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驛站
第二章 驛站
伊里諾維斯是北域勢力最為龐大的伊里家族的封地,他們的祖上曾經隨奧古斯都一世共舉大旗南征北戰,也是皇室曾經最堅定的擁躉者,先是協助當時還是鐵狼王的奧古斯都統合北疆組建聯盟,后又在聯盟南征中充當先鋒和主力軍,到帝國建立之時,一整代的伊里家族最后只剩下老弱婦孺,青壯一代基本都在殘酷的戰爭中為國捐軀。 完成統一和擴張的帝國并沒有忘記伊里家族對皇室的貢獻,當時的皇帝,也即是奧古斯都二世特意封賞伊里家族為北域大公,成為帝國唯二的大公之一,享有在封地內的政治經濟大權。元氣大傷的伊里家族中年青一代依靠父輩鐵血和犧牲換來的資本,在短時間內迅速崛起,一躍成為帝國境內勢力最為龐大的貴族之一,發展到現在,對比南方向帝國歸順而保存實力的老牌貴族也是不逞多讓,甚至依靠著在封地內的種種特許權利,大有成為帝國境內實力最為雄厚的新貴。 如今,皇室剛剛完成奧古斯都四世繼位二十周年慶典,而當年伊里家族年青一代也早已作古,曾經患難與共的生死兄弟,承平日久之下,利益沖突面前,是否還能一如既往忠誠可靠呢…… 許久未有客人到訪的驛站里,今天破天荒地迎來兩架華貴的馬車,較小的那輛車里下來兩個男人,看上去是從南方來的貴族或是商人,他們的馬車輪沒有北地特有的鹿皮套,只能在驛站里進行更換,年老的的驛站管事迎出來,替這群面生的大人物停好馬車,后面跟著的是他孫子,不到十歲的小男孩怯生生地拉著爺爺的腰帶不肯松手,臉上似乎很久沒有清洗只能看清輪廓,老管事怕貴族老爺們生氣,又舍不得罵這個唯一的孫輩,只得在一旁不停的道歉陪笑。 “心地善良的老爺們,實在對不起,前些天家里出了些事,孩子有點怕生,請不要生氣,容許我借用一點時間安撫他,熱食和房宿已經準備好,請隨我來。” 老人輕拍著孫子的背,安德烈還滿是孩子氣地向他做了一個鬼臉,看著這群新到的客人似乎沒有惡意,男孩放松下來,放開了拉緊著爺爺的手。 安德烈趁著老人安撫的功夫,湊近小聲問到:“看見了嗎,他們身上的痕跡,那個孩子不用說了,走起路來一瘸一拐還咬著牙,肯定是新傷,老人家衣角上還有沒洗干凈的血跡,手上的淤青,臉色蒼白,大概傷還沒好強撐著。” 愛德華搖搖頭:“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時間緊迫,如果事情順利的話,回來的路上或許可以看看,但現在不是時候……” 新來的陌生人看起來是好人,孩子放了心,轉身向樓上走去準備飯食,愛德華等人跟著老人佝僂的背影進入內屋坐下,熱騰騰的飯菜由男孩端來,很是簡單,但好在量足,北域環境艱苦,住在由帝國撥款經費的驛站雖然不必破費,但也只能保證生活所需,因此有錢有勢者往往會直接自掏腰包住進城市里,北域的惡劣永遠只是相對而言的,它們不會出現在權貴的生活里。 安德烈拿起木質的刀叉,看著餐盤里的不明莖塊,他從沒見過這東西,無論是在日常三餐里還是在不時參加的宴席里。但暗紅色的外皮和淡色的莖rou賣相不錯,看得出來主人是花了心思的。他切下一小塊黃色的莖塊放進嘴里嘗了嘗。 “噗……”安德烈才嚼兩下一個沒忍住吐了出來,“這什么玩意兒,怎么比椰包還難吃。”他轉頭看向愛德華,這男人到吃的津津有味,似乎早已習慣,也難怪,平日喝的那不知名的黑茶可比這東西還苦一萬倍。 “老爺息怒,是賤民沒能做好,小人該死……”老人輕顫著身子跪了下來,似乎預料到這情況,他磕著頭,又拉著身后的男孩一并跪下。孩子順從的半跪著,卻并沒有低下頭,老人氣急了,按住他的腦袋想逼著他放下尊嚴,一邊流著濁淚,“你這孩子,怎么就這么倔呢,我可就剩你這么一個孫……孫子了,你要是有什么事,你讓我怎么辦……” 愛德華的餐盤里還剩一半不到,他放下食具,起身扶起老人,也止住強迫孩子磕頭的動作:“老人家不用管他,他打小在錦衣玉食,胃口比較挑,不必理會。” 愛德華瞥了對面的年輕人一眼,安德烈立刻拿起刀叉開始風卷殘云。 “老人家,請坐,”愛德華在桌上清出一塊地方讓給他,“正好我們有一些事情想要請教您。” “不用不用,我站著就行。”起身的老人需要孫子的攙扶才能站穩。愛德華從剩余的餐食里又盛出兩碗放在桌上,又從袖子里拿出一枚銀幣擱在碗邊,伸手示意,“邊吃邊聊,怎么樣。” 老人看了看正往嘴里塞著莖塊的安德烈,又看著愛德華的雙眼,最后盯著那枚銀幣一會兒,終于點頭,他拉著孫子坐在位子上,男孩似乎是真餓著了,一上桌就自顧自地吃起盤里的食物,他吃的不快,卻很快就將盤里的食物一掃而空,反觀安德烈雖然表演浮夸,卻還留了一半有余。老人寵溺地摸了摸孩子的頭,又向愛德華表示歉意,后者擺擺手,表示不介意。 “還不知道長者的名字。” “長者不敢當,小人名叫叫艾德,是帝國第二百三十三號驛站的管事,老爺您有事就問,小人知無不言。” “我們是從南方來的商人,”為了避免暴露身份,愛德華出來前就將那套教服換成了普通的貴族套衣,他們甚至還稍微做了點化妝,“來到北域是想開拓寶石生意,我們聽說北邊有好幾處盛產寶石的領地,想了解了解。” “寶石嗎……”艾德用他那粗糙的手掌掐著額頭,回憶著曾經在來往旅客中間所聽過的消息,但年紀大了能想起來的事情著實不多,好一會兒才回答,“我記得西邊的吉利斯應該是附近最大的寶石產地和集散地了,那的寶石質地聽說是最好的” 老人對這個平易近人的年輕貴族很有好感,見過的聽過的一股腦說了出來,愛德華耐心的的聽他講著,等待合適的時機拋出問題。一旁的安德烈卻聽的無聊,先前吃的那東西咯的他喉嚨難受,草草解決也沒興趣再吃第二碗了,他從口袋里摸出隨身帶的牛rou干填著未飽的肚子,面前那小人聞出rou香,直直地盯著他看。 這小孩子干干瘦瘦的,小臉未洗干凈卻也看得出來眉清目秀。安德烈摸出剩下的rou干遞了過去,對面倒是口是心非地扭過頭,看來還是在置氣,安德烈是看笑了,小時候他可比這還倔呢,如果不是被愛德華教訓一頓的話…… 想到這他倒也沒堅持,把rou干推到他面前也不管,自顧自地吃完手里的東西,順便聽聽大爺會不會講點他沒聽過的東西。 “……前不久還聽說挖到最大的寶石,叫什么天使什么的……” “天使之淚”這是那孩子的聲音,也是自見他們開始說的第一句話,聲音童稚而秀氣,安德烈之前還以為他是個啞巴,沒想到這孩子還有唱歌的天賦。 愛德華知道這件事,這或許會是個很好的引入話題,不會引人注目,“能詳細講講嗎,我們對這個很有興趣。” 艾德接過話頭,大概是怕孩子童言無忌惹怒了老爺們,搶著說道,“小人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它珍貴異常,任何珠寶商人恐怕都會為之瘋狂,可惜被現任的伊里公爵直接征收了,收藏在伊里堡,”說到這,老人又頓了頓,壓低聲音,“小人可得給老爺們提個醒,現在的北境可不比前代公爵治下,要是想去伊里諾維斯可得小心些。” “這是為何,我正打算去伊里堡參觀參觀,看看能否一睹天使之淚。” “前代大公是個好領主,但他的兒子沒有一絲他父親的影子,自從他上位后,就苛以重稅,強征年輕人,自此一去不返……” “加稅?帝國不是早就規定了征稅標準嗎,平民勞役和兵役也是有時間限制的。” “唉,自從前代大公重病,新任大公上位,日子就一天不如一天了。” “加稅是怎么個加稅法,征兵是每戶人家出幾個人,多長時間?” “小老二也不會算數,只知道自從加稅以后,咱們年輕的時候家里養三個孩子也是綽綽有余,如今怕是生養一個也會餓著。當兵這事咱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村里每戶人家都有年輕人被征召,這一去就斷了聯系,是生是死也沒個消息,前不久還聽說曾經有直接在街上抓人充軍的,后來也沒消息了……” 老艾德說到這,有些傷感,“可惜我的兒子不在了,他走南闖北一定知道更多。” “他怎么了?” “征召唄,本來家里大兒子早年應征,按理早該回來,可如今,人還不見,卻又要再召一人,說是新政令,不是農戶,每年交不出規定的糧食就要抓人去當兵,可家里就剩這么一個年輕男人了,這要是一走,這一家子怎么辦,我們不肯,他們就打,拿孩子威脅小人兒子……孩子母親也是那時候被打傷,到現在還躺在床上。” 老人哽咽著,再也止不住眼角的淚水,一旁的男孩更加沉默,把頭埋進臂彎里,沉默地一口一口吞咽著莖塊。 “這種事情,很多嗎?” 老人抹了一把眼淚,緩了一會兒才回答“多啊,多著哩,基本上村里人每戶都有這事,別說是咱家里這種不種地的,就算是農戶,按新的征收標準,村里人也沒幾個能符合的,家里其他人也得活呀,只能送人去當兵……” “征糧怕是提了一倍吧。” “何止吶,約翰那老頭,前些天來給服役的二兒子寄信,只是兩三年從來沒收過回信,裝封的時候還向我訴苦,家里的糧都不夠來年的糧種了……” 愛德華一邊聽著,手指輕扣桌面,在腦海里清理出其中隱藏的線索。今天特意停下一趟不虛此行與,帝都提供的卷宗相互印證,一番對比下得到細節補充,真實情況恐怕要比皇室的預料要糟糕許多……差不多了。 老人說完,獨在一旁傷心垂淚。 “多謝您了,老人家,如果不是您,我們這一趟過去怕是要吃不少虧。” “唉,哪里哪里,這些東西您在其他人那里也能找到,也難為老爺您在這聽小人嘮叨。” 愛德華起身,又從懷里拿出一枚銀幣,這兩枚銀幣可以抵上北地小半年的開銷了。 “不不,小人已經得了大人的恩惠了,哪里還……” “哪怕您要堅持原則,也得考慮一下家里人吶,這一枚銀幣也是買下剩下的熱食,馬車里還有人得了風寒沒下來,也煩請老人家再煮兩盆白稜送到車上。” 老艾德看著低著頭的孩子,他們需要一筆錢來度過這個難挨的冬天。 “那小人謝過老爺了,現在想您這樣善良的貴族可著實不多了。” “小事,馬車的車套要多久能換好。” “村里的鐵匠在做了,要是老爺急的話今晚就能換好,小人也能趁這時候把吃的弄好。” “那麻煩您了。” “欸,老爺太客氣了……” 安德烈隨著愛德華起身回到馬車上,老艾德送他們過去,房間里安靜下來,四下無人,那孩子才默默抹掉眼淚,起身收拾桌上的餐盤后去準備食物,一只只盤子拿起,到安德烈的餐盤被拿起,露出底下一包用牛皮包裹的東西,打開的一角露出褐紅色rou條…… 改第一章,先過劇情,女主還未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