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院
第6章 小院
第二日,趙福依言派了一架兩輪青小馬車,低調(diào)樸素,把挎著一個小包袱的紀蕪從浣衣局接了出去。 自然,她是不可能被接進忠國公府的,趙福早就尋好了一處鬧中取靜的院落,院子里兩個婆子兩個丫頭,早就等著她了。 紀蕪依然穿著浣衣局統(tǒng)一分發(fā)的粗布麻衣,她也沒有別的衣服可穿了,挎著的包袱也是同色,看起來寒酸透了,別說那兩個丫鬟,就是婆子都比她光鮮。 伶俐些的那個丫頭叫春桃,早就聽了趙福的吩咐,口稱姑娘向她行禮,雖然很震驚于福爺爺會安排這么一個落魄的姑娘伺候主子,但是等看清了紀蕪的眉眼身段,又覺得荊釵布裙難掩絕色果真不是騙人的。 就這么成了個不明不白的外室啊紀蕪沒想到過自己的人生會是這么個走向,外室,意味著隨時被拋棄,生兒子的機會都沒有,比現(xiàn)代社會人人喊打的小三還不如。 春桃要去接她的包袱,卻被拒絕了,只能猶豫著說:姑娘不如先歇息,晚間奴婢伺候您沐浴,晚上二爺會過來一起用晚膳 紀蕪點點頭:知道了。 就像個木頭人似的,沒多的一句話。 春桃也無語了,想說這位難伺候吧,說什么應什么脾氣挺好的,說不難伺候吧,言談舉止真是絕對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崔翮已經(jīng)心情不好很多天了,想他如今在外頭比他風光的人一個手指頭也數(shù)的過來,滿朝文武不論清流權(quán)貴,各個奉承他討好他,熟悉些的叫他二爺,不熟的便口稱都統(tǒng)大人,他大概也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實權(quán)將軍了,同時統(tǒng)領(lǐng)火器營和內(nèi)城親兵,早已是各家爭搶的座上賓。 他正該春風得意,卻不知怎么都順不過氣兒來。這幾天總會想起那個渙衣女來,冰雪雕刻的容貌,冷淡堅定的眼神,就是想忘也忘不掉,忘不掉就反生郁結(jié)。 一個連姓名都不知道的、不識抬舉的女人,竟讓他惦記了這么些日子! 崔翮不愿意承認。 前天去了一個武官家中赴宴,席間一個貌美的女伶,倒是有幾分像那渙衣女,見他多看了幾眼,主家和女伶便格外主動,湊上去各種諂媚調(diào)笑,若是放在以往他倒不介意與她快活一次,可是臨了又覺得索然無味,那滿臉的脂粉湊過來,怕是別污了他的酒。 今晚崔翮沒有赴任何宴,皆因趙福神神秘秘地說給他安排了家常小菜調(diào)理脾胃,保證他喜歡。 比起早逝的母親,和關(guān)心大哥的父親,趙福在崔翮的生命中扮演著更重要的角色,既是長輩又是朋友,這點面子他不會不給,可是等到了這處僻靜的小院,他也察覺出不對了。 這算哪門子的飯館? 趙福笑瞇瞇地說:酒香不怕巷子深,二爺焉知這里沒有上等的私房菜。 葫蘆里不知道賣的什么藥,崔翮也懶得戳穿他,甩了韁繩下馬:我看是你年紀大叫人給唬了。 他邊說邊進院子,一路大步,等見到廊下站著的女子時,竟一時頓住腳步楞在原地,險些叫跟在他身后疾行的趙福撞在背上。 紀蕪已沐浴過了,洗去一身塵埃,換了一襲清雅的衣裙,由春桃?guī)椭崃司┏琴F女時興的發(fā)飾,清水出芙蓉,恍然間如神仙妃子。 崔翮不是沒有見過美人,這一個雖美,卻稱不上獨一份,可當日燈下乍見時的心緒就又重現(xiàn),胸中憋悶這許久的郁氣一掃而空。 趙福見他不說話,只是喉結(jié)微動,更是笑得瞇了眼睛:二爺,快進去吧。 崔翮回過神來狠瞪了他一眼,口中道:誰讓你自作主張的! 話音里哪里有半點責備。 紀蕪對崔翮行了個禮:見過都統(tǒng)大人。 在不知道他是崔翮前,她便不喜他,如今知道了,更是厭惡,歷史上的此人便是皇帝鷹犬,迫害忠良,弄權(quán)結(jié)黨,如今再添一條強搶民女,也沒什么奇怪的。 崔翮唔了聲,不用多禮。 剛坐下,又道:你又不是我的下屬,以后與他們一道稱呼就是。 他的家屬仆從都喚他二爺。 紀蕪皺眉,再不習慣也只能改口。 酒菜很快置辦上來,自然是趙福尋了酒家送來的,崔翮用得很暢快,喝了兩杯酒他便又開始放肆地打量起紀蕪來:既然來了,以后好好住下,爺自然不會虧待你。 我真是謝謝你了。 紀蕪望著他:二爺應當已經(jīng)知道了,我是紀淵的女兒,浣衣局在冊的罪眷,您這樣抬舉我,不怕有心人告發(fā)? 崔翮一愣,隨即大笑起來:怎么,就這點子事我還擺不平,還做什么官,領(lǐng)什么兵。 隨即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笑望著道:那日你不肯跟我,也是因著這一點? 紀蕪被他噎得無語,男人,還真是普通不普通的,都很自信。 她順著他的話問:既然二爺看出來我不肯跟你,何必還要做這樣的事 趙福在旁邊眼神已經(jīng)如鋼刀一般剜了過來,但紀蕪不退縮,盡管機會渺茫,她還是要試一試。 崔翮也不生氣,以他的性格或許不會主動謀她,可既然趙福替他謀了來,到嘴的rou就休要讓他再吐出去。 你的盤算都給我收起來,當日饒你,不代表今日就要饒你。吃完了沒?吃完了收東西,爺要安歇了! 他一扔筷子,朝她一笑,露出的森森白牙讓紀蕪立刻聯(lián)想到荒原上餓了多日的狼,頓時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那個熱衷拉皮條的老太監(jiān)一聽這話樂得比他自己進洞房還要高興,指揮人飛快將席面撤了下去,沒多久屋里就剩下了紀蕪和崔翮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