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太監
第5章 太監
趙福是忠國公府上的大管家,這話既對也不對,忠國公在皇帝復位前只是忠勇侯,在京城算不上上等貴族,延續的榮耀一部分是沾了過世的忠勇侯夫人榮安公主的光,趙福跟著主子到了崔家,公主過世后就遵循主子臨終囑托,一直伴在崔家二爺崔翮身邊。 因為身份特殊,沒人敢把趙福當做下人,就是忠國公本人也得敬他三分。 忠勇侯府靠著兩年前的從龍之功崛起,尤其是崔翮,在奪位之變中尸山血海地殺進皇宮,一躍成了皇帝親信里的獨一份,忠勇侯也被晉為忠國公,如今這一家在京城可說是炙手可熱。 崔翮在奪位之變后就取妻白氏,可是夫妻之間談不上任何感情。 提起這個趙福就心疼,白家差點卷進彭黨牽連,當時若崔家不施援手,這一家人怕也是個削官流放的下場,在趙福眼里白氏從相貌到出身無一處可與崔翮相配,可為了顧及當年舊情和承諾,國公爺還是用崔翮的婚事做了這個人情,白氏被迎進府成了擺設,白家也被皇帝特赦放歸故里。 崔翮如今這年紀,又是鮮花著錦的時候,對子嗣女色卻不上心,他不喜白氏,家中的通房侍妾一個是多年的丫頭,一個是曾經旁人所贈,平素也不理睬,若說要另尋可心的,這么些年了也沒瞧上過誰。 趙福不比崔揚,他素來細心,崔翮回家十余日,一直便心情不暢,左右都瞧不順眼,趙福覺得奇怪,盤問了崔揚才得知他這段在知檻院未成的情事。 老太監反倒比誰都高興,都這些日子還氣不順呢,可不就是不甘心?他從小看著崔翮長大,幾句話就能摸透他心思,便生了主意要把紀蕪弄出去。 浣衣局的罪奴對旁人來說麻煩,對趙福來說根本不是事,崔翮顧及她罪眷的身份,他趙福出手,自然能給他抹平了。 聽明白了對方的來意,紀蕪只覺得齒冷,她以為過去了,對方卻根本不愿意放過她。 趙公公,為何是我?她一雙眼睛如燃火一般直視趙福:崔二爺如此人物,何必要我這個罪女?我身份低賤,實在不配服侍他。 趙福的臉色瞬間冷了,陰惻惻道:紀姑娘,你都到了這地步還這么天真呢,我既來了,你的底細也早就一清二楚,你以為這是你能選的?看中你是你的福氣,連帶著你家人還能過幾天好日子,若得罪了二爺,你連浣衣局都待不下去??茨汩L了張聰明的臉,竟連這點事都看不透么! 紀蕪渾身顫抖,她當然懂,當然知道,自己在這個地方連人權都沒有了,崔翮愿意給她個機會她應當跪下叩頭謝恩,可是她做不到,實在做不到,這些話從旁人嘴里說出來,更像鋼刀一樣一片片在自己身上剮。 趙福也不想弄得太難看,畢竟曾經也是金枝玉葉地養大,只是個不識抬舉的小姑娘罷了,等過兩天就能想明白。 他緩了臉色:給你一天時間和家人相處,明日自然有人來接你,記住了,不該說的話不要多說,旁的事情也別動歪腦筋。 紀蕪猶如一具行尸走rou回到房里,跟隨她的還有張太監等一眾人,他們為了討好趙福,抓緊時間給紀家人換了單獨的住房,還置備了好菜好飯,更是把吳氏叫了回來,免了他們的勞役。 這變故快得讓人摸不著頭腦,吳氏頭腦發昏,高興地猜;是不是公爹,他、他平反了? 若是平時,紀蕪必然要制止她這樣的口無遮攔,可是今天,紀蕪仿佛失了魂魄一般,只是告訴家人,先吃飯,吃飽再說。 顧氏和吳氏再后知后覺,也知道她必然是出了什么事,面對她們的追問紀蕪頭疼欲裂,只是道:明天再說,我今日不舒服,先睡了。 這一夜,住上了半年多以來第一次暖和的衾被,安靜的夜晚也沒有劉姑的咒罵和鼾聲,可是紀蕪睡不著。 她想了很多,她默默流淚,可是到最后,她終于明白她除了暫時妥協,沒有任何辦法。 活著遠比死去更難。 第二天,紀蕪看起來已經與平時無異了,可顧氏還是憂心,紀蕪告訴他們自己被貴人相中去府中做侍女,暫時不會回來,希望她們之后好好在這里過下去。 顧氏又聽得流淚,哀嘆道:我苦命的女兒,卻要去做奴婢,你從小哪里又做過那些 不會做都是可以學的。紀蕪拉住了吳氏的手:嫂子,我不在,勞煩你看顧好母親和安兒,有任何事情直接去找張公公,他不會不管。 吳氏倉皇點頭,心里卻怕得緊,連聲問紀蕪能不能不走,她倒不是舍不得紀蕪吃苦,更多的是習慣了仰仗她,她和顧氏一樣,從父、從夫、從子,自打家里出事一切主心骨就靠著紀蕪,沒了紀蕪,她根本不知道該怎么辦。 紀蕪正色,告訴她們以后一定要學會依靠自身,沒有什么是自己做不到的,只要逼得夠狠。 在分離的時刻,她沒有選擇和嫂子母親抱頭痛哭,而是用僅剩的時間教她們離開自己以后獨立生活的方式。 最后,紀蕪繞去了印染處,往日一起上工的渙衣女此時見了她都露出了羨慕的眼神,但也十分不解她都不必做工了為何還來,莫不是來炫耀的? 紀蕪無暇理會她們,兀自繞到了一剛藍靛染料前,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