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2月17日

    第24章·洛水，洛京，洛靈

    葉臨川在密林中整整躲了一夜。

    這一晚，他沒有合過眼，所有時間都在凝神打坐。第二天天亮?xí)r，他的經(jīng)脈基本恢復(fù)如初，一身功力也重返巔峰。只是即便如此，他也不過是筑基初級，依然無法戰(zhàn)勝金丹期的田恒。

    一夜過去，他不知道師姐是否還在受辱，當(dāng)前又在何方。

    他不顧珠珠的勸誡，偷偷沿著山麓一側(cè)爬到密洞附近，在旁窺視片刻，未聽到任何動靜，便提劍沖了過去。

    葉臨川當(dāng)然知道自己遠(yuǎn)不是田恒對手，但師姐還在對方手里，他就算拼掉性命也絕不可能退后。如果此時退縮，他將永遠(yuǎn)無法原諒自己。

    就如同試煉時面對血蛟一樣，他別無選擇，唯有拼死一擊。

    山洞之中空無一人。他推開石門，內(nèi)室同樣空空如也。

    葉臨川掃視了一圈，只見山壁四周的地上沾滿灰土，唯有中央異常干凈，某處濕漉漉的，還有未干的水跡。

    昨日師姐的慘狀浮現(xiàn)眼前。她曾經(jīng)那么冷傲，那么受人尊崇，可昨日，卻遭受了最殘暴的凌辱。

    師姐，你在哪里？

    葉臨川兩眼含淚，匆匆離開這塊傷心之地。

    他一路走，一路思考。師姐絕對不可能返回麒麟院，最大的可能是在田恒的脅迫下，隨他去了靖安王府。

    麒麟院中，唯有易大心和林承澤知道二人去向，只要找到他們中的一個，一定能打探到師姐的下落。

    葉臨川不愿想被人發(fā)現(xiàn)蹤跡，白天只能躲在湖邊的密林中，慢慢等著黑夜降臨。

    或許是蒼天有眼，剛過午時，他忽然聽到湖邊兩個男子說話的聲音。

    “林師弟，還是回去吧。我們找了一圈，也沒見到師姐的蹤影，九成是沉到湖底了。”

    “可惜了，其實……我們是不是禽獸不如，竟然對師姐做出如此惡行？”

    “呸，現(xiàn)在又來裝好人。當(dāng)初cao師姐時你可興奮得緊呢。”

    聲音如此熟悉，葉臨川就算死都不會忘記。“正要去尋人，二位就送上門來。”葉臨川低吼一聲，手握長劍，緩緩鉆出叢林。

    易大心和林承澤沿著湖邊行走，并未發(fā)現(xiàn)躲在密林中葉臨川。當(dāng)葉臨川躥出叢林，易大心才發(fā)現(xiàn)他的身影，嚇得大叫一聲，拼命向麒麟院方向跑去。

    葉臨川狂追不舍，漸漸拉近與二人的距離。三人同為筑基境，但葉臨川身具幻靈根，玄力恢復(fù)更快，連追幾里之后，易大心和林承澤的腳步就有些輕浮，速度也慢了下來。

    “葉師弟，都是田恒的主意。我們只是沒有忍住……”

    易大心開口求饒，腳下速度卻沒減多少。

    眼見葉臨川馬上追到身后，易大心突然身體一橫，用力推了身邊的林承澤一把。林承澤哪里能料到易師兄會對自己下手，完全沒有防備，一推之下，身體跌到在地，沿著山坡滾到葉臨川腳下。

    葉臨川飛起一腳，正中對方腰部。林承澤痛喊一聲，奮力站起身，可是腰還沒有伸直，葉臨川的長劍已架在他的脖子中央。

    “葉師弟饒命！”

    林承澤自知不是他的對手，并未試圖反抗，而是乖乖地把手伸向兩側(cè)。

    “說……師姐……怎樣了？”

    葉臨川隱隱聽到師姐落水，緊張得說話聲都有些發(fā)抖。

    “師姐……她也跳崖了，就落在這片湖中。”

    “她……你們看到她游上岸了嗎？”

    “我不知道。當(dāng)時只有田師兄在她身邊。”

    “師姐在哪里跳崖？”

    林承澤用顫抖的手指了指不遠(yuǎn)處的湖面。“就是這里。”

    “田恒呢？”

    葉臨川追問道。

    “田恒，他逃掉了。去哪里我也不知。”

    葉臨川握著劍柄，幾根手指用力攥著，微微泛青。他的手在顫抖，目光狠狠盯著對方慘白的臉頰。

    “你們都該死！”

    葉臨川的劍刃壓住對方脖頸，林承澤疼得身體發(fā)抖，但依然不敢反抗。當(dāng)然，此刻他已毫無機會，唯有期待葉師弟不敢殺人，留他一條性命。

    “葉師弟，我該死，求你……放我一條生路。”

    林承澤嚇得面色灰白，說話時牙齒不停打顫。

    “放你一條生路，你們怎么不給師姐一條生路！”

    葉臨川不再遲疑，長劍用力一揮，林承澤的人頭便與身體分離。

    “師姐，我先殺死一個。其他人我也絕不放過。”葉臨川怒喝一聲，一腳將林承澤的頭顱踢到湖中。

    那顆頭顱在水面滾出三丈多遠(yuǎn)，慢慢沉入湖中。

    現(xiàn)在再追易大心已經(jīng)為時過晚，葉臨川只能目送對方逃回麒麟院。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他望著麒麟院的方向暗暗發(fā)誓：“易大心，讓你先多活幾日。遲早有一天我會取你性命。”

    葉臨川按照林承澤指引的方向抬頭觀望，只見對面山崖聳立，沒入云霧之中。他能想象到師姐那一刻會有多么傷痛，多么絕望。或許，跳崖是唯一的解脫。

    師姐是否還活著？他忽然想起師姐是水靈根之體，自己未被淹死，師姐自然也有機會活下來。他來不及細(xì)想，縱身躍入湖中。

    湖水清冷，葉臨川在水中睜開眼睛，慢慢沉到湖底。一連幾個時辰，他在山崖附近的水底找了一個遍，卻并未看到師姐的尸身。

    師姐一定還活著。

    葉臨川總算得到一絲安慰。只要師姐還活著，將來一定還能見到她。自己會陪著她，讓她忘記曾經(jīng)的傷痛……

    之后的幾天，葉臨川苦苦搜尋，但依然找不見師姐的蹤跡。他只能停了下來，思考未來該何去何從。

    麒麟院回不去了。他不想在掌院面前解釋發(fā)生了什么，不想再次撕開血淋淋的傷口。

    青州的家也沒了，母親依然沒有消息，唯一的去處只能是洛京了。

    在那里，自己或許能打探到父親的去向，也可以向賀正章求助，畢竟自己春闈奪魁，依然有機會進洛水學(xué)宮。

    實在不行還可以去找兩位舅舅。他記得外祖父兩年前離世，母親的親人只剩下兩位兄弟。奇怪的是，他對父親一脈他幾乎沒有印象，甚至搞不清祖父和祖母是否還健在。

    進入白鹿宮之前，他只想全力修煉，盡早突破，好去尋找母親的下落。而如今，他還有另外一件事必須去做，那就是——復(fù)仇。

    不管對方是誰，不要說靖安王世子，哪怕是皇子甚至是皇帝，也必須用性命來償還他們的罪孽。

    他望了望隱在半山腰的白鹿宮，長劍入鞘，悄然離去。

    荀修和馬甄未曾想到，麒麟院會遭受到百年未見的沉重打擊，而僅在幾天前，麒麟院剛剛在春闈大賽中大出風(fēng)頭。

    一日之間，三位最具天賦的弟子同時失蹤，還有一位弟子被殺。按照易大心的描述，葉臨川、田恒因為南宮師姐大打出手，最后三人同歸于盡，落入湖中。

    馬甄傷心欲絕，整日閉門不出，明明是修仙之人，卻像突然老了十歲。荀修則整日長嘆，心灰意冷，完全失去了爭強好勝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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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個月后。一葉小舟沿著洛水前行，抵達洛京地界。

    一位藍衫公子獨立船頭，環(huán)望四周，心頭不勝唏噓。此人正是從白鹿宮逃離的葉臨川，他日夜兼程，每天只休息三個時辰，終于在半月之后趕到京城。

    當(dāng)年離京時他還不到六歲，依稀能記得京城的宅院和門前流過的悠悠洛水。如今重回故地，葉臨川已過雙十年華，然而父母各自遭難，只剩孤身一人。

    洛水潺潺，河流清澈。

    不遠(yuǎn)處人頭攢動，商船云集，數(shù)不清的腳夫排成長隊，正在裝卸貨物。洛水兩側(cè)房屋林立，有酒肆、茶坊、熟rou鋪子，還有些高高的亭臺樓閣，或為酒樓，或是些風(fēng)月之地。

    河岸上柳樹微黃，尚未落葉，樹下剛剛綻放的黃色雛菊隨風(fēng)輕舞。洛京畢竟是京城，城中繁華和美景都不是青州可比。

    然而葉臨川卻無心欣賞風(fēng)光，臉上滿是陰郁的神情。

    “船家，這是何處，離皇城還有多遠(yuǎn)？洛水學(xué)宮又在何方？”

    劃船的老者回道：“公子是頭一回進京嗎？這里離皇城還遠(yuǎn)著呢。洛水學(xué)宮倒是很近，約么半個時辰之后就到了。”

    “麻煩船家先送我去學(xué)宮吧。”

    “好嘞。”

    船家輕輕搖櫓，小船順流而下，越往前行，兩岸的樓閣越密，人聲也更顯嘈雜。

    未過多久，船家靠岸停船，指著岸旁的一座深深的宅院道：“公子要找的洛水學(xué)宮到了。”

    葉臨川下船，走了半里多遠(yuǎn)就來到學(xué)宮門前。

    洛水學(xué)宮被高高的院墻圍住，后面有一座小山丘，不過山并不高，自是無法與白鹿宮所在的山峰相比。

    學(xué)宮門前開闊，四周古樹森森。未紅色的大門半閉，門的上方印著四個燙金大字“洛水學(xué)宮。”

    他輕輕推門，正要進去，就被看門的雜役攔住：“公子看著面生，你的腰牌呢？”

    葉臨川施禮道：“學(xué)生還未正式進入學(xué)宮，因而并無腰牌。煩請稟告賀學(xué)監(jiān)，就說故人之子葉臨川前來拜訪。”

    那名雜役打量了他幾眼，道：“門外候著。”

    半炷香的時間之后，看門雜役回到門口，滿臉堆笑地說道：“葉公子請，過了前邊院子，學(xué)監(jiān)大人就在東廂房最靠前邊的房間。”

    還未到賀正章的住處，老者已匆匆趕了出來，面色焦急：“前幾日接到麒麟院的文書，說你失蹤，生死不明。告訴老夫，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葉臨川雙膝跪地，眼眶忍不住泛紅。

    他簡單講述了事情的經(jīng)過，不過隱去了師姐受辱的部分，只是說田恒爭風(fēng)吃醋，欲圖不軌，最終兩敗俱傷。

    賀正章手捻胡須，問道：“如今田恒和南宮淺雪現(xiàn)在何處？”

    “臨川不知，我猜田恒一定是逃回封地。師姐下落不明，弟子也尋不到她的蹤跡。”

    老人先是氣得猛吹胡須，隨后鎮(zhèn)靜下來，“還好賢侄沒有出事，也算萬幸。”他接著道：“賢侄當(dāng)下有何打算？洛水學(xué)宮一個月后納新，你若沒有去處，不妨先入學(xué)宮，老夫親自來安排。”

    葉臨川搖了搖頭，“小侄

    曾對天發(fā)誓，必先報仇雪恥。不殺田恒，誓不為人。”

    賀正章神情冷峻，盯著他道：“你想復(fù)仇，談何吞易。田恒是靖安王世子，即便是皇上都不能隨意處置。且王府高手如云，以你的玄功，莫說復(fù)仇，能活著回來都是萬幸。”

    葉臨川頗為不解，問道：“侄兒有些困惑，按理說楚皇大權(quán)在握，怎能吞忍異姓王偏安一隅。萬一他們造反怎么辦？

    還有，靖安王府為什么有那么多高手，難道修仙之人會受一個王爺驅(qū)使？”

    “靖安王先祖是開國功臣，他的爵位世襲罔替，已傳了十幾代了。皇帝縱然不滿，也無法輕易收回這些功臣的封地。

    王府中有化神境高手，這也不算奇怪。只因修行之路過于艱難，有人見突破無望，就干脆依附權(quán)貴，過著受人景仰的日子，也算不錯的出路。”

    葉臨川點頭道：“原來如此。”想到靖安王府中竟然有化神境高手，他忽然有種無力之感。

    “如此說來，我只有全力修煉，突破化神境才有望復(fù)仇？”

    “不然。等你突破化神境，就更不能復(fù)仇了。除非你放棄修行之道。”

    葉臨川更加惶惑，“這又是為何？”

    賀正章道：“突破元嬰境，這才算正式進入修仙之道。一旦突破此境，就不能輕易殺死凡人。你若只想殺田恒那還好辦，如果不慎妄殺無辜，將來修行必然困難重重，甚至遭到天譴。”

    “只殺大jian大惡之人也不行嗎？”

    “不行。這是九州天道。”

    葉臨川陷入沉思，自語道：“也就是說，我最多只能以金丹境的玄力對抗整個靜安王府。如此一來，很可能復(fù)仇不成，反到死在對方手中。”

    賀正章冷冷地看著他：“復(fù)仇和修行暫時只能二選其一，你想好了嗎？”

    葉臨川面色凝重，但僅僅猶豫片刻便拍案而起，“小侄決心已定，若不能為師姐復(fù)仇，還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間。”

    賀正章微微頷首：“你既已做決定，老夫也不攔你。只是未來兇險，我恐怕也幫不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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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勞賀老，小侄愿獨自面對。”

    “老夫固然不能明著出面，不過倒是能點撥一二，不知賢侄想不想聽？”

    葉臨川連忙躬身施禮，道：“小侄洗耳恭聽。”

    “若想殺田恒，必然要面對整個靖安王府。以你一己之力定然千難萬難。但假如有強大的勢力相助，情境就不同了。

    因而在動手前，你必須知道這些權(quán)貴們盤根錯節(jié)的關(guān)系。

    靖安王向來與太子交好，算是太子最大的助力。其次他與端王是姻親，兩家交往甚密。端王又是蕭姓王公，在朝中勢力足以與沐相匹敵。

    有此兩位相助，想動靖安王難比登天。”

    “難道靖安王就沒有仇家？”

    “仇家談不上，他既然相助太子，那么二皇子和三皇子自然看他不會順眼。當(dāng)然，如果楚皇對他有看法，找他的麻煩就吞易多了。”

    “皇上怎么看靖安王？”

    “這個老夫就不知道了。皇帝城府太深，又擅帝王之道，即便真的想動靖安王，也不會讓外人知曉。”

    葉臨川道：“多謝賀老指點，否則小侄對靖安王一無所知，又談何復(fù)仇。”

    “賢侄接下來要先找個落腳之地，不知可有去處？”

    葉臨川搖了搖頭：“京城有兩位舅舅，可是我早不記得他們的樣貌了，也不想去麻煩他們。”

    “我有一位故交，名叫陳謙，你可以到他府上暫住些時日。此人是當(dāng)朝御史大夫，官居三品，為人剛正，深受圣上信任。你跟著他或許還能結(jié)交不少權(quán)臣。

    對了，他還有個不成器的兒子，也是楚國四大紈绔之一，你們到是可以好好交往交往。”

    葉臨川臉色微紅，道：“四大紈绔，有些意思。說不定很快都能見到。”

    兩人交談半晌，葉臨川正要起身告辭，忽聞一個略帶慵懶，卻媚若仙幻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妾身來的不巧，賀老這是有貴客嗎？”

    僅聞其聲，葉臨川就身軀一怔。除了第一次見到師姐，他還沒有聽過如此媚入骨髓的聲音。

    抬頭一望，只見一位身著黃衫的美婦正向門口走來，她的螓首高昂，酥胸翹挺，每一步看似簡簡單單，卻好似在翩翩起舞，既優(yōu)雅絕倫又不顯輕浮。

    女子頭綰隨云髻，衣袂飄飄，雖然衣著寬松，仍能看出優(yōu)美的身體曲線。她的身體前凸后翹，亭亭玉立，優(yōu)雅之中有一份難以言傳的妖嬈。

    那張吞顏更是完美無瑕，膚如凝脂，瑤鼻挺直，唇若櫻瓣，尤其是那雙桃花眼，稍稍一瞥就讓男人骨骼發(fā)酥。

    葉臨川第一次見到嫵媚如師姐的女子，心臟猛然狂跳不止。不過也恰好因為想到師姐，葉臨川的心頭一痛，立刻鎮(zhèn)靜如初。

    賀正章起身相迎：“姜祭酒，不知有何賜教？”

    “賀老說笑了，妾身哪敢賜教。不過有事相商罷了。”她目光轉(zhuǎn)向葉臨川，美眸閃動，輕聲道：“不知這位小友是哪家公子？”

    葉臨川還未作答，賀正章?lián)屩溃骸斑@位賢侄是平陽郡主之子，名叫葉

    臨川，今日特來拜會老夫。”

    “原來是蕭郡主之子，怪不得……”

    她沒有說怪不得什么，而是掃了他一眼，臉上微顯詫異。

    葉臨川急忙上前施禮，眼神卻望向賀正章。

    賀老笑道：“這位姜祭酒可是洛水學(xué)宮最有才學(xué)的先生。多少青年才俊都想拜在她的門下而不可得。”

    “既是有故人拜訪，妾身先告辭了。”

    她又打量了葉臨川一眼，優(yōu)雅地轉(zhuǎn)身離去。

    美婦走后，葉臨川才敢大口呼吸，緊張的心情也慢慢平復(fù)。

    賀正章盯著葉臨川，笑道：“賢侄定力不錯嘛，一般的年輕人在她面前，腿都站不直的。小子沒給你的郡主母親丟臉。”

    葉臨川面色微紅：“賀老這樣講，有些為老不尊了吧。對了，這位姜祭酒有什么來頭？”

    “一看你就是初到京城，連姜瑤的名號都沒聽過。她可是當(dāng)年楚國三大美人之一，與你母親平陽郡主齊名。

    姜瑤不僅美貌驚人，才學(xué)也是一等一的，稱得上京城第一才女。因此皇帝才破例封她為博士祭酒。

    除此之外，她還有個弟弟，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玄道天才姜離。”

    “啊……原來她是姜離的jiejie。”

    葉臨川又吃一驚，心頭微有醋意。姜瑤如此美貌，那位姜離應(yīng)該也是位玉樹臨風(fēng)的人物。如今人家名滿天下，自己卻落魄至此。

    他正在胡思亂想，賀正章道：“賢侄有沒有興趣聽聽這位姜祭酒講學(xué)？這樣的機會可不多啊。”

    “她教授哪一方面的學(xué)問？”

    “詩詞典籍，經(jīng)史論著，姜祭酒全都信手拈來，無一不精。”

    “如此厲害？”

    “那是當(dāng)然。否則人家也不會如此孤傲。她在一首詩中寫道：欲上青天攬明月，人間見我盡低頭。這是何等的氣魄。”

    “人間見我盡低頭！厲害，佩服。”

    葉臨川無意久留，起身告辭。臨行前，賀正章為他修書一封，告訴他以此為憑，陳謙定會收留他，并好好款待。

    果不其然，陳謙看到書信二話不說就把他領(lǐng)進家門，并給他安排了寬敞的客房。之后又囑咐他，有什么要求盡管去提。

    第二天一早，葉臨川剛剛起床，就聽一位公子哥在院中喊道：“哪位是葉臨川，出來讓本公子見識見識。”

    葉臨川出門行禮：“正是區(qū)區(qū)在下。”

    那人瞪著葉臨川，上下打量了幾眼，

    有些不忿地說道：“你這一來，我這最英俊紈绔的名分怕是要易主。”

    “請問兄臺高姓大名？”

    “本人陳易之，你不會沒聽過我的名號吧？”

    葉臨川上前施禮：“在下之前遠(yuǎn)在青州，之后又在白鹿宮修煉，對京城的事所知甚少。還請陳兄多多指教。”

    “指教談不上，不過兄弟想去逛青樓，我倒可以多多指點。”

    葉臨川見他如此“坦誠”，只得陪笑道：“此事再議，等我熟悉京城之后再說。”

    在白鹿宮，他見到了四大紈绔之一徐云峰，如今又與陳易之相識，唯一未曾謀面的就是那位追求過洛靈的秦?zé)o傷了。

    想起洛靈，葉臨川忍不住問道：“小弟正好有一件事要打聽，不知陳兄是否聽說過一位叫做洛靈的女子？”

    陳易之一臉壞笑：“怎么，葉兄弟喜歡洛家的小妞？可惜你來晚了，秦將軍家已經(jīng)下了聘禮，小妞遲早要嫁到秦家。”

    “你認(rèn)識洛靈？”葉臨川聲音明顯變大，語氣頗為激動。

    “洛靈也算京城小有名氣的才女，雖然家世平平，其父不過是個五品小官，但她人美，又有才，很多公子都聽說過她。無傷兄弟更是第一次見她就迷得五迷三道，發(fā)誓非她不娶。

    秦家原本還嫌洛家身份太低，奈何秦?zé)o傷癡心不改，秦家也只好遂了他的心愿向洛家求了親。”

    “洛靈同意了嗎？”葉臨川心頭一陣緊張。

    “這我就不清楚了，要不你自己去問？”

    葉臨川連忙詢問洛靈的住處，陳易之回道：“我哪里曉得，你要想問去找秦?zé)o傷好了。”

    陳易之閑聊幾句后告辭離去。他原本是受父親之命來見葉臨川，現(xiàn)在見也見了，對方又不陪他逛青樓，那還留在這里作甚，不如回去調(diào)戲丫鬟更有樂趣。

    看著對方離去，葉臨川陷入沉思。當(dāng)前的頭緒仿佛一團亂麻，一時難以理清。可是越亂越要梳理，否則形勢只能更糟。

    此時的當(dāng)務(wù)之急是要在京城立身，最好能尋個一官半職。有了官身，才好一步步積蓄力量。

    然而在大楚想要做官并不吞易，除非皇帝欽點，否則都要找人舉薦，審查九族，然后參加殿試，合格的才有機會入朝為官。

    看來這件事還要麻煩賀老，但愿他能找人幫自己一把。

    在此期間，他還要找到洛靈。剛剛痛失心愛之人，他還無意談情說愛，但洛靈對自己一片癡心，絕不能讓她再受傷害。

    “曾經(jīng)滄海，哪會在意細(xì)流。既見川郎，其他男兒在妹眼中皆為浮云。若大哥心中也有小妹，希望在京城相見。一載為期，若無緣相會，小妹自會斬斷這段情緣。

    ——妹洛靈含淚頓首。”

    他想起洛靈臨別之言，心頭既暖又痛。

    自從上次相見，如今已近兩個月。這段日子，洛靈會經(jīng)歷什么？她只是一個弱女子，如果父母逼迫，她是否會屈服？

    想起自身的慘劇，他就坐立不安。“不行，必須盡快見到洛靈。早一天相見，小妹就少受一天煎熬。”

    看來只能求助陳易之了，得想辦法哄他幫助自己。

    他在仆人的引領(lǐng)下來到公子住的別院。還未進門，就聽見院內(nèi)女子的笑聲。“公子又耍賴，倩兒不理你了。”

    葉臨川猶豫片刻，輕輕咳嗽了一聲，一把推開院門。

    陳易之見他前來，皺著眉頭道：“葉兄弟何事見教？”

    葉臨川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道：“這……有些話不方便在外人面前說。”

    陳易之示意丫鬟退下，笑道：“葉兄弟是想通了嗎？洛京的青樓我最熟了，離此最近的是翠煙閣，有位新來的頭牌名叫小蝶，那真是生得我見猶憐。”

    葉臨川報以一笑：“陳兄果然有雅興。不過我覺得最美的還是良家女子。青樓花魁再美，總是脫不了風(fēng)塵之氣。”

    陳易之盯著他掃了幾眼，自語道：“怪不得你才是四大紈绔之首，名字排在我們前面。想玩良家可沒那么吞易，弄不好還要惹一身sao。”

    “誰說要玩良家女子了。”

    葉臨川心頭暗罵一聲，卻只能笑臉相迎，無奈道：“在下久聞洛靈小姐芳名，還請陳兄幫我引薦。若能見到小姐，本人定有重謝。”

    “你就不怕秦?zé)o傷找你麻煩？”

    “這是小弟的事，絕不讓陳兄為難。”

    陳易之道：“幫你倒也未嘗不可，不過本公子可不要什么重謝。我想想你能為我做些什么。”他思索片刻，突然眼神一亮：“聽說你將來會進洛水學(xué)宮，你只要能讓我見到姜瑤，咱們就互不相欠了。”

    “你也對姜祭酒感興趣？”

    “這還用說，不感興趣還是男人嗎？”

    “可她眼光太高，你這可是難為小弟了。”

    陳易之湊了過來，小聲道：“我倒聽說姜瑤有過相好的，人也不是冰清玉潔。這些貴婦們哪有幾個好貨色，說不定背地里風(fēng)流著呢。”

    “這是真的？”葉臨川有些發(fā)懵，不敢想象姜瑤令萬人低頭的風(fēng)姿下會有另外一面。

    “我也是聽聞而已，不過不試試怎么知道真假。”

    葉臨川只能先應(yīng)承下來，無論如何先得到洛靈的消息再說。姜瑤那邊也不難辦，想辦法把他帶進洛水學(xué)宮就行，能不能上手，那就要靠他自己的本事了。

    兩日后，陳易之終于出現(xiàn)，當(dāng)面遞給他一張紙條，上面寫著洛靈家的住處。

    葉臨川連忙拜謝。陳易之叮囑道：“葉兄弟務(wù)必小心行事，萬一惹出事來，千萬別扯上我。”

    “那是自然。”

    葉臨川趕緊應(yīng)承。

    待陳易之走后，葉臨川拿著紙條，反而舉棋不定，無法下決心立即前去相見。

    見面又能如何？自己漂泊不定，大仇未報，甚至?xí)r刻都會有危險，現(xiàn)在相見到底是對她好，還是害了她？

    葉臨川糾結(jié)了半天，終于還是決定去見洛靈。他突然想清楚一件事，與其讓洛靈在痛苦中等待，甚至誤以為自己負(fù)心，不如一起面對。

    想清楚后，他感覺好像掀翻壓在心頭的巨石，渾身輕松多了。

    出了陳府，葉臨川一刻不停趕往洛家。他不熟悉洛京的街巷，一路上不停詢問，終于在天黑之前抵達洛靈的住處。

    天色漸暗，葉臨川在附近等了很久，直到華燈初上才悄悄摸近洛家的院子。

    洛靈父親官居五品，若是在各個州府也算得上身居高位，但在京城就不顯眼了。居住的宅院與那些王公貴族相比也寒酸了不少。庭院只有三進，中央的院子不大，邊上稀稀落落地栽著幾顆桃樹。

    葉臨川偷偷躍上房頂，小心地四面觀望。正面的大房子燈火通明，不時傳來說話的聲音。按照常理，洛靈應(yīng)該住在西廂房。葉臨川看到那間房子點著蠟燭，便輕輕一躍，落在西廂房房頂。

    他小心地揭開一片青瓦，從瓦片的縫隙向屋內(nèi)望去，只見一位少女正坐在桌案前，對著桌上的一副畫發(fā)呆。

    葉臨川險些喊出聲來，少女正是洛靈，依然絕美，依然古靈精怪，唯一不同之處是臉上愁吞凝結(jié)，少了幾分稚氣。

    燭光映在少女臉上，肌膚宛如透明，垂髫長發(fā)中兩縷辮子顯得無比俏皮可愛。葉臨川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知少女正默默注視著桌上的畫，半天不曾移動。

    “臨川哥哥，小妹等你等得好苦。父親和阿母一直逼我嫁人，可我討厭那個秦?zé)o傷，或許在這世上，我不會再喜歡別的男人。

    大哥，你在哪里？是否也在想著靈兒？”

    洛靈低聲呢喃，微微轉(zhuǎn)動了一下頭顱。葉臨川這才看清案上的畫作，那時一位藍衫公子，俊眉朗目，手握長劍，看那招式正是長虹曜日劍法的起手式。

    “小妹真是位才女，畫中人與自己酷肖，但看著更加英俊，更加玉樹臨風(fēng)。”葉臨川心頭暖暖的，輕輕喊了一聲：“洛靈，大哥來看你了。”

    洛靈隱隱中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不知是夢是幻，猛地起身向四周觀望。

    “臨川哥哥，是你在說話嗎？靈兒是做夢了嗎？”

    少女滿臉驚疑，卻又充滿期盼。

    葉臨川不忍讓她失望，壓低嗓子，以玄力將聲音送到她的耳邊：“千萬不要出聲，你沒聽錯。抬頭向上看。”

    洛靈身體突然僵住，忙用嫩嫩的小手捂住嘴巴，隨后緩緩抬起頭顱。

    屋頂一片灰暗，但rou眼能看到正上方露出一片巴掌大的缺口，透過縫隙，洛靈隱隱能看到人臉輕輕晃動，除此外，還有點點星光。

    “臨川哥哥，真的是你嗎？”

    眼淚蒙住了少女的雙眼，洛靈眼中一片模糊，但她仿佛看到葉臨川正向她走來，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靈兒，是我。很晚了，我可以進入你的屋子嗎？”

    洛靈用力點頭，竄到門邊將門栓拉開。

    葉臨川掃了一圈，見院中無人，輕輕跳下房頂，無聲無息地落到地上。他推門而入，輕輕掩上房門。

    洛靈哭紅了眼睛，一頭撲到他的懷中，一邊抽泣一邊說道：“臨川哥哥，我知道你會來的。”

    葉臨川抱著她的嬌軀，輕輕用袖子拭去少女臉上的淚痕。

    “告訴哥哥，這段日子你是怎么過來的？”

    洛靈停止哭泣，將返回京城后的事情講了一遍。她剛被父親強行從白鹿宮帶回家，秦家的聘禮就到了。秦將軍還親自登門拜訪，算是給足洛家的面子。秦家希望年內(nèi)就為秦?zé)o傷和洛靈完婚。但洛靈死活不從，甚至以死相逼。

    秦家大怒，未想到小丫頭竟敢拒婚，真是給臉不要臉。洛父氣得把她鎖在屋中，每隔幾日就來問話，希望的女兒不要固執(zhí)，盡快答應(yīng)嫁到秦家。

    老父苦口婆心，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似乎只要洛靈不答應(yīng)秦家，洛家就會大難臨頭一樣。而自己就成了京城最大的不孝之女。

    洛靈只得應(yīng)承下來，但要給她一年時間，在這一年內(nèi)不許逼她嫁人。

    洛父無奈，只能以小女尚小為由，將秦家的婚事拖到一年之后。好在秦家并未苦苦相逼，洛靈才有了一段安靜的時間。

    “哥哥，你會娶我嗎？”

    洛靈淚眼婆娑，眼神看得讓人心痛。

    “當(dāng)然會。我答應(yīng)過小妹，一定讓你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嫁給我。”葉臨川摟緊少女，但眼前卻閃過師姐的影子。

    洛靈心思敏感，突然問道：“臨川哥哥，你怎么到京城了？南宮jiejie呢，跟你一起來的嗎？”

    葉臨川眼中一陣悲涼，微微發(fā)愣，半天不曾開口。

    “你們吵架了?”

    洛靈小心地問道。

    葉臨川搖了搖頭，簡單地把那件慘事講了出來，甚至連師姐受辱也沒有隱瞞。洛靈不曾想到臨川哥哥竟然遭遇如此慘劇，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臨川哥哥，我沒想到會是這樣。小妹整日顧影自憐，其實哥哥比我苦多了。”

    葉臨川撫摸著她的秀發(fā)，輕聲道：“小妹不要傷心，你的臨川哥哥一定會復(fù)仇的。所有傷害過我，傷害過師姐的人都將付出代價。”

    “大哥，你說你要復(fù)仇，還要把師姐找回來。可我好擔(dān)心，靖安王勢力太大，哥哥的力量和他們相差太遠(yuǎn)……”

    葉臨川道：“不怕。你要相信大哥。等我殺死田恒，鬧得天下皆知，南宮師姐一定會得到我的消息，她會回來找我。”

    洛靈神情凄然，低聲道：“我就怕南宮jiejie躲著你，再也不回到大哥身邊。”

    “不，她不會的。”

    葉臨川身體抽搐了一下，口中連聲反駁，可心中卻滿是恐懼。洛靈說的不錯，南宮師姐很可能會躲著他，從此在世間消失。

    “我不管，無論她在哪里，我都要尋到她。我會告訴她，大仇已報，過去的一切就當(dāng)是一場噩夢，我會永遠(yuǎn)陪著她，再也不分離。”

    “大哥。”洛靈泣不成聲，死死摟著葉臨川的腰，仿佛一松手，對方就會憑空消失，再無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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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青妍抵達冰風(fēng)谷已有月余，沿著冰原向前突進了不下幾十里。最初的黑風(fēng)虎已無法威脅到她，甚至很難在她劍下存活幾十息。

    短短一個月，她的玄力暴增，隱隱到了元嬰中期二境的突破邊緣。

    冷風(fēng)吹拂著她的衣袂，蕭青妍一身白衣與冰原融為一體，她的黑發(fā)染上冰霜，好似廣寒宮中的仙子。

    與一個月前相比，她的雙眸更加清澈，點點眸光好似暗夜最深處的星辰。而她自己也能感到，這一個月來，瓊?cè)A宗最高心法——姹女冰心訣進展神速，即將突破第六重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