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前塵

    十八年前，連南二十二歲。十八年前，冷月二十二歲，陳之荷二十歲。這三個人當初都在桃源市讀藝術學校。成晨開始分析嫌疑人作案動機。

    但是十八年前這個跨度可能無法包括林寒，因為她十八年前還只是個小孩子。林寒出生在鄰市一個小鎮，按部就班讀書上大學，在桃源市找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帶貨主播。除了現在的這份工作，和一年前才開始的，和連南之間的感情糾葛，沒有其他方面證明在這之前，連南和林寒有什么過多的接觸。

    關于作案動機，在確鑿證據出來之前，一切都只是初步推測，我說一下我想說的吧，要是有不同意的地方，頭兒，鐘隊，小雪你們隨時提哈。成晨又一次把白板空了出來。

    秦潔，梁雪和鐘易軒都做好了準備。

    冷月，她和連南是合法的夫妻關系，我核實過，兩人就是在十八年前從藝術學校畢業時結的婚。冷月和連南在大學時期經常合作做一些舞臺和社團的工作，這是我和同事前期走訪時拿到的照片。兩人那個時候就配合得相當默契，很多人都認為他們合拍，所以當他們開始談戀愛時，所有人都覺得理所當然。

    鐘易軒一邊聽，一邊翻開冷月的資料匯總，冷月出生在桃源市，但家境不算富裕。

    陳之荷是冷月連南合作話劇的女主之一，話劇演過很多遍，女主角也換了不少，光從大學時期看，陳之荷和連南之間的牽絆并不明顯。

    冷月和連南結婚后，兩人就分工明確，連南是創作型，冷月是商業型，連南負責創作劇本提供藝術內容，冷月則把連南和客戶以及市場連接起來。兩人剛開始的配合也是默契的，一度是業內的模范夫妻。其實從創業初期來看，他們的感情，至少從表面上來說，是很不錯的。成晨掛了一張媒體宣傳照上來，那個照片上，連南穿著西裝，摟著盛裝出席的冷月的腰，兩個人一起對著鏡頭露出無懈可擊的笑。

    鐘易軒看著連南身上的西裝，又一次翻看前面犯罪現場的資料，看到連南死前穿上的這件西裝外套，歪了下頭，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但他沒有打斷成晨的話。

    感情冷淡的轉折點應該出現在冷月創辦了自己的繁星娛樂公司以后。那個時候剛好是偶像選秀元年，冷月頗具商業頭腦，憑著那一股互聯網流量東風，可以說是賺得盆滿缽滿，就在那個時候起，連南有那么幾分退居幕后的意思，而冷月不僅需要自己的商業才能，也需要連南的藝術天賦，兩個人的關系從相互扶持，變成了相互利用。成晨又掛上了新的照片，這個時候兩個人的著裝已經完全不顧彼此，起初還考慮兩個人作為夫妻的搭配，后來冷月開始了更為商業職場化的著裝，大有和連南共分天下的氣勢，她不再是連南身邊那個小鳥依人的賢內助，而是獨當一面的女總裁。

    根據時間線，也就是那時候起，冷月和連南開始了開放式關系。兩個人保持利益互助的婚姻關系，但同時也不干涉彼此有各自的愛情伴侶。陳之荷不是第一個，其實我也不敢確定這樣道不道德，總之，很多娛樂記者，或者說狗仔？拍到不少連南私會冷月公司女明星的照片，不過公關做得及時，這些消息也沒有掀起太大波瀾。直到最近才是陳之荷。

    陳之荷確實對連南用情頗深，其實從一些行動線上也能看出來，連南出席一些重要活動時，陳之荷陪伴連南的時間比冷月要多得多。但是用情頗深的回報也是明顯的，連南連續三部文藝片的女主角都是陳之荷，那時候他們應該是熱戀期，也是這三部高分文藝片，讓陳之荷的口碑也變得空前的好，頂峰時期，她拿到的商業代言和影視作品通告在冷月的公司里排名都是第一。可是就是在這個頂峰時期，陳之荷選擇了和連南分手。成晨把冷月提供的有關陳之荷商業分析的文件貼到了白板上。

    這樣來看，冷月的動機并不明顯，甚至在我看來，是必須作出很牽強的假設，那就是冷月也很愛連南，并且一直對連南的背叛心懷怨恨，表面裝作不在乎，但內心十分不平衡，所以想要殺他。成晨一邊說一邊皺眉搖頭：這個動機連我自己都說服不了。姑且算是一種模版化分析吧。

    梁雪一邊聽一邊認真做筆記。

    陳之荷的動機或許好找一些，她確實很愛連南，所以由愛生恨，會自然而然。在得知連南的風流成性以后，她的助理證實陳之荷有過一段時間的抑郁和幻想癥，在巨大的精神傷害里，她選擇偏激手段是很有可能的。成晨聳聳肩，其實他沒有直接證據，這樣的理由，也只是初步猜測，這讓他非常沒有底氣。

    作為刑偵隊一員，比起大膽假設，小心求證才是成晨的習慣之一。

    晨兒，那關于林寒的呢？

    時間來不及，我只整理了冷月和陳之荷的。林寒還有待補充。跟林寒見過面以后，也會發現林寒身上有非常多奇怪的點。

    而且你們真的相信林寒身上的傷是自己摔的嗎？秦潔問。

    梁雪和成晨同時搖了搖頭。

    像是..被人打的，甚至不能確定，她身上是不是只有這一處。

    要真是如此，林寒這樣小鎮出生又無依無靠的女孩兒，每周都承受著類似于非人的折磨，她的作案動機，會不會更加順理成章呢？秦潔又一次補充。

    梁雪和成晨同時點了點頭。

    鐘易軒就在這個時候轉向了秦潔。

    秦潔和他對視：   易軒，有什么想要說的嗎？

    沒有，我在等您下命令，然后進行后面的調查。

    你知道我有思路了？秦潔笑。

    鐘易軒點點頭。

    那不如你來說，看看我們是不是想到一塊兒去了。

    首先，下一步調查重點是找到兇器和死者的關聯；其次，重點嫌疑人是林寒，應該加派人手盯梢；再次，冷月和陳之荷依然有調查價值，因為隱形眼鏡這樣的私人用品代表著私生活的秘密，這兩個女人，是我們目前掌握住的，離連南私生活秘密最近的證人，就算不是直接相關，也會有線索；最后，我更認可的作案動機是仇殺，死者和兇手之間一定有過長時間的接觸，死者本身的信息，我們了解得并不夠，應該提高重視。

    沒錯。秦潔認可，并且就著鐘易軒的思路往下布置起任務來：   成晨，你繼續負責調查案件相關當事人的信息，尤其是林寒的，林寒和連南聊天記錄里提到的酒店或者其他可疑的地方，一個都別放過。

    是。

    小雪，你和其他同事一起分隊分組去盯梢重點嫌疑人，尤其是林寒，一旦發現可疑狀況，及時跟我或者易軒報告。

    是！

    易軒，看來我們有必要再去會一會冷月了。看看她是否知道連南正在使用的這個隱形眼鏡。

    好。

    冷月對秦潔和鐘易軒的第二次造訪并不意外，她還是特意抽出時間來，親自接待了他們。

    你對這個隱形眼鏡以及它的包裝盒有印象嗎？

    冷月接過照片，仔仔細細看了一番，又歪著頭回憶了很久，依舊沒有想起來。

    抱歉，我真的不認識這個。

    從你和連南認識以來，到現在，你都沒見過他用過這樣的隱形眼鏡？

    是的。完全沒有。我甚至不知道原來他需要帶隱形眼鏡。

    連南習慣于戴鏡框眼鏡對不對？鐘易軒插了一句。

    冷月點點頭。

    沒錯，他因為長期要從事創作，用眼非常頻繁，其實視力下降需要戴眼鏡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一直沒有注意到這樣的小細節。

    你們結婚以后，還沒有開始開放式關系之前，他有戴眼鏡嗎？

    有，不過多數都是鏡框式眼鏡，我印象中他不是很喜歡隱形眼鏡。而且冷月一邊說一邊皺皺眉，好像在斟酌著用詞，不知道應不應該繼續說下去。

    而且，就算是選擇隱形眼鏡，也不可能選擇這個價位這個品質這個種類的，對不對？鐘易軒直接說出了她想說的話。

    冷月眉毛一揚，雖有幾分窘迫，但很快也就坦然接受了，她點點頭，就是這個意思。

    這個隱形眼鏡和你公司現在接到的商務款隱形眼鏡是同一家，這個隱形眼鏡的生產日期在十八年前。十八年前的隱形眼鏡能讓連南在最近才開始使用，你覺得這正常嗎？鐘易軒看著她，把這個細節透露給她，然后重點看著冷月此時此刻的反應。

    她也陷入了思考，也在配合著尋找答案。

    對不起，警官，我也真的不知道為什么。我的視力很好，就算在18年前，我也絕對不會特意關注到這款隱形眼鏡的對不對？

    秦潔和鐘易軒對視一眼，同時在心里嘆了口氣，看來這個點沒有那么容易突破。

    所以，你也不會關注到你身邊有沒有人會使用這樣的隱形眼鏡？鐘易軒繼續問。

    冷月愣了一下，但隨即還是搖了搖頭。

    時間過去太久，我要是都能記得住，那才是不正常呢。

    秦潔和鐘易軒從冷月辦公室出來，冷月助理追出來，把冷月的名片遞給了鐘易軒：

    兩位警官，冷總急著去開會了，讓我把她個人的聯系方式留給你們，還說后來要是不方便過來，可以隨時在線上聯系她，還說希望你們能盡早破案，辛苦二位了。

    鐘易軒和秦潔回到了車上。

    冷月是個非常精明的女人，果真是有兩把刷子，做事情近似滴水不漏，難怪事業能這么成功。秦潔感嘆道。

    這樣相比之下，連南真的和她不像是同一個世界的人。鐘易軒感嘆：   其實我一直很不理解一件事。

    什么事？

    首先，以連南的經濟基礎，他不會選擇主動購買這樣款式的隱形眼鏡，其次，從生產時間上看，即使連南想要購買，也不具備實際上能夠購買到這樣早期款式的隱形眼鏡的可能性，更不用說他戴著這款隱形眼鏡是否還能有功用，但是他就是這么違背常理地把這個隱形眼鏡戴上了；最后，他不可能主動購買到，那就是由他人贈與，什么樣的人會給連南贈送這樣奇怪的隱形眼鏡呢？

    一定是熟人。

    我偏向是愛人。鐘易軒縮小了熟人的范圍。其實跟連南這樣多情的人，談論愛人這個詞都顯得有幾分諷刺。

    更何況是這種，近乎是反常情況的愛人。這個愛人就是殺害連南的兇手。秦潔發動了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