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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哭聲中夾雜蒼老罵聲: “慈母多敗兒!慈母多敗兒??!”靖陽侯年近五十,須發(fā)灰白,盯著長子的遺體,哀慟指責:“弘耀就是被你生生慣壞了。從小到大,每當我嚴加管教時,你總是百般勸阻,只一味地縱容溺愛,養(yǎng)出個驕奢yin逸、嗜賭如命、恐連累家族的敗家子!” 侯夫人王氏雙目紅腫,哀傷欲絕,捶胸哭道:“孩子已經走了,你還責罵他?你于心何忍?” 靖陽侯顫聲答:“這孽障,完全是咎由自取,罪有應得。千不該,萬不該,他竟敢貪墨軍餉,喪命怪得了誰?” “區(qū)區(qū)六萬兩而已,算什么?打了敗仗,又與弘耀何干?庸州失守,分明是戍邊將士的錯。這傻孩子,欠了賭債,為何不告訴我——” “住口!無知蠢婦,休得胡言亂語?!本戈柡顓柭暣驍啵没诓坏霸缰袢眨医^不把世子之位給弘耀,更不準他入戶部任職。” 王氏呆了呆,哽咽提醒:“弘耀可是咱們的嫡長子,名正言順的世子!” 靖陽侯對長子失望透頂,憂心忡忡,自責道:“唉,本該擇賢而立。弘磊由我親自教導長大,一貫明理孝順,遠比弘耀穩(wěn)重,讓他襲爵,才是對的?!?/br> 剎那間,王氏積壓十幾年的委屈與憤懣被點燃,臉色大變,她猛地起立,正欲反駁,余光卻瞥見廳外的姜玉姝,頓時火冒三丈,疾步走向新兒媳—— 第3章 休妻未果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姜玉姝渾身一凜,本能想后退,心思一轉卻穩(wěn)穩(wěn)站立,福了福喚道:“老夫人?!?/br> 王氏置若罔聞,她痛失愛子,哭得兩眼布滿血絲,全不顧侯夫人的涵養(yǎng),抬手凌空遙指新兒媳,扭頭盯著丈夫,憋屈質問:“你總責怪‘慈母多敗兒’、怪我慣壞了耀兒,卻時??滟澓肜凇骼硇㈨槨:?,弘磊要是真孝順,這個喪門星怎么嫁進來的?” “您息怒,別氣壞了身體?!苯矜幸?guī)中矩地勸了一句。因著名義上的丈夫就在不遠處,她莫名心安,趁機觀察婆家人的一舉一動。 王氏倏然扭頭,嫌惡斥罵:“誰允許你多嘴多舌了?還嫌郭家不夠亂么?一邊兒去!” “是?!苯矜瓱o意親近婆婆,爽快后退幾步。 靈堂內,靖陽侯唉聲嘆氣,掙扎著起身,嫡幼子郭弘軒搶步攙扶。靖陽侯邁出門檻,掃了掃低眉順目的二兒媳,妥協(xié)地對發(fā)妻說:“罷了,事已成定局,多說無益,眼下要緊的是治喪。” 王氏卻悲憤填膺,不愿就此罷休,急赤白臉地說:“侯爺既比我會教,就該把耀兒也教導成才,卻為何從來只會責備長子?耀兒動輒得咎,每當他犯錯,您必定拉著我一塊兒嫌;但弘磊忤逆長輩時,您不也是任其胡鬧?弘磊色令智昏,一意孤行,娶了個尋死覓活的攪家精,這叫‘明理孝順’嗎?” “如此聽來,你是怪我偏心了?”靖陽侯驀地沉下臉。 “豈敢?”王氏別開臉。 靖陽侯不住地悶咳,臉青唇紫,吃力地說:“我何嘗不是盼望兒子們成才?但弘耀自幼好逸惡勞,近兩年又嗜賭如命,我嚴加管束,你卻一直偷幫著還債,縱容他越欠越多,最終干出貪墨軍餉的事兒,令祖宗蒙羞!” “其實,皆因侯爺平日過于嚴苛,耀兒畏懼您,才不敢告訴父母欠下了賭債。否則,他怎么會鋌而走險?” “夠了,少強詞奪理!” …… 公公婆婆互相埋怨,爭執(zhí)不休,姜玉姝不便插嘴,扭頭望了望后方:為治喪,府里的管事們接連回話,郭弘磊責無旁貸,忙得一時間脫不開身。 下一瞬,姜玉姝終于聽見胖墩墩的小叔子開腔勸解: “父親、母親,求您二位冷靜些,都少說兩句罷,一會兒親友們來了,瞧見這樣多不好?!惫胲幑淖阌職?,試圖攙扶母親,卻被一把揮開。 “孽障,孽障。祖宗辛辛苦苦打下的家業(yè),只怕要被弘耀那小畜生給毀了?!本戈柡罾蠝I縱橫,被下人攙回了靈堂。 王氏心亂如麻,既擔憂,又哀慟,對幼子說:“傻孩子,你大哥是被陛下賜死的,不宜大辦喪事,只給親近的幾處親戚送了訃文,別的沒敢請。” 郭弘軒不知所措,呆呆“哦”了一聲,轉身時順勢打量階下的二嫂。 姜玉姝敏銳察覺,愣了愣,微頷首以致意。 郭弘軒撓撓頭,客客氣氣喚了聲“二嫂”。 姜玉姝登時犯了難:原主含冤受屈,不甘愿嫁,對靖陽侯府了解極少,連郭氏四兄弟的名字都不清楚。 幸而,郭弘磊匆匆趕到了,及時告知:“他是四弟弘軒。” 姜玉姝點點頭,剛想打個招呼,一只腳已邁進靈堂門檻的婆婆王氏卻倏然轉身,遷怒喝問:“弘磊!看看你娶的好媳婦兒,一進門就上吊自縊,外人必定猜測婆家苛刻威逼,靖陽侯府多冤枉?照我說,這種女人留不得,一旦留下,必成禍害。你說呢?” 小夫妻對視一眼,姜玉姝內心五味雜陳,暗忖:從在臥房的商談中可知,他信任原主,并頗有好感。然而,原主已死,他救回了一個完全陌生的靈魂。不知當他得知真相時、將作何感想? 郭弘磊依計行事,跨前一步擋住妻子,順水推舟,躬身答:“母親言之有理,孩兒十分后悔當初未聽從您的勸誡。姜氏實在太任性妄為了?!?/br> “哼。之前若是聽我的,今兒也沒這些麻煩。你這逆子,要怪就怪自己,從來不大肯聽娘的勸,擅做主張!”王氏拉長了臉,把怒火一股腦兒傾瀉在姜玉姝身上,昂首吩咐:“既如此,寫一封休書即可,無需隱瞞,你實話實說,諒姜家也沒臉理論什么?!?/br> 郭弘磊滿懷遺憾,卻別無良策,“孩兒明白了。” “去吧。趕緊打發(fā)她走,以免她趁人不備再度尋死,盡給府里添亂?!?/br> “是?!惫肜诔脸翍暎掍h一轉,勸慰道:“還望母親節(jié)哀保重,否則,大哥在天之靈也不安。” 霎時,王氏淚如雨下,捶胸悲喊:“弘耀,我可憐的兒,明明昨天你還活著,竟突然丟下娘去了,叫父母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這是要我的命吶!”她一邊哭,一邊返回靈堂,無暇考慮其它。 愁云慘淡,丫鬟小廝瑟縮侍立,噤若寒蟬。 郭弘磊強自振作,囑咐道:“你先回房歇著,我馬上草擬休書,盡快送你回娘家。” “我——”姜玉姝攥緊絲帕,穿越不到半天,就碰上諸多麻煩,任她絞盡腦汁,眼下也理不清,干焦急。 郭弘磊見狀,視佳人為依依不舍,心里一軟,安撫道:“別怕,我會向岳父解釋清楚的?!?/br> “那,你、你們怎么辦?”姜玉姝不禁為對方擔憂。 “恭候圣意?!惫肜谏駪B(tài)肅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