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林寒

    所以，你們覺得我是殺人犯？

    林寒抬起眼，看過來，目光里直直的，給人一種脆弱的抗爭感。

    不不不，我們并不覺得，只是來找你了解一下連南的情況，你不要緊張。秦潔回答。

    林寒和他們對峙著，場面陷入尷尬。

    但是她并沒有抗拒太久，秦潔他們都穿著便裝，看上去也確實不像是真的要為難她。

    四個人走進去，那是一間比想象中要寬敞整潔得多的套間，林寒請他們坐在沙發上，她則坐在對面的小藤椅上，還給每位警察都準備了一杯水。

    林寒低頭把水杯推到秦潔面前時，她袖口內一處淺紅的淤腫隨著推送的動作一現一隱，秦潔目光敏銳，當下反應過來的第一秒，就立馬開口問：

    他打過你？

    林寒聽到這里，肩膀下意識一顫，舌頭緊張地伸出來舔了舔嘴唇，連忙坐直身體，把袖子往下拉了拉。

    沒有，手腕上那個，是我做家務時不小心擦到的。您看，沒事的。林寒把袖子卷起來，那處淺紅連成了一片，呈現出細長的幾道刮痕，看上去真的就像是擦拭后留下的破損。

    鐘易軒掃了一眼，沒有多話，此刻為了盡快引導林寒進入對話狀態，他也沒有選擇四處查看。只是坐在秦潔身邊，等著她問問題。

    你和連南什么時候認識的？

    一年以前。我剛進公司的時候，認識的。

    一年以前，連南和陳之荷也差不多墜入愛河。

    你和他的關系是什么時候開始的？

    也是一年以前。林寒一邊說，一邊虛弱地嘆了口氣。

    冷月介紹你們認識的嗎？

    算是吧。她帶我去的酒局，然后她先走了，只留下了一堆我不認識的人在，連南就是那個時候搭上我肩膀的......

    你們后來聯系密切嗎？

    基本上是一周一次。他會提前通知我，然后我們在他定好的酒店見面。

    他如何提前通知你？電話？微信？鐘易軒插了一句嘴。

    微信。他會用一些新賬號來聯系我，這樣就不用擔心我有一天會截圖威脅他，而且這樣的賬號，不允許我回復。

    不允許你回復的話，萬一你真的沒收到，他也不會知道??？成晨不解。

    我不會不收到，因為每次都會通過他的新賬號，他的第一條消息就是見面地點，要是不通過，就不會收到，通過了就一定會收到。

    秦潔點了點頭。

    最近一次他約你是什么時候？

    一個星期前。

    你和他的聊天記錄能給我們看一下嗎？

    每次約過以后，他都會刪掉我，但是我沒有定期清理好友的習慣，所以聊天記錄基本上會保存下來。只要搜索酒店兩個字，基本上都是他發給我的。

    成晨接過手機，截圖取證。然后傳給鐘易軒看。

    鐘易軒查看了一些對面連南的消息，每一次他的態度都很公事公辦，就好像約林寒見面，是他布置的工作之一。

    自從上次他約你到現在，這一段時間內，你們還有聯系嗎？

    沒有了，我只是個陪睡的......聯系我干什么？林寒虛弱一笑。

    梁雪皺了皺眉，在心里默默嘆了口氣。

    他給了你很多工作機會是嗎？

    算是吧。還有這個房子，還有錢，總之，或許我的工作就是和他....吧。林寒說這話時哽咽了一下，然后她咧開嘴角微不可察地笑了，笑容只持續一瞬，就切換到了泫然欲泣的默默垂淚。

    你用隱形眼鏡嗎？

    什么？林寒對這個突兀的問題沒有防備。

    隱形眼鏡。秦潔重復了一遍。

    我不用，我都直接用鏡片式眼鏡，因為平時戴眼鏡的機會不多。但是我最近要接一個隱形眼鏡的廣告，所以家里有隱形眼鏡存貨。

    請把那款隱形眼鏡交給我們，我們需要進行調查。

    好。林寒去拿來了隱形眼鏡。

    今天就到這里吧。我們調查還在進行中，最近這一段時間，沒有特殊情況，不要離開桃源市，我們會根據調查進度，隨時聯系你，希望你配合。

    林寒點點頭，送他們出去。

    四個人回到車上。

    秦潔先問了鐘易軒一句：怎么這回你不去抓細節呢？林寒家那么大，你不到處看看？

    姐，現在就搜查不符合程序吧？鐘易軒微微一笑。

    確實。秦潔認可：但是，有些反常的嫌疑人，不應該稍微給個例外情況嗎？我還準備跟你來個配合，我吸引林寒注意，你趁機發現線索呢。

    其實沒必要。連南在冷月那里是利益的體現，在陳之荷那兒是愛情的象征，但是在林寒這里，我沒有看到連南的任何痕跡，而且他們這種見面方式，也很難產生私人化的影響。與其這個時候在對著蛛絲馬跡借題發揮，不如讓林寒放松下來進入談話狀態。

    林寒對連南來說，像工具；但同時連南對林寒來說，也是工具。梁雪感嘆了一句。

    但我有些不理解了，頭兒，成晨一邊開車，一邊問：既然連南對感情生活持如此開放的態度，那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約林寒呢？冷月不在乎，陳之荷沒辦法，連南更是以此為樂。對連南和林寒來說，為什么要搞得跟特務接頭一樣呢？

    梁雪一邊聽就一邊點頭，她也想問這個。

    秦潔和鐘易軒同時陷入了思索。

    而且林寒幾乎沒有名氣，她的新聞也毫無關注度可言，為什么連南要如此小心翼翼呢？秦潔一邊想一邊口中念念有詞。

    我們應該還有很多關于連南的信息沒有挖出來，也有很多關于林寒的。鐘易軒接了一句。

    四人回到辦公室，在白板前開始第一次集中線索分析。

    晨兒，技術科的結果出來了，你先做個簡單報告。秦潔吩咐成晨。

    欸好，來了。成晨利落地站在白板前，開始貼照片。

    首先是案發現場，死者連南，四十歲，死亡時間是8月27日凌晨，死因氰化物中毒，檢測出他佩戴的隱形眼鏡護理液中有達到致死量的氰化物殘留。初步斷定連南佩戴了浸泡在氰化物溶液里的隱形眼鏡，隨后皮膚吸收了氰化物，造成他中毒而死。現場除了死者自己臨死前的掙扎和反應，沒有其他痕跡，排除有人在現場脅迫；查看監控錄像，這個劇組是三天前才來這個酒店給連南開房的，監控錄像從那時起，直到死者死亡當天，都沒有發現任何異常，除了保潔員和連南本人，沒有其他可疑人員出入。

    兇器是這個隱形眼鏡。第二張照片里，一個大大的特寫給到了這個其貌不揚略顯陳舊的網狀小盒子。

    鐘易軒的目光投在照片上。

    經過比對，和陳之荷的隱形眼鏡不一樣，和林寒即將帶貨的隱形眼鏡也不一樣。我這么說吧，陳之荷代言的隱形眼鏡，和林寒帶貨的這一款隱形眼鏡是一樣的。這應該是他們娛樂商業圈的等級分類吧，陳之荷好歹有名氣，品牌方找到她做產品代言，給的是代言費，而找林寒這樣的主播，給的應該是一種叫坑位費的東西，根據貨物銷量再確定后來的報酬，林寒的主業還是直播帶貨。由于林寒和陳之荷都屬于冷月的員工，其實冷月，陳之荷和林寒三個人之間都有一種等級分明的利益鏈。

    還有連南。鐘易軒補充了一句：他可不能被摘出去。

    是，這個我知道，連南的部分到時候還是分到作案動機來說比較好，我先把技術問題說完？

    當然可以。鐘易軒為自己的打擾感到抱歉，下意識抬手，眼鏡眨了眨，窘迫了一下。抱歉。

    沒事沒事沒事，我不是怪您哈。

    秦潔看著兩人初見這客套，有點啞然失笑。

    那我繼續說。成晨繼續說兇器隱形眼鏡：雖然現場隱形眼鏡和現在陳之荷林寒相關的隱形眼鏡不是同一種，但是我帶著這個隱形眼鏡盒去走訪了附近商場，有一位老員工跟我說，這個盒子曾經是這款隱形眼鏡的贈品。

    接著，成晨貼上了另一張照片，是有些年代的廣告海報，廣告也在宣傳隱形眼鏡，贈品區的盒子與兇案現場這一個盒子一模一樣、

    其實這個隱形眼鏡和陳之荷林寒這款隱形眼鏡就是同一個商家做的，只不過隨著營銷策略和用戶需求的改變，隱形眼鏡的成分構造都做出了改進，連品牌名字都改了好幾次。兇案現場的這一款的生產時間在18年前。

    鐘易軒，秦潔和梁雪同時抬頭，對這個新信息產生了興趣。

    連南作為一個成功的商人兼藝術家，為什么還會用一個18年前生產的隱形眼鏡呢？梁雪先提了個問題。

    而且，現場沒有隱形眼鏡的包裝盒，這個網狀盒子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贈品，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透露出這個隱形眼鏡的來源，它是通過什么渠道來到連南這里的呢？秦潔補充了新的問題。

    那下一步，我們有必要查一查連南和這個隱形眼鏡有什么具體關系了。鐘易軒指尖點到了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