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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茫然的回過頭,眼里閃過一絲驚訝:“蔣昱昭……”蔣昱昭微微喘著氣,大步走過來,也不講究地推了曲哲一把:“讓讓,我來給叔叔阿姨上柱香。”他說完,就在曲哲先前跪著的地方跪下來,自己從香案上拿過香,在火盆里點上,規(guī)規(guī)矩矩拜了三下。“你怎么過來了……”“過來幫你守夜。”蔣昱昭將香奉上,又從曲哲手里搶了把紙錢過來,垂著頭一張一張往火盆里放,“問了半天才知道你家住在哪里……你真是沒朋友啊。”林秀麗一家就在不遠處守夜,兩個孩子上樓去睡了,還剩夫妻兩在這兒守著,見蔣昱昭跟曲哲相熟,便也沒吭聲,任由他們兩在靈前說話。“節(jié)哀順變。”蔣昱昭不太自在道,“你要是想哭就哭會兒吧,哭一哭盡盡哀思。”這話一點都不像蔣昱昭能說出來的,曲哲看了他一眼,并沒有過多的反應(yīng),繼續(xù)往火盆里放紙錢。對方也不需要他回答,反而自己有一句沒一句地說了起來:“我知道你心里肯定難受,安慰也沒什么用。”“我媽走的時候我也沒哭,后來挺后悔的,應(yīng)該哭一哭的。”聞言,曲哲驚訝地看向他。蔣昱昭臉上帶著無奈地苦笑,眸子里映出躍動的火光,說不出那是什么樣的表情。他從來沒聽說過蔣昱昭家里的事,只是模模糊糊知道他家很有錢,知道他初中開始就是遠近聞名的小流氓。“你mama……什么時候走的?”蔣昱昭長吁了口氣:“三年前,三年前的冬天,一月二十五,我生日那天。”手里那點紙錢很快就燒完了,他隨手在地上撿起一根樹枝,將旁邊一些沒燒盡的紙錢扒拉進活里,接著往后說:“我媽……那時候我只顧著恨,甚至都沒好好為她哭一場,現(xiàn)在真的挺后悔的,不知道那時候我媽見我那副樣子,是不是走得都不安心。”他說著,終于轉(zhuǎn)過頭,直視曲哲的雙眼道,“哭吧,哭吧,沒事的,我又不會笑你。”紙錢在火盆里燒著,發(fā)出輕微的“啪嗒”聲,曲哲有些疲憊地摘下眼鏡,捂住了雙眼。白天人來人往,那些并不相熟的街坊四鄰,和當(dāng)初曲逸豪廠里的同事過來問候,曲哲都像是在完成任務(wù)似的,照著習(xí)俗忙活。他很想問問為什么這些不熟的人要過來上香,也想問問有幾個人是真心讓他節(jié)哀,可他最想問的還是自己——為什么事情會變成這樣。并非不傷心,而是傷心到幾乎麻木。蔣昱昭說著的過往,那些輕巧的字眼下藏著的是一段灰暗的時光,也是他心里沉甸甸的悲哀。這些話說得太輕松,反而更勾得曲哲難受,視線開始模糊,淚水不受控地往外涌。他從來沒想過會有同學(xué)過來安慰他,更沒想到這個人會是蔣昱昭。那瞬間他的心猛地一顫,幾乎要以為來人是沈一卓。在這樣的境況下,還在潛意識里期待著沈一卓的到來,察覺到這點,曲哲覺得自己真夠犯賤。沈一卓怎么可能來呢,他怎么會來呢,他說不定現(xiàn)在還在責(zé)怪自己為什么寫下那些日記,又為什么要不小心被人看見。可他就是很想很想……想要沈一卓的安慰。人真是太賤了。“都是我的錯……”他聲音里帶著濃重的鼻音,顯然是已經(jīng)哭了,“是我的錯。”蔣昱昭抬手搭上他的肩膀:“別自責(zé),這是意外,誰都不想的。”曲哲哭得極為隱忍,甚至沒哼出聲,只是肩膀微微聳動,才讓蔣昱昭知道他在哭。他有些不自在地輕輕拍著曲哲的肩膀道:“節(jié)哀順變……節(jié)哀順變……”曲哲頭埋得很低,雙手把臉捂得嚴嚴實實,可蔣昱昭看向他的時候,仍然能看見從指縫中溢出來的眼淚,被火照得反光。他的樣子像極了自己剛剛失去母親時,躲在被窩里嚎啕大哭的模樣。蔣昱昭當(dāng)真陪著曲哲守了一夜,天亮了才打著呵欠離開。林秀麗安排著曲哲回去睡覺,換了自己的孩子下來忙活,跟自己老公合計著時間輪流上去休息。等到曲小宇退了燒,也下來守著,卻跟曲哲沒說過一個字,兄妹兩好像從父母逝世那一秒鐘起,就成了陌生人。于理,這確實是場意外,肇事司機也自食惡果。可于情,曲小宇怎么也無法接受這個意外——她知道自己喜歡林幼琪的事情讓父母愁得寢食難安,越是這樣,她越無法原諒身為“導(dǎo)火索”的曲哲。也就無法原諒自己。曲家沒多少錢,父母的存折上就剩兩萬塊錢。在收拾遺物的時候,林秀麗倒是在meimei的東西里找出來兩張寫著名字的銀行卡。一張是給曲小宇的,一張是給曲哲的,密碼是他們兩各自的生日,兩張卡里都存了七萬塊錢,大概是夫妻兩從早些年開始就一直為他們兄妹二人存下的。從今往后,兩個孩子還要念書,需要花錢的地方多得去了,林秀麗湊了點錢連著存折上那點存款,把meimei妹夫的骨灰盒奉進了附近的公墓。“小哲,小宇,姨媽家的情況你們也知道,”她摟著自家的兩個小孩,面露難色道,“外婆需要照顧,姨媽實在沒辦法搬到這邊來照顧你們兩,往后……”曲哲連忙回話道:“這段時間謝謝姨爹姨媽了,往后我會照顧好小宇的……”林秀麗說著,看向墓碑上的遺像,又開始哽咽:“秀顏啊……”她丈夫拍了拍曲哲的肩膀道:“以后有什么事就給姨爹打電話,知道嗎。”“嗯。”“你們兄妹兩再跟爸媽說會兒話,我們?nèi)ラT口等你們。”林秀麗說著,抹了把眼淚,又拽了拽自家丈夫的衣袖。“好的,辛苦了。”曲哲道。也就是朝夕之間,曲哲好像變了個人。他說話再也不會吞吞吐吐,那些該用的禮貌措辭,他也用得極其熟練,全然不似曾經(jīng)那個唯唯諾諾、任人欺辱的小孩。以前林秀顏經(jīng)常罵他駝背,他也沒記著改,可人走了后,那些生活里微枝末節(jié)的小事、曾被他嫌煩的嘮叨,全都鮮活了起來。他背打得筆直,站在碑前,等到林秀麗一家完全離開,他也沒有開口說話,只是認真地看著父母的遺像,像是有話要說,卻又說不出來。曲小宇站在他身旁,兩兄妹沉默良久后,她率先開了口:“曲哲。”“嗯。”“我永遠不會原諒你。”“嗯。”“我也不會原諒我自己。”“不用,”曲哲平靜道,“都是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