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八章】天明

    季舒白站在房間正中，休眠倉下各色的燈光打在Alpha身上，被囚禁的Omega們在掙扎，在手撓腳踹。

    天旋地轉。

    那些血液，那些斷掉的手腳，那些垂首頹然一片死寂的尸體，那些骷髏骨架，那些人體組織，一起圍繞在季舒白周遭。

    季舒白站在原地，黑色的面具上映著各色的光，她一動不動，好似化作靜止的雕塑。

    縱然被休眠倉阻隔著，季舒白聽不見他們吶喊的聲音，但站在腳下這塊地磚上，此時此刻，站在此地，季舒白卻覺得喧鬧無比。

    她面具微動，豎起手掌抵在前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又指了指門外，示意有人會來。

    那些掙扎著的Omega接收到她的意思，只得按捺下激動的心情，狀似平穩下來。

    季舒白稍稍偏頭，仔細感知入口處細微的聲響。

    方才，她聽見了機關開合的聲音。

    在一片黑暗中，縱然季舒白有可依靠的夜視功能，但她這么多年訓練改造的天然本領已經早就提醒她，有一個強壯的Alpha正往地下室來。

    那塊地磚正在慢慢下沉，上面站著一個人，白色的皮鞋，白色的西裝褲，在幽暗的光線里依舊搶眼。

    但還沒等那塊地磚落地，季舒白已經抽出腿側匕首，抬起胳膊猛地擲出。

    休眠倉里的女孩睜大了眼，她好似看見那枚匕首經過自己面前，光亮如鏡，反出一點奪目的光。

    雪白的刀身上倒映出她的眼睛。

    匕首以迅雷之勢擦過休眠倉的邊緣，鋒利的刀鋒似乎能破開空氣，做成無形的刀刃，在休眠倉的外層材質上留下一道割痕。

    只一眨眼，刃尖便奔著入口那人而去。

    在地磚落地之時，身著白色西裝的男子也頹然倒地，季舒白沒去看尸體，只聽通訊里季忘憂的聲音有了起伏。

    他死了！季忘憂那邊又傳來一些cao作的提示聲，滴滴聲不斷。

    季舒白轉過身去，伸手按上休眠倉，里面的少女體會到季舒白的用意，休眠倉里的氣泡因為她的動作變換幾轉，她伸手撫上休眠倉的內壁，與季舒白手掌相合。

    戴著面具的女人仰了仰頭，直視面容慘白的少女。

    面具的結構應聲變換，慢慢往上收合，露出下方那張略顯單薄卻潤澤的紅唇。

    季舒白用唇語告訴她。

    【高、國、新、死、了。】

    少女睜大了眼，眼淚從眼底滲出，透明的液體混入淺青色的休眠液之中。

    抓緊時間，高國新死了的事情已經被通知了，你要在科研院的人趕到之前，離開這里。

    【嗯。】季舒白回復季忘憂。

    但這還不夠，季舒白收回手，退了兩步。

    她左右看了看，他們要找到的藥劑還沒有找到，高國新的辦公室又這樣干凈，那么藥劑只能在這地下室了。

    Alpha的目光落在一旁的骷髏架子上。

    一架森森白骨，卻配了一顆血紅逼真的心臟，季舒白走上前，輕輕按上那顆心臟。

    觸感奇異，隔著手套季舒白也能清晰感受到這心臟柔軟外皮下堅硬的內殼，季舒白摩挲著，而后使力按壓下去。

    與此同時，那面墻柜有所感應地微微震動，在一陣沉悶的摩擦聲中，柜子慢慢轉向一側，露出更深層的秘密。

    果不其然，里面正是一間實驗室。

    季舒白走進去，動作熟練地將試劑瓶里的試劑一一采集，存放進夾包里。

    抓緊時間離開！季忘憂忍不住地再次催促。

    季舒白回頭看了看，這間密室的一切如今都攤放在臺面上，一覽無遺，相信進來調查的人應該不會有所遺漏。

    季舒白回頭看了休眠倉一眼，Omega們被困在狹小的艙室中，她顫了顫眼睫，想著任務完成之后他們便會獲救，這樣想來，那些憋悶的心情也被驅散了些。

    快點！他們到大門口了！

    沒有別的出口！但高國新的尸體需要存放在那里壓著那塊地磚。季舒白吐了一口氣，面具重新合回臉上，她甩了甩手腕，裝配了能量盾的護腕下移，覆在手背上，略微突出于拳峰。

    她助跑幾步，從房間正中起跑，三兩步跑至入口的升降地磚前，她跨過高國新的尸體，而后蹬步上墻，又抬手出拳，憑借她強大的力量，手背上的護腕生生插入材質堅硬的墻壁之中。

    找到一個固定點之后，又是下一個，季舒白身材修長，身手矯健，只出了幾次拳，便借著力道一路攀至上層的辦公室。

    外面已經傳來許許多多混亂的腳步聲！

    季舒白沒有回頭，她奔跑的步伐不停，直接破窗而出！

    好在科研院所不是高層建筑，高國新的辦公室也只有兩層樓規格的高度。

    此時就要感謝科研院選址的偏僻了，即便是如此，季舒白也不用擔心被別人看了去，至于那些巡邏的電子狗和機器人，在她行動的路線中，一律被季忘憂做過處理。

    季舒白在地上滾了一圈，而后單膝跪地，穩定下身形，又很快起身。

    維持著奔跑的速度，翻越幾層欄桿，奔向科研院的圍墻。

    月朗星稀，在奔跑的時候只有入耳的風聲，以及野草刮蹭小腿的摩擦聲。

    從圍墻上落地的那一剎，季舒白頓了頓，維持著落地的姿勢，對季忘憂發了一條信息。

    【我殺了他。】

    對呀。季忘憂很快便回答，少女的聲音萬分甜軟，因為情緒激動，聲線有些顫抖，開心嗎？

    似乎沒想到季忘憂會這樣問，季舒白怔了怔，面具后的唇微微抿起，而后極輕極緩地，嗯。

    也不管季忘憂并不能聽見，季舒白站直了身子。

    踏上月光，慢慢隱沒在夜色之中。

    今天月色獨好，明明已經是深夜了，但窗外那輪圓月沒有被云霧遮擋，自顧自地懸掛在天際，皎皎生輝。

    按理說，戀人在執行萬分危險的任務，于忱該焦躁、該擔憂、該無法自控的心思煩亂。

    但于忱沒有，對于這件事她坦然到淡然的地步，她甚至拉開窗簾，讓月色落進自己房間，又取出設計稿來，躺在躺椅上，枕著月色來繼續自己的設計。

    她當然無需擔心，季舒白既然能接下這個任務，便代表她有十足的把握，那個小傻子這樣寶貝、這樣愛自己

    怎么可能舍得留下自己一人，所以她必然會完好無傷的回到自己身邊。

    她信任季舒白。

    于忱伸手拂過膝上剛完成的設計稿，把這頁紙拿起來，伸到眼前細細端詳，月光潑在紙頁上，為尚且樸素的寶石鍍上一層輝光。

    于忱瞇了瞇眼，把這頁紙收回文件夾里。

    面容嬌艷的Omega輕輕舒了一口氣，她曲起腿，文件夾擱在懷中，下巴又抵上外殼堅硬的邊緣，她靜坐了一會，天邊的圓月依舊皎潔。

    等到又一陣夜風拂過，于忱抱著文件夾起身。

    管家，幾點了。于忱輕聲開口，Omega柔媚的嗓音比月光都要來得溫柔。

    凌晨3:26，主人。電子管家的聲音仍舊機械木訥。

    于忱緩緩垂眸，她抱著懷里那一沓手稿進了房間。她正想著要去洗個澡，卻感知到夜風悠然，窗簾微動。

    她駐步回頭，看見一身黑衣的夜行者，負了一肩月光，攀上陽臺。

    冷清的月色降落在季舒白肩背，Alpha從陽臺圍欄躍下，邁開步子似乎是想跑來自己跟前，猶豫了一下又頓住腳步。

    于忱便看見她臉上的面具有規律的退合，Alpha秀美的面容隨之展露。

    季舒白一邊往前走，一邊卸下身上的裝備，面具、護腕、背夾、一身于忱叫不出名字的裝備，乒乓哐啷地被扔在地上。

    最后是里面的深色外套，季舒白抬起胳膊把外套脫下，連衣的兜帽也隨之摘了下來，她把這些沾染了血氣的物件悉數留在房間外。

    Alpha現在穿一件黑色的背心，肩膀單薄又直挺，胸房也精致秀美，原本盤好的長發此時有些凌亂，鬢邊和頸上的細碎發絲隨著微風輕拂。

    沐浴著月光，更顯得她膚色白皙。

    季舒白別了別腿，把腳上的靴子也踢落下去。

    她抬頭看于忱。

    心心念念的戀人正站在房間里，溫暖的燈光裹著她，由于懷抱著手稿的姿勢，萬分溫婉又迷人。

    你回來了。于忱稍稍歪頭，眉眼一彎展露出一個萬分溫柔的淺笑。

    燈光落在她頭頂，在她發絲落下一層暖色的光暈。

    季舒白的心隨之一動，而后是猛烈的激蕩。

    她深吸一口氣，跑向房間里的人。

    于忱笑容更加溫柔，她把手稿放在床上，又朝季舒白張開雙臂，等著她的戀人撲向自己。

    只幾步路的距離，季舒白卻感覺跑了許久。

    許久。

    比方才她在科研院里奔跑的要久，比她萬分困苦走出破落的大山要久，比她孤身一人完成數不清的訓練和任務都要久。

    她感覺自己穿過風和月，穿過茫茫濃霧，風吻過她臉側，月推搡她的肩背，看不穿的濃霧都化作她面頰上眼瞼下的水汽。

    季舒白來到于忱面前，還沒喘勻這口呼吸，只見Omega面容嬌艷風華無雙，見于忱眉眼彎彎眸光溫柔，叫她再忍不住，埋頭撲進于忱懷里。

    抱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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