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福氣
第4章 福氣
紀蕪跟著崔揚到了一處僻靜的客房,果然見到崔翮正在其內,桌上一盞清茶,室內仿佛剛熏了香,香味清雅,可她此時聞著只覺得膩味惡心。 對方轉過臉來,紀蕪這才看清這位大人的樣貌,二十五六歲,皮膚微黑,面目俊朗,五官深邃,額角有一塊淺色的疤,看著十足野性,他站起來時行動矯健,脊背挺直,這般樣貌身材,果然是個武夫。 此時紀蕪也不懼正眼看他了,他長得美長得丑,她本就不在乎。 這會兒敢不怕本官,敢抬眼了? 崔翮難得有分好心情,本以為今日之行也就到此為止了,卻不想意外見到個可心的,相貌生得好倒在其次,只因他素來善于識人,一眼便看出來這丫頭在偽裝,她口稱奴婢,卻一次也未跪過,即便再掩飾,依然可見林下之風。 紀蕪垂下眼睛:不知大人喚奴婢來所謂何事? 你猜不到? 他伸手一把拉了她手腕將她扯到眼睛,逼迫她直視自己的目光。 到古代這么多年,紀蕪還是第一回和男人靠得這么近,他身上熱烘烘的酒氣,眼睛里燃起的火苗,處處都在彰顯著對她的意圖。 紀蕪臉色丕變,卻只能硬著頭皮回應道: 大人容稟,我并非同她們做一樣的營生,剛才沒有說實話,想必您也看出來了,是我侄兒今夜重病危在旦夕,我不得不冒險來知檻院請求朋友的幫忙,驚擾了大人是我的錯,更是無意冒犯大人的興致,還請大人海涵,我侄兒正等我回去救命,求您放我走。 聽她這么說,崔翮好不容易因她而起的興致確實熄滅了不少,但他目露狐疑,打量她是否在欲擒故縱,臉色漸漸有些冷:爺看上你是你的福氣,休要胡亂編些借口推脫。 紀蕪沒法子了,這萬惡的古代,她掙開崔翮的鉗制,還是在他面前跪了下去,指天發誓道:若有虛言一句,小女子當受萬箭穿心、五雷轟頂之苦。 見她淚盈于睫,俏臉煞白,眼神卻堅毅,仿似忍著極大的委屈苦楚,崔翮心里好似又被貓撓了一下,既厭這丫頭不識抬舉,又欣賞這副在尋常女子身上未見的清傲來。 她一個浣衣局的罪奴身上哪來的這股子傲氣?崔翮一想便知,恐怕是哪戶落了災的官家小姐。 崔翮扶額,此時心中已然清明,他今夜被酒色迷了眼,偶見一可心的丫頭便動了心思,可他自為皇帝辦事以來,恪守本分,謹慎行事,教坊司里那些如今零落成泥的曾經的千金小姐,大受京城王公貴族喜愛,他卻從來不碰。 一想到眼前這丫頭可能也是其一,他便不再強求,只是心情到底不爽。 紀蕪等了半晌,見他臉色沉沉,心中也如擂鼓,好在終于等到他說:滾。 她如蒙大赦,立刻爬起來退出去,這副被鬼攆的樣子,更叫崔翮咬牙。 崔揚進門,不知為何大人好事未成就放了人出來,崔翮如今位高權重,對女色一道上也頗克制,難得今晚有了興致,這知檻院里也算隱秘,很適合春風一度留些露水情緣。 大人,可是那女子服侍不周? 崔翮一腳踹翻了旁邊的圓凳,冷道:不過是個不識抬舉的賤婢。 崔揚不敢再提,可見崔翮的臉色,心中有些預感,恐怕這事沒這么容易就了解,他家大人難得看上個女人,卻沒遂心,以他性情,當真能風過水無痕? 好在角門已開,紀蕪回到了浣衣局,按照原計劃一通忙碌,在天亮之時總算讓安兒喝到了藥,彼時他已經喂不進去湯藥了,是吳氏一口一口用嘴灌進去的。 顧氏和吳氏之后幾日一直關注著安兒的病,無暇顧及紀蕪當日發生了什么,幾天后安兒好轉一家人才放下心來。 紀蕪把那個男人當做一場噩夢,只盼再不愿記起,可是她沒有想到,十余日后,她不過和平時一樣在印染處勞作,一隊人便走了進來,領頭的是個太監,監事姑姑奉承地跟在身邊。 在浣衣局太監的身份比姑姑們高,紀蕪尋常也碰不到他們,但領頭這個是印染處的管事太監,姓張,她早就聽人提起過,今日倒是第一回見。 張太監尖細的聲音響起:哪個是紀蕪? 紀蕪瞬間如墜冰窖,她未來得及反應,諂媚的監事姑姑就把她推了出去:張公公,這個就是紀蕪。 張太監一張老臉皺成了一朵花,對著紀蕪竟笑起來:喲,是個有福氣的,跟我走吧。 什么天大的福氣,給你要不要啊? 紀蕪問:敢問公公,要帶我去哪兒? 總之害不了你,磨蹭什么,感情讓旁人等你呢? 他不給紀蕪拖延的時間,在旁邊一眾渙衣女羨慕的眼神中就叫人把紀蕪帶走了。 張太監將她帶到會客廳內,廳中坐著的是一個身著便裝的中年男人,體型微胖,面上無須,看著和氣,一雙眼睛卻精光閃爍。 紀蕪有一瞬間猜測莫非是紀淵的老友來救他們一家,可是很快這一絲幻想就被澆滅了,對方開口,與張太監差不多jian細的嗓音,原來也是個太監。 紀淵最恨閹黨,又豈會有這樣的朋友,仇家倒是有可能。 你們都先下去,我同姑娘說幾句話。 屋內很快就走得就剩他們兩人。 那太監笑瞇瞇道:姑娘不必擔心,我不是壞人,乃是忠國公府上的大管家,你前些日子與我家二爺有一段緣分,姑娘在這個地方做苦力確實是明珠暗投了,如今有個機會擺在眼前,姑娘可愿跟我離開這浣衣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