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34
是位于S市中心繁華地段的周家大宅,因為好久沒回來,路都記不太清,七拐八拐地開進院子里,推門進去的時候一家人已經圍坐在桌前準備用餐。“哥,坐我這里!”meimei周瑾悅看見他就伸長脖子向他招手,若不是周驊榮在,她可能直接站起來沖到門口迎接了。周驊榮面色不虞地清了清嗓子,擺譜道:“還知道回來?”周晉珩慢吞吞地換了鞋,脫掉外套扔在沙發上,頂著一張傷痕未消的臉走進餐廳,在周瑾悅旁邊坐下,一聲不吭地拿碗吃飯。他越是這樣我行我素,越是讓周驊榮覺得被忤逆,他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斥道:“你這什么態度?把家當旅館,想走就走想來就來?”周晉珩給周瑾悅盛了碗湯,叮囑meimei先喝口湯暖胃之后,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你叫我回來的。”周驊榮哼了一聲:“再不把你叫回來,你在外頭干的蠢事都快把我的臉丟盡了。”接下來橫豎不過一些老生常談的數落,“好好給你在公司安排個職位不要非要出去拋頭露面”,“一年到頭掙不了幾個錢還把自己搞的渾身是傷”……起初邊罵邊勸還算客氣,周晉珩左耳進右耳出也不放心上,后來說著說著不知怎么提到易暉,氣氛陡然變了。“本來想著等到你滿二十二歲,就去把證領了,到時候在S市再風風光光辦一場婚禮,可惜小暉這孩子福薄。”周驊榮說著嘆了口氣,表情沉痛,若是讓不知情的人看去了,還以為他真心在為這段夭折的良緣惋惜。周晉珩見慣了他做表面功夫,只想冷笑:“現在想辦婚禮昭告天下也不是不行。”周驊榮登時橫眉豎眼:“胡說!”“冥婚什么的不是你提的嗎?”周晉珩繼續頂撞,“我找人問過了,真有專門的機構辦這種婚禮,價錢也不算貴。”周驊榮猛地拍了下桌子:“混賬,滿嘴胡言!活人跟死人怎么能結婚?再說你和他還沒公證,最多算取消婚約,什么離婚、喪偶,統統都在放屁!”外界的討論聲總會傳到耳朵里,連周晉珩都聽了不少,只不過他不在意,也不想聽。過了一會兒,周驊榮冷靜下來,自覺剛才失態,主動放低姿態道:“爸爸知道你在說氣話,當年讓你跟易暉在一起,委屈你了。”周晉珩仿佛沒在聽,自顧自喝湯吃飯。一家人都坐在席上,得不到回應讓周驊榮面子上有些掛不住,可他這回把周晉珩叫回來是有話要說,還是壓著脾氣盡量平和地說:“眼下婚約自動解除了,外面也沒多少人知道,過一陣子就沒人會提起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周晉珩仍是不搭理,眼簾低垂,沒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見他沒有特別激烈的反應,周驊榮繼續道:“家里最近在跟譚氏企業合作,他們家有個小兒子,跟你年紀相當,剛從國外念完書回來。”周驊榮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他自認鋪墊得當,周晉珩就算有起先有抵觸情緒,也不會蠻橫地抗爭到底。畢竟有籌碼在他手上,當年跟易家的聯姻他不也乖乖接受了?說到這里,周驊榮心中底氣更足:“那孩子我見過,長得好,人也聰明,跟易暉不一樣……”話沒說完,只聽哐啷一聲巨響,周晉珩把自己面前的餐具掃到地上,一時間碗盤的破碎的尖銳聲響刺得耳膜作痛。沒有留給任何人反應的時間,周晉珩騰地站了起來,雙手扣住餐桌邊緣,雙臂上抬,擺出要掀桌的動作,放在圓桌正中央的湯碗在傾斜下歪倒,湯水稀里嘩啦灑在桌子上,若不是周驊榮躲得快,差點淋個滿身。這一舉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周瑾悅尖叫著躲開,對面的周驊榮又驚又怒,話都說不利索:“你、你發什么瘋?”周晉珩面上不動聲色,唯有仔細觀察才能發現他牙關緊咬,抬著桌子的小臂肌rou緊繃,青筋根根凸起,似是使了很大的力氣,只消稍稍一抬,這百十斤重的大理石桌板就要轟然翻倒。顧忌meimei在場,周晉珩最終還是將這突然爆發的怒火壓了回去。“是易暉跟他們不一樣,”他動了動僵硬的腮幫子,上下牙因為咬得太狠咯吱作響,“沒有人能代替他。”一頓飯鬧得兵荒馬亂。周驊榮火冒三丈,到處找家伙揚言要動家法,周晉珩生怕自己待下去會再度失控,扭頭便往外走。緩過神來的周瑾悅追出來,拉著周晉珩的胳膊勸他回去:“哥你的手還在流血,先進去包扎一下吧。”經她提醒,周晉珩低頭去看,才發現左手不知道什么時候側被多了一個近兩寸長的口子,源源不斷冒出來的鮮血順著手指滴落在地,可能是剛才發瘋的時候被碎瓷片劃的。他盯著看了片刻,抬起手隨便在另一邊袖子上抹了幾下:“沒事了,你進去吧。”周瑾悅還是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從剛才到現在的一番動靜嚇得她眼圈都紅了:“哥你怎么回事啊,我剛回來你就這樣……”周晉珩苦笑,不止一個人這么問了,他也想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要不是因為你,我也不會回來。”嘴上還是要安慰比自己小許多的meimei,“我還有工作,你先進去吧,我有段時間沒回家,mama的房間就交給你收拾了。”周瑾悅點點頭,吸著鼻子道:“我知道,知道哥對那個傻子不是完全沒有感情,可是他已經死了,你還活著啊,生活總要繼續,mama在天上也不想看見你這樣,你快打起精神來,不要讓我們cao心了。”沒想到有朝一日竟會被meimei用如此拙劣的方法安慰,周晉珩覺得荒唐可笑的同時,心中漫起鋪天蓋地的悲涼。如果不是因為他的輕視和作踐,易暉的存在感何至于這樣微弱這樣渺小,小到他為自己喪了命,也只從旁人口中得到幾句不痛不癢的唏噓。他明明那樣努力地生活過,鮮活地存在過,如今甚至霸占了他全部心神,讓他變得魂不守舍、瘋瘋癲癲,身體上的痛都可以感覺不到。他比誰都清楚,別人的態度都取決于他的態度,但凡他對易暉好一點,一丁點就好,哪怕只是在餐桌上隨手給他盛過一碗湯,也沒人敢那樣漠視他。歸根結底,都是他的錯,是他親手把易暉推入地獄,然后冷眼旁觀,棄他于不顧。臨走前,周晉珩不忘糾正meimei對易暉的稱呼:“他不傻,以后不要叫他‘傻子’。”周瑾悅不明白:“那叫什么呀?”這個問題把周晉珩自己難住了。不過只愣了須臾,他一直繃著的面部就松弛下來,露出這些天來唯一能稱得上柔和的表情:“叫嫂子。我是你哥哥,他就是你的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