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她總是不求上進 第350節
秦流西取了紙筆,唰唰地在紙上寫了一張經方,大黃三十克,牡丹皮二十五克,另有核桃仁九克,冬瓜仁三十克等。 擱了筆,她把方子遞給林世權,后者看了,忍不住看了秦流西一眼,有些藥材倒有些出入,比起傳統的大黃牡丹略有不同,這小子用藥挺大膽。 秦流西還沒寫完,唰唰地又寫一張,道:“那是治療腸癰的,周期較長,需連吃七副。等這癥結好了,再吃這張調理腸胃的方子,以養腸經,避免腸道受損而復發。林大夫一并給他調理吧。” 林世權接過一看,嘴角微微一抽,這調理的方子,可比那治療腸癰要貴多了。 這小子,是把他林氏當冤大頭宰了! “沒問題吧?把人治得安安生生,他們也不好再傳你們林氏治壞了,反讓你們落了詬病。”秦流西笑瞇瞇的。 架子再搭一層,高不勝寒! 林世權淡笑:“沒有問題。”他把第一張方子遞給說藥童:“去熬藥來。” 藥童連忙照方煮藥。 婦人看向秦流西,道:“小大夫,這真的能治好?” “得虧是慢性輕癥,不是突發,否則就要動刀了。”秦流西道:“急性的腸癰,需動刀切除,用藥是不能好的。” 婦人和那獵人的臉都白了,往身上動刀,這簡直不能想。 倒是林世權有些驚訝:“動刀是怎么個動刀法?” “自然是在腸道疼痛之處把壅塞的腸道切除。”秦流西道。 林世權:“竟還有這樣的法子,你動過?” 秦流西搖頭:“我沒辦法,只是聽聞過東洋那邊有此方法。” 林世權有些失望。 婦人和獵人向秦流西道了謝,還把林世權還回來的十兩銀子給了秦流西作為診金,要不是她,估計這病就治不好了。 秦流西只要了一兩銀子作為診金,看他們夫婦入了后堂休息,便告辭。 林世權攔住她,想了想,還是拱手道:“多謝小大夫愿意解圍,還不知你的姓名,小大夫小小年紀,醫術如此高明,不知師從何人?” 秦流西道:“我么,漓城清平觀的一個道醫罷了,道號不求。” 林世權一愣,道醫? 不對,這個道號怎有幾分熟悉,是在哪聽過? 他歪頭苦思,忽然靈光一閃,想起自家祖父臨終前曾叮囑過,此后林家行醫,若在同行中,遇到一個道號為不求的小道醫,千萬別對她的醫術作出質疑,也別與之作對,否則,一定會被對方打臉。 這就是那個不求小道長嗎? 祖父六年前過世,當時已稱對方小道醫,言語里多有贊嘆,那么眼前的人不過十幾歲,這豈不是說當時他老人家遇到她的時候,年紀更小? 林世權想明白,當下要問,可秦流西已經走了,他連忙追出去,人都看不見了! 第649章 九死一生之相 出了林氏醫館,魏邪就纏著秦流西問,怎對這林氏這般好臉色了,還主動給他搭臺階下,這不是她風格啊。 “以你的性子,應該削他才對。”魏邪看向自己被削的手臂,又瞥了滕昭的腰間一眼,那把匕首,都可以灼燒靈魂。 自己都被削了,林氏這樣誤診的還有點仗勢欺人的態度,她竟然就放過了。 這很可疑啊。 秦流西說道:“我削他干嘛?世間不平之事多了去了,我還能把人人都踩在地上碾壓?林氏開醫館的,別說它收費貴不貴,它有條件救人就好。而那對夫婦,你沒聽到他們的情況么,上有需要常年用藥的老父母,下有四個孩子,一家子就靠著男人打獵為生。” 魏邪一愣,這窮苦人家,很多都這樣。 “腸癰不是吃一副藥就能好全了的,要吃一段時間,還得調理這腸胃,否則容易復發,尤其是他這樣靠打獵為生飲食不節的,用藥調理不要銀子?”秦流西淡淡地道:“如今有醫館免費給他用藥治療和調理,何必另外去別的醫館花銀子,留著那點銀子給老人孩子買點什么不好?” “在現實面前,面子尊嚴什么的不值一提,尤其對窮苦百姓來說,更沒有這些東西,因為這些不會讓他們有飯吃有衣穿,更不會讓他們活得多體面。魏君,底層人可不是士子,想著如何有尊嚴的成為人人艷羨的人上人,他們最基本的想法是,能不能吃飽穿暖,這些都有保障了,才會論其它。” 魏邪定定的看著她,半晌才憋出一句:“你才多大,就看得如此通透,跟個活久了的老人似的。” 秦流西瞪他一眼:“我那是聰慧心善。你是士子出身,大概鮮少看到真正的窮苦人家是怎樣的,為了一口吃的,能做到什么地步?尊嚴,那是什么玩意,能吃飽肚子嗎?” “還有,我愿意給他一個臺階下,也完全是看在他已逝的祖父面上。” 滕昭問:“師父和林家有舊?” “和他祖父有過一面之緣,也是因為辨癥而結識。林氏的創辦人,也就是那個御醫林元,是個心善好的,活該他能從宮廷那樣吃人的鬼地方安然榮退還能辦個醫館。他在的時候,也會辦義診,林氏的名聲就是這樣打出來的,收費也不會這么貴。可惜了,到了這一代,倒是沒林元那會兒的大善了。” 這才幾年呢,林元不在了,這林氏醫館就變了。 魏邪說道:“你就不怕你走了,人家就把你的話陽奉陰違?畢竟你當人家冤大頭宰呢,還開上調理的方子。” 秦流西啊了一聲,說道:“你說得也對,看來我得讓下頭的鬼差把林元送上來,給他這孫子好好上一課,他死了沒幾年,肯定還在排隊等投胎。” 魏邪:“……” 這人終于正常了,深沉的樣子實在讓人不太適應! 于是,林世權和他爹當晚就被老爺子入夢給狠狠地打罵了一場,第二天父子倆都頂著個黑眼圈,悄悄把醫館內的藥材價格都降了些許,因為老頭子吩咐了,再這么干,天天上來罵,這誰頂得住啊? “神醫,請留步,我家主子有請。”有一個穿著仆從衣裳的小廝攔著幾人,滿臉堆笑,笑容里帶著苦意。 秦流西扭頭,看向身后不遠的馬車,從醫館出來,她就察覺到這馬車了,現在才來攔。 “求醫的?” 小廝一愣,小意地恭維了一句,道:“神醫果然神機妙算。” “你一身的藥味,但你健健康康的不似有病,不是你,就是你家主子唄,不然攔路作甚?”秦流西把手搭在眉骨上看了看太陽,道:“這太陽猛了,回客棧再說,跟著來吧。” 小廝有些愣神,這么順利的嗎? …… 秦流西看著眼前躺在床板上瘦巴巴臉色蒼白又孱弱的男子,半晌才憋出一句:“九死一生的面相,你這是躲過了一個死劫啊。” 此人面相,印堂發黑,那血光都快把他整個人覆蓋了,九死一生的死相,那一線生機,都弱得快看不見了。 他剛經了大難,不過三月。 竟然還能活著。 真能撐。 那男子不過二十五左右,聽了秦流西這話,一雙深邃的眸子迸出一絲光采,道:“漓城清平觀有一道醫,能醫會相,道號不求,難道就是閣下你?” “咦,莫非你就是奔著我去的?”秦流西挑眉。 男子的眼睛越發的亮了,抬手伸向小廝:“瓦松,你們扶我起身。” 那叫瓦松的小廝和另一個護衛連忙把他扶起來。 “在下杜冕,酈城人士,見過不求少觀主。”杜冕拱手行了一個禮:“聽人說不求少觀主醫術高明,所以在下才前來求醫,沒想到在府城就已遇上你,實在是在下之幸。” 他一口氣說完,整個人都氣喘吁吁,額上滲出了一層細汗,臉色更蒼白,也更顯孱弱了。 “主子,您別著急,慢點說。”瓦松扶著他,把一個靠枕墊在他腰后,臉上有幾分心疼。 “無礙。”杜冕扯了扯嘴角:“讓少觀主見笑了。” 秦流西道:“你既然是要找我求醫,剛才在街上怎又攔住我?” “剛才看你小小年紀就能辨出那獵人的病癥,心里有一絲期待罷了。”杜冕看向自己藏在袖子下的手,道:“在下將死之人,卻有不甘早死之心,只想著多一絲希望都試試,卻不想,誤打誤撞,就求到你這里了。” 秦流西:“看出來了,你經了大劫,受了大傷,竟還死不去,確實是能撐。” 杜冕:“……” “躺下吧,解了衣帶,我看看。”秦流西努了努嘴。 她退開兩步,杜冕重新躺下,身上的衣物被解開,露出那一身皮rou猙獰的傷。 “嘶。”魏邪探頭看了一眼,跳開來:“怪不得捂得嚴嚴實實的,這都沒一塊好rou了吧?” 秦流西上前看了看,再次嘆道:“你確實挺堅強的,這都死不去!” 杜冕嘴角微微一扯,他是命硬,就不必重復說死不去這話了,聽著似好非好,他都不知該如何接才好了。 第650章 遇到我是你前世積大德 杜冕這一身,足有三十五道刀劍傷口,基本都傷在左半身,傷口皮rou翻卷猙獰,有些傷口甚至沒完全處理好,如今都還有膿血,遮丑的衣裳一解開,皮rou腐敗的臭味立即充斥鼻腔。 滕昭的臉色都變白了幾分,胃部有些不適,使勁掐了掐虎口,強迫自己穩著。 這不算什么,亂葬崗里的死尸他都看過了,更爛。 “三個月前,我遭了劫,一如你所說,九死一生,吊住了一口氣,當時也及時請了幾個大夫救治,命是保住了,可養了幾個月,這一身的傷,卻始終好不全,也越發孱弱。”杜冕白著臉道:“我不想死,聽聞少觀主醫術高明,這才拖著殘軀前來一拼。” 秦流西看著他眼里的不甘,道:“山長水遠,舟車勞頓的,你傷成這樣還能干熬著找我,你求生的欲望確是強烈。” 杜冕苦笑:“我若不動,只會等死。” 自己的身體他自己最清楚,光是這一身傷,他的血幾乎都流干了,筋骨斷折,整整昏迷了半個月才醒來,一直躺在床上養著,這百日來,他身上有些淺些的傷口是好了,但深的那些,rou腐皮黑,輾轉不能側。 那種從外到內疼到麻木的痛意沒有誰比他更有感受。 杜冕光是躺在床上,哪怕天天喝著滋補的湯藥,可他愣是能感受到自己一天比一天孱弱,一日比一日凋零。 他不想死! 他是淮江漕運的下一任繼承人,他若是死了,他祖父打下的漕幫就要毀在他手里了。 而這次劫難,他知道,并非僅僅是普通的水匪那般簡單。 他若是死了,只會讓那些覬覦他位置的人如愿。 這百日來,除了養傷,他殫精竭慮,以強硬的手段排除異己,把那些人揪出來,算是穩住了飄搖不定的人心。 但同樣的,弄得個身心俱疲,更讓他的身體弱到了極致。 強烈的求生欲望支撐著他這具身體,也正是如此,才聽得一大夫說起秦流西此人,抱著生的希望,安頓好了幫中事,才帶著幾個人來求醫。 他沒大張旗鼓,只是帶了貼身小廝護衛,暗地里安排了幾個死士跟著,以免再遭暗算。 而他確實有幾分運道,在漓城便已遇上了秦流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