵大人吩咐。” “縣尊安排得非常妥當, 卑職佩服。” 這時, 衙役稟告:“縣尊,黃縣丞求見。” 姜玉姝詫異看了看天色, 平和道:“有請。” 少頃,黃一淳邁進議事廳,拱手施禮,歉意解釋道:“實在抱歉!下官家中出了點兒事, 今天來遲了,請大人責罰。” 姜玉姝逐漸了解副手的性格,絲毫未動怒,關切問:“眾所皆知,縣丞兢兢業業,一向是早到晚退的,遲到必有緣故。不知你的家事解決了沒有?倘若緊急,不妨先回去處理了,官府規矩固然應該遵守,但并不是不講情理。” 黃一淳暗暗愧疚,感激答:“多謝縣尊體諒,下官已經處理好了家事,不妨礙辦公。眼下催收秋季稅糧,衙門正忙碌,下官絕不敢疏忽懶怠。” 姜玉姝溫和道:“解決了就好。你坐。” “謝大人。”黃一淳落座知縣下手。 “縣丞想必是為了令郎?”主簿聞希滿臉關切,扭身問:“令郎昨兒受了驚嚇,不知要不要緊?” 姜玉姝一怔,為人母者下意識問:“令郎怎么了?” 黃一淳扯開嘴角,勉強微笑了笑,“多謝二位關心,犬子只是受了些驚嚇,哭了幾場而已,不要緊。” “哦,這就好,這就好!”議事大半個時辰,到了茶歇的時候。聞希端著茶杯,開始閑聊,代為告知:“唉,縣尊有所不知,昨天傍晚,縣丞的兩個兒子外出玩耍,不慎迷路了,嚇得家人四處找。卑職碰巧遇見了,豈能袖手旁觀?急忙幫著一起找,幸虧很快找著了,不然得報官。” 姜玉姝納悶問:“外出沒有大人陪伴嗎?” “犬子大的九歲、小的七歲,年幼無知,貪玩,未經長輩允許,悄悄上街游逛,幸虧老天保佑,才沒被拐子騙走。”黃一淳后怕嘆息,“嚇得拙妻哭了半天,氣得下官嚴厲教訓了他們幾頓!” 姜玉姝有三個孩子,一聽見“拐子”,既痛恨又害怕,贊同說:“小孩子不懂事,又缺乏自保能力,為了讓他們長記性,適當教訓教訓是必須的。” “對,不教訓不行。”黃一淳慣常正襟危坐。那份皺巴巴的舊信,一直裝在他袖筒里,時不時捏一捏——仿佛揣了把尖刀,令其如坐針氈,懸心吊膽,生怕尖刀沒捅死敵人,反而捅死自己。 閑聊片刻,喝了杯茶,繼續商談公務。 姜玉姝語重心長,嚴肅道:“忙妥秋收、算清全年稅糧賬,年底大家才能安心過年,否則誰也別想踏實休假。目前,代耕新令已經頒布一個多月,負責登記土地和人口的差役們,月初便開始核查各鄉鎮村莊,現在已經查了一半地方。” 她眸光冷靜,緩緩掃視下屬,“根據上交的檔冊,我叫人粗略一算,然后對比戶部發下的舊冊,果然發現對不上。部分村莊,大片大片的良田,被人以‘借耕’的名義種滿莊稼,但翻翻圖寧往年檔冊,既沒有登記相關借耕人的姓名,也沒有收到一石稅糧。據你們看,這是怎么回事?” “這……” “咳。” 百廢待興的圖寧,暗潮涌動,眾下屬霎時不自在了,不約而同低頭,鴉雀無聲。 最終,仍是縣丞躲不過去。黃一淳清了清嗓音,含糊答:“想來是因為、因為……前幾年,事多人少,而且,大部分人手被孫知縣派去監督挖河道了,縣衙有心無力,左支右絀,出了紕漏,不慎被貪婪小人鉆了空子,未能完整登記田地。慚愧,真是慚愧。” 李啟恭作為典史,只在商議邢獄緝捕時才開腔,余下喝茶旁聽,謹言慎行。 但聞希作為主簿,卻不能不吭聲。他早有準備,正氣凜然道:“居然有人敢欺瞞官府、拒絕交稅?夠大膽的!依卑職看,干脆趁機徹查,揪出相關刁民,審清數目,罰他補交三倍的稅糧,以儆效尤!” “嚴懲不貸,”李啟恭接腔,“看今后誰還敢不老實。” 其余人紛紛附和,“萬萬沒想到,居然有人敢占官府的便宜?簡直無法無天,很應該整治一番。” 萬萬沒想到?姜玉姝暗忖:你們分明心知肚明,個個裝作不知情。至于具體是收了“偷稅漏稅刁民”的孝敬,或自己便是主謀,有待調查。 她面不改色,點了點頭,正色道:“嗯,各位言之有理。既然發現了,官府總不能裝作沒發現,放過偷稅漏稅者,便是對遵紀守法者不公,所以,不得不罰。” 李啟恭郎舅倆內心“咯噔”一下,頓感不安。 黃一淳眼欲言又止。 姜玉姝高坐上首,把下屬各色神態盡收眼底,凝重說:“偷稅漏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