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她總是不求上進 第648節
第1134章 我會用道法打敗道法 劉知府會被拿下,自然是因為秦流西送過去的一系列貪墨和魚rou百姓的罪證,而這刺史來得這么快,也是因為他是和秦流西有過面子情的蕭刺史。 蕭刺史為人古板卻也不失忠直,就是做人不太會轉圜,以至于在同一個位置上坐了幾年還在,本來去年也有晉升的機會,卻不想又得罪了上鋒,又被刷下來了。 他自己也不在意,反正俗話也有說十年清知府的,他當寧洲刺史也不過第八個年頭,還能等,有些知縣還不是三年之后又三年? 蕭刺史作為寧洲府的刺史,當然也有自己人,安南府的知府本來是他看準了給自己人的,卻不想被中途截了糊,他和劉懷中本就不對付,現在秦流西遞了罪證來,正是把劉知府給徹底摁死在水里的好時機,他怎能不抓住? 又因秦流西主動去瘟疫地做義診,想及她的為人,他才親自跑了這一趟。 也虧得他親自來了,不然都看不到劉知府這么瘋,竟是在明知有治疫奇方的情況下,仍要放火燒村,真要讓他下了這決定并且做成了,連帶自己都要受他連累成為大罪人,這位置確實能挪了,不過是向下挪的挪。 蕭刺史一想到那后果,就直冒冷汗,又看這李家屯的村民差點暴動,連忙安撫了一番,不會燒村,更不會放棄,官府會一直提供藥材,讓所有人都能喝到藥湯痊愈的。 有官員出面,秦流西又用三清鈴搖鈴唱經,好歹把這些人安撫住了,紛紛回到隔離地安心呆著。 只要還有活著的機會就好。 蕭刺史親自過問了升麻鱉甲湯的妙用,還喝上了一碗,又問秦流西他們,能不能用到別的瘟疫上去? 秦流西他們也才知道,就在天氣正式入了六月,南邊因為多地發了洪澇,待水退之后,夏日暴曬,因動物尸體和人尸沒及時清理,又致不少地域發了瘟疫,民間大亂,百姓無所依,所謂拯救蒼生的天圣教愈發的滲透民間,吸引了無數信眾。 “現在的天圣教,教徒無孔不入,抓一個又出來一個,妖言惑眾,鬧得人心惶惶,偏偏這些教徒都是無辜百姓為多,他們也沒做什么,就是宣揚這天圣教的好,我們也不好一味的打壓,不然真把人都抓回來,這衙門的大牢都不夠裝的。”蕭刺史一激動,扯動嘴角的燎泡,疼得他一呲牙,道:“都說這是什么信仰,以本官看,那就是在愚昧百姓,是在剝削他們的所有,包括錢財和信仰,荼毒最深的甚至會認為家人擋路,親自了結。所謂的天圣教,其實就是邪魔外道,一群烏合之眾。” 他看秦流西暼著他,憋了下,道:“當然,貴觀這樣的正道玄門,自然不是那等下九流的教派。” 秦流西說道:“天災人禍連續不斷時,世人無法得到安慰,為了能讓心安,就只會為自己構建一個信仰去支撐薄弱的信念,讓自己活下去。那個信仰可以是一個人,也可以是神佛,甚至一個虛無縹緲的物件也行。所以有人信佛,也有人信道,有人也會信奉山神河神,不管信什么,都是為了讓自己心安。” 眾人沉默。 “當然了,這天圣教我并非認同就是了,就是蕭刺史你怕也是拿它無可奈何,我聽說,天圣教的教壇,這還是宮中的寵妃如妃捐錢物建的。”秦流西譏誚地說。 蕭刺史嘆了一口氣,有些頹然地點頭。 秦流西說到這就把話題轉回到瘟疫上面,道:“升麻鱉甲湯本就是治療陰陽毒的,如是陽毒,有癥狀如面赤斑,咽喉腫痛,吐膿血也可治,陰毒則要去雄黃婦蜀椒。外面現有的瘟疫我們不曾前往去巡查是什么類型,不好論斷,此方交于大人,可供參考。” 她說著,取了紙筆,寫下了經方,告知用途,另外,又寫了另外的方子,一并交出去,都是治瘟良方。 蕭刺史拿著薄薄的幾張紙,心情復雜,卻厚著臉皮道:“這些方子本官會盡快傳遞到各地,尤其是有鼠疫的地方,只是不知觀主可否能前往各個疫地定方?” “這邊事了,清平觀那邊也事了,得空我會去。”秦流西想了想,道:“不過,在我看來,解決天圣教的事,刻不容緩。否則,任由它壯大,只會生出更多的事端。” 蕭刺史一愣,道:“天圣教教徒信眾極多,如今他們被荼毒過深,觀主能想出法子?” “為什么想法子?”秦流西道:“他們信什么,我把他們信的那玩意給拉下來擊碎就行了。” 眾人:“……” 這,挺流氓的! 秦流西看他們面露怪異,便道:“有什么問題嗎?用道法打敗道法,這不是屬實正常?” 呵呵,你高興就好。 蕭刺史對天圣教也是頭疼不已,他巴不得有人敢當這桿槍,便道:“如果需要官府配合的,觀主只管開口,我等一定配合。” 秦流西點頭。 蕭刺史公務繁忙,如今拿下了劉知府,交代了王政幾句,就匆匆地走了,至于誰當新的知府,那也不是秦流西他們該想的。 王政也跟著秦流西去看了那些已經在好轉的村民,確定升麻鱉甲湯可用,而她也不介意這方子外傳,便也要了一份經方,他打算讓人抄上幾份,送去各個醫館,熬些藥湯讓百姓喝,有病治病,無病預防。 防疫可不僅僅是有藥就行了,還得保證不擴散傳播,所以除了喝藥預防,消殺鼠類毒物,也是必要,尤其是尸體類,已經不能埋葬就行,還得徹底焚毀,至于不愿意的百姓,那就不發放湯藥,還得交罰款,尸體也不能葬入別處,只能葬入他自己的地盤,此后染病,格殺勿論。 這樣看似狠絕的規定,倒使得不少人都不敢違背官府的意思,畢竟死人哪有活人重要? 百姓不反抗,官府要做的事就順利許多。 秦流西確定李家屯已經不需要他們師徒,便帶著滕昭他們要告辭,小人參現在長得有點野了,可得好好‘教導’一番。 小人參:不好,有殺氣! 可就在秦流西他們要走的時候,那張老大夫卻是叫住了秦流西:“觀主,老夫有事相問,不知觀主可能替老夫解惑?” 第1135章 你不配說無愧于心這個詞 秦流西看著眼前這個老大夫,因為阻止了一場瘟疫更多人死亡,他身上的功德又較剛見面時要濃了不少,不由抿了抿嘴。 不遠處,小人參小聲問滕昭,道:“你說,咱們能聽到真相嗎?” 滕昭:“閉嘴,豎起耳朵。” 小人參:“……” 張大夫向秦流西拱了拱手,似是下定了決心,問:“觀主是不是對老夫有所不滿?” 秦流西淡笑道:“張大夫何出此言?你是大夫,德高望重,功德深厚,值得許多人稱頌敬重。” 張大夫搖頭:“可這許多人里,不包括觀主你。” 他能感覺到秦流西對他的疏離淡漠,雖然她并沒有對他惡言相向,但也不像其他人那般對他尊敬有加,而是淡淡的。 她看不上他! 哪怕他的年紀足夠年長,醫德足夠仁心,可她并不會推崇敬重他。 張大夫抬頭,和秦流西四目相對,對方的那雙眸子,一如初見時,深不見底,能看穿人心那最深處的惡和陰暗。 只一眼,張大夫就心中發虛,眼神想要避開那雙眼,可他忍住了,直到額上滲出汗時,忽然就了悟,苦笑道:“觀主法術高深,已有半仙之境吧,是不是已經看透了一切?” 秦流西道:“是,你本不該存活于人世。” 她挑明了。 張大夫雖有心理準備,但冷不丁地被她挑破了人,仍是慌張地白了臉,后退一步,雙手發顫,看著他,神色復雜,道:“我,我原本不想……” “可你還是做了,你成為了他,奪走了他的一切,他的身份,他的rou身,他的所有。”秦流西有些冷漠地道:“真正的張崇明在你的壓制下,早已消亡。” 他是張崇明,他又不是真正的張崇明,他只是一個外來奪舍的野鬼。 不遠處,耳聰目明的滕昭和小人參對視一眼,神色有些凝重,竟是奪舍么? 可這奪舍,如此契合,更沒有半點怪異,也沒讓他們看出這靈魂和身體的對沖。 但師父就一眼看穿了。 滕昭捏了捏拳,抿著嘴,還是道行不夠啊! 張大夫咬了咬牙,有些不甘地辯駁,道:“可我沒有胡作非為,更沒有用他的身體行惡,相反的,我把張氏醫術傳承下來了,我還救了很多人,我對人都報以善意,也愿施以援手。所以張氏醫館一直都沒有用高價藥方,有的百姓實在囊中羞澀,我也愿意賒賬,甚至這樣九死一生的瘟疫之地,我也愿意前來做義醫。我自問行事,問心無愧。” “你應該慶幸你并沒有為非作歹和作惡,否則,你根本不會有機會站在我面前和我說話,你若作惡多端,早在見面的時候,你就會死在我的手上。”秦流西淡聲說道:“至于你說你行事無愧于心,你確定說這話不虧心?你或許對得住這許多的百姓,對得住天地,可你對得住張崇明么?” 張大夫瞬間白了臉。 秦流西看著他,道:“你救了很多人,我相信的,我也會欣慰,因為你身上的功德金光作不了假,它騙不了我的眼。但你焉知,真正的張崇明會比你差?你焉知他是不是能比你救下更多的人,成為真正德高望重的圣醫?但從你奪舍那一刻起后,他有再多的抱負,都化為泡影。” 張大夫一個踉蹌,呆呆的看著她,面無人色。 他生前對醫術十分熱衷,還親自打磨了一套神針,本一門心思想成為華佗那樣的神醫圣手,可一場風寒,要了他的命,他那套神針,甚至還沒來得在他手上發揮效力。 他滿心不甘,也滿腹怨氣,死后因為有怨氣和執念,又因心頭血吐在了神針上,他的魂就寄于神針,后來輾轉落到了張崇明手里。 張崇明用他的神針練針法,把他喚醒,甚至把他從神針里拉出來了,知道他生前是大夫,張崇明絲毫不怕,反興致勃勃地和他論起了醫術,他們興趣相投,一起研究那些古老經方,一起練針法,一起嘗百草。 他們成了莫逆。 張崇明同樣是個滿腔抱負的后生,他的行醫天賦,比自己更要厲害,他用針,比自己更大膽也更快而準,他是天生學醫的人,是老天爺賞飯吃的那種天賦型醫者,他說師承張仲景一派,并非作假。 他很羨慕,羨慕張崇明如此聰穎,如此鮮活,他有無限可能,而自己,一縷怨魂,若不去投胎,總會在這世間消散的。 如果自己是張崇明就好了。 這個念頭一生出,就壓抑不住了,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到底是怨魂,吸走了張崇明不少陽氣,使他身上陰氣多了,他病了,像自己當初那樣,病于一場風寒,昏昏沉沉的。 他怕張崇明也像自己一樣,會死去,于是他下意識地撲上去,這一撲,他就成了張崇明。 剛開始的時候,他其實有些不習慣和十分內疚,但那種鮮活太讓他貪戀,也太讓他舍不得放棄了,死而復生,他想也不敢想。 張崇明的魂迷迷糊糊的在靈魂深處,不知死活,他便成為了他,學著他的一舉一動,不,壓根不用學,他們朝夕相處這么久,他對張崇明的習慣和小動作了如指掌,沒有人發現這具身體換了芯子。 他心安理得的成了張崇明,學醫習術,成親生子,救下許多人,哪怕后來張崇明清醒過來了,與他有了爭吵,而他因為有了功德的靈魂更為的強大,已經能完全壓制他了。 他感受到了鮮活的人生,也再也不愿成為一具虛無縹緲的怨魂了,所以他選擇了鎮壓。 而看到了自己攢來的功德,張崇明并沒有和他搶奪這具身體,但也不再和他交談。至于自己,也從來不去那些道觀寺廟,生怕被那些方士發現真相,哪怕平日在街上碰見了,他也會下意識地避開,因為他怕失去一切。 這一躲避,就是幾十年,他如今六十有二,若非秦流西,他會忘記舊事,把自己當成真正的張崇明。 可假的就是假的,永遠都成不了真的,他只是個卑劣的搶奪者。 張大夫心如死灰,露出一個苦笑,道:“你說得對,我對不起他,我占了他的身體,這是我的罪孽,我用再多功德都贖不回的罪孽!我愿還給他,你動手吧!” 秦流西看他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就覺得有些可笑,道:“你說還,就能還得了嗎?這個身體已經六十二了,先不說他在不在,便是他在,這具已經垂垂老矣的身體,又能讓他做什么?最美好也最有可能完成抱負的年紀已經過去了。” 張大夫眼眶赤紅,嘴唇抖動著:“他,他……” “他已經消亡了。”秦流西淡淡地道:“一體雙魂,不可能永遠同時存在,所謂一山不容二虎,總有一個是要被打壓,最終消亡的。隨著你身上的功德越來越多,靈魂越來越強大,他的靈魂則會越來越弱。或許你并沒有用心壓制,但你的存在,就是一種壓制,是約束,也是規則。” 張大夫身體微微晃著,腦子嗡嗡的。 “消亡,就意味著魂飛魄散,連輪回轉世都不能。所以,你還敢說無愧于心嗎,你配嗎?” 張大夫胸腔劇疼,喉頭一甜,噗的噴出一口鮮血,跪倒在地上。 “爺爺。”張卓良沖了出來,扶著他,瞪向秦流西:“觀主,你到底對我爺爺……” 張大夫緊緊攥著了他的手,搖頭:“良兒,別說,是爺爺的錯,和觀主無關。” 秦流西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對爺孫,道:“無愧于心這個詞,很多人都能說,唯獨你不配!你還能活著,是你身上的功德救了你。而他會消亡,也是因為看到了你攢下的功德,他甘于為你讓路,只要你是個能濟世為懷的,這副身體,給你就給你了!” 張大夫老淚縱橫,心疼得難以復加。 “所以現在已經不是你還不還的問題,是無用了,哪怕你愿舍棄了,他也回不來了。” 張大夫膝行上前,道:“我能為他做些什么,只要他能回來,我愿意傾其所有和您交換,哪怕是我的靈魂,我這所有的功德。” 秦流西看著他想要失去生機的眼睛,道:“沒有用的,你唯一能做的,就是當自己從今日起死了,明日的你,就是真正的張崇明,做他想做的一切,帶著他曾經的抱負活下去,成為良醫,代替他,濟世為懷,兼濟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