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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同,這幅畫是他們送來參展的。”“可是、可是明明說好了……”“說好了?是您跟美協說好了還是跟我們這里的負責人?”“他們在電話里答應我說可以先撤掉的?!?/br>“他們是他們,我們是我們,我這里沒接到撤畫的通知,如果您有疑問,還請聯系有關負責人……”“我、我是這幅畫的作者,現在我要把它帶走。”易暉知道自己口笨,不可能說得過人家,在這么繞下去不過耽誤時間罷了,情急之下,上手就要把畫從墻上摘下來。昨天接了唐文熙的電話,他立刻乘大巴去市里,然后坐凌晨的飛機來首都,一大早就趕到美協與那邊的工作人員協商,在得到賠付違約金就可以將那副畫從畫展撤下來的答復后,馬不停蹄地又趕到畫展現場。從昨天晚上到現在,易暉沒吃飯也沒睡覺,抱著無論如何也要把這畫帶走的決心強打十二分精神,實際上站都快站不穩,眼前一陣陣發花冒虛影。是以被工作人員隨便一推就出去幾步遠,畫也沒拿到,急得鼻子發酸,咬著嘴唇快哭了。“不行,這幅畫不能給別人看的?!币讜焾剔值卦俅紊锨叭フ?,“這是我的畫,我有權力把它帶走。”這已經是他能說出來的最兇狠的話了,可惜仍然沒什么威懾力。那個工作人員大概被他的“無理取鬧”弄煩了,這回手上使了點勁。易暉的踮起腳,手將將觸到畫框邊緣,猝不及防被一把推開,腳步虛浮加上站姿不穩,往邊上踉蹌幾步。眼看就要仰面倒下,被一個人從身側撈住胳膊扶了一把,身體晃了幾下才勉強站穩。“謝、謝謝?!辈铧c摔倒的易暉嚇得臉都白了,道謝的聲音也在打顫。他扭頭,想看看出手搭救的好心路人長什么樣,視線剛觸到那雙眼睛,呼吸瞬間停滯,連要把胳膊抽出來都忘了。對方也不平靜。四目相接的剎那,周晉珩的心差點從嗓子眼里蹦出來。被他接住的人也戴了口罩,察覺到他眼神飄忽似要躲閃,周晉珩的手下意識收緊,幾乎沒有思考,就把另一只手搭到他瘦削的肩上,施力將他牢牢制住,迫使他與自己對視。浸了水般的黑亮瞳仁,還有映在其中的自己,是他看過許多次的景象。喉結上下滾動,周晉珩干咽一口唾沫,抬起放在肩上的手,試圖去摘眼前人覆在臉上的口罩。即將碰到的時候,動作驀地停住,像是迫不及待想觸碰,卻又因為害怕剛升起的希望落空,蜷起手指退回原地。目光卻一秒都不曾放松,周晉珩睜大眼睛死死盯著面前的人,唇瓣翕動,小心翼翼地喚道:“暉……暉暉?”第十九章隔著手掌,被按住的身體猛地抖了一下。周晉珩屏住呼吸,對方的一個細微的反應也不敢錯過,沉寂許久的心臟開始歡快跳動,他上前半步,用干啞的嗓音做最后的確認:“暉暉,是你嗎?”被他按住的人似乎呆住了,半晌后才眨了幾下眼睛,隨著睫毛的扇動,眼中的慌亂跟著消散大半,仿佛剛才的驚惶失措根本沒有存在過,是周晉珩錯看了。他搖了下頭,接著又搖了一下,然后佝著肩膀后退,試圖從周晉珩的桎梏中從抽身。這個反應讓周晉珩剛躥起一簇火苗的心登時被澆熄。他不死心,再次抬起手,不管不顧地要去扯那人臉上的口罩,沒承想一直默不作聲的人突然劇烈反抗,扭動身體拼命掙扎,奈何力氣相差太大,只抽出一條胳膊。他立刻抬手遮面,掌心壓在口罩上,以一種不容拒絕的姿態抗拒周晉珩的觸碰:“我……我不是?!?/br>隔著口罩的聲音發悶,周晉珩也沒來得及細聽,注意力全被那只抬起的手吸引過去。那是畫畫的人慣用的右手,手背干凈五指細長,沒有絲毫被燙傷過的痕跡。氛圍安靜的畫展上,一段沒引起多少人注意的小插曲悄無聲息地收場。楊成軒回想起剛才的一幕,還是搞不懂周晉珩發的哪門子瘋,對他最近的異常舉動也產生些許不耐:“答應好好看畫展的是你,跑這兒來發瘋的也是你,你到底怎么了,不就死了個人嘛,你從前不是巴不得他……”一旁的方宥清反應快,碰了楊成軒一下,用眼神示意他別說了。“是我考慮不周,在這種情況請你來看畫展,還以為能讓你心情好點兒?!狈藉肚鍖χ軙x珩道,“不如你們倆先回去吧,這里有幾幅會放到市美術館長期展出,到時候再看也是一樣的?!?/br>走出場館,坐上車,楊成軒邊發動車子邊打電話,得知之前說的朋友也因故提前離場了,捶了一下方向盤,罵道:“這都什么事兒。”車子行到半路,煩躁被冷風吹散些許,又跟坐在副駕的周晉珩搭話:“瘋少爺,咱們接下來是去泡吧還去泡吧還是泡吧???”周晉珩自打出來就一言不發,這會兒回過神來,也只淡淡應答一句:“機場?!?/br>楊成軒不敢相信:“又回S市?”周晉珩“嗯”了一聲。恰逢紅燈,楊成軒扭身看著周晉珩,不解道:“等一下,到底怎么回事兒?我看你正常工作吃飯睡覺,還以為一切回歸正軌了,誰知道你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路上隨便逮著一個就要往家帶……不是吧,先前是誰跟我說等經濟獨立就立刻解除婚約,跟那傻子老死不相往來?他的死又不是你的責任,不然就算你們家有通天的本事你也得進去走一遭,現在你這個樣兒我真看不明白,是碰上什么臟東西,還是被下了降頭?”周晉珩掀了下眼皮:“沒有?!?/br>說了半天就得來兩個字的回應,火氣蹭地冒上來,楊成軒氣得頭昏腦漲:“得,機場別去了,我先帶你去廟里燒柱香驅驅邪吧?!?/br>生了會兒氣,楊成軒扭頭見周晉珩還是呆坐在那兒默不作聲,不知怎么的,忽而想起那天他在電話里說想那個傻子,那是他倆認識以來,他第一次見周晉珩在旁人面前暴露脆弱。還有剛才在展廳里,周晉珩拉著那個人不肯松手時的明亮眼神,現下已經變成一潭死水,了無生機。一個不好的預感在楊成軒心頭升起:“你不會……來真的吧?”同樣的話,四年前他也問過周晉珩。彼時的周晉珩把玩著手中的畫筆,嘴角噙著一抹笑:“他來真的,我就來真的。”而現在,那些神采奕奕、自信張揚,在他身上統統找不見了。視線落在虛空的一點,周晉珩面目平靜地回答已經過了時效的問題:“他的死,是我的責任。”劇組給了兩個星期的假,周晉珩拖到最后一天才回了趟家。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