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她總是不求上進 第202節
“他還沒到我愿意勞頓遠行的地步,而且近日道觀要布施,我也走不開,冬日更是不愿走,要看病求符之類的,親自上門來。”秦流西解釋一句,又意有所指地道:“而且,有些人,救不得。” 于丘才道:“我記得您說過,不救身有業障,渾身有罪孽的惡人。難道剛才那人的少爺,有點不妥?” 秦流西道:“沒有見到人,不好下定論,但看那人言辭不一,嘴里還沒一句實話,可見那家少爺平日行徑頗落詬病。而且我看這人身上沾了一些煞氣,但卻沒有什么冤魂跟著,可能是那少爺沾上的,怕是那位做了什么不妥當的事才如此。當然,這都是我的揣測,我不去,是他還沒夠格讓我去。他想來,我的鋪子在這,他總能找到,只不過還是那一句,能不能救卻不好說。” “大師心中有數就好,若有什么不便的,去差人去府中傳信兒,你一個姑娘家,別硬扛。”于丘才道。 秦流西含笑點頭,情她領了,信傳不傳且不提。 周巍本是對秦流西那救不救的在深思,乍聽得于丘才說姑娘家,一雙眼盯得銅鈴一樣大:“姑娘?” 誰,秦流西這廝是個女的? 周凝上前一步,輕聲道:“哥,大師其實是個坤道。” 周巍盯著秦流西,脫口而出:“不是,你哪里像個姑娘了?” 秦流西:你禮貌嗎? 她對幾人說道:“既然都看過診也都開了方子,我就不留爾等。” 幾人識趣地告辭。 待得鋪子一空,秦流西就坐了下來,略有些疲憊地揉了揉額角。 陳皮給她倒了一杯茶水,道:“您怎么了?” “沒什么,只是覺得世人的夸贊對我來說像是一種負累較多。“秦流西嘆道:“果然作男裝打扮在俗世行走是對的。” 她被當做男子的話,大家便是夸,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反應大,可知曉是女子后,那種夸贊,總覺得不自在。 陳皮笑道:“您當得起誰說女子不如男這句夸。” 秦流西擺擺手,道:“盛名有時候帶來的是負累和重擔。不提這茬,明日我就不來了,得上道觀布施義診,你好生看著鋪子。” 陳皮臉一垮,過往這些日子,他和jiejie都跟在秦流西身邊幫忙呢,如今一個在家,一個則在鋪子,而主子身邊,則是多了兩個小豆丁,能頂啥事? 他看向萬策,道:“主子,要不讓萬策守著鋪子,我依舊跟著您去道觀布施?還有玄一和玄心年紀也小,也幫不了什么忙,不如就在鋪子里的道室參道修煉。” “萬策才多大,他也不太懂這些,哪能就讓他一個人看顧。”秦流西笑道:“至于昭昭他們,既然入了我門下,又是我徒弟,哪怕什么忙都幫不上,跟在身邊多看看也好。” 秦流西看著兩個小的,道:“入了玄門,學本事是很苦的,面對眾生亦然,看得眾生百態,方知世間冷暖。” 滕昭:自己也不過剛及笄的年紀,卻一副看透了凡塵世事的老家伙語氣。 …… 遠在北川。 一片冰天雪地的森林里,一道火紅色的身影癱在厚雪中,舉起手上的雪果對著陽光看了看,滿意地勾唇,他看著樹頂的積雪,忽地哈地一聲尖嘯。 樹上積雪撲簌簌地落下,洋洋灑灑,蓋了他一臉。 紅白相映,甚是奪目。 這是一個妖嬈俊美的男子,一雙狹長的狐貍眼,瞳孔澄澈,若細看會注意到其中泛著金紅色,斜睨著某處時,那雙眸子極盡狐媚,卻又勾人奪魄,長及腰腹如綢緞順滑的長發披在腦后,薄唇微微勾起時,笑容邪魅。 林中,有淺淺的抽氣聲響起。 男子指尖一彈,一條雪線夾著著凌厲的風刃向虛空激射而去。 啪。 有人,不,有鬼掉落在雪地上,手足無措地看著男子。 男子已旋身而起,火紅色的長袍拖曳在雪地,上身竟沒穿里衣,露出精壯的胸膛,他赤足走在雪地上,看向那鬼。 “哪來的野鬼,竟敢偷窺本王,本王知道自己天下第一俊,可這美貌卻不是爾等野鬼能覬覦的。”男子一步步走近那面紅耳赤的野鬼,手一伸,就要出手,卻是一頓,鼻尖動了動:“咦,這酒味……你是小祖宗,不是,你是那懶貨派來的鬼?她怎么了?” 他口中的野鬼,也就是匡山有些羞赧,撓了一下頭,問:“你,你就是封俢么?” 大人果然沒說錯,來到北川魑林最深處,看到最美最sao的那個人,就是他該找的人了。 第405章 清平觀靠她一人整活 清平觀每年都會辦幾樣大事,一是在大年初一和中元節做大道場,另一個事就是在冬日做布施。 而這個布施因為動靜大些,事兒也多,而觀中道士少,就需要一些信眾信士自愿幫忙,畢竟布施流程除了施粥贈包,還會熬煮一些驅寒姜湯和制作一些強身健體的丹藥贈送貧苦百姓,事務繁忙,僅靠幾個道觀里屈指可數的道士,興許會控制不住混亂。 丹藥自有秦流西炮制,連驅寒姜湯都是她寫的配方,而所需藥材一類,長生殿早早就送上清平觀。 已是十月末,今年寒冬更冷冽,天未亮,秦流西帶著兩個徒兒早早就上了清平觀,和赤元老道說過事,又和道觀的道士會過面,上了早課,秦流西就鉆進了道觀內的藥室,開始炮制健體丹藥。 布施會分三日舉行,第一日,會施粥贈饅頭,驅寒的姜湯則是每日不斷,屆時分別放在大殿前的小廣場和山腳下的善屋,供人飲用。 第二日,則是義診發藥,這一日的義診,長生殿的大夫們也都會前來幫忙。 第三日,卻是發寒衣,這需要外出,去往流民營,給真正需要御寒衣物被褥的流民。 這些都是明面上的,有余善,還會撥銀錢或物到善堂,因為善堂里收留的都是孤兒小孩。 秦流西往日炮制丹藥,幾乎是自己帶著陳皮和岐黃獨立完成,實在是觀里的人少,而需要人手的地方頗多,丹藥又是不能出差池的,不能假手于人。 今年清平觀多了一個無為,后來又有兩個散道來前來掛單,依然是缺人,畢竟清平觀的香火也旺盛了不少,香客信眾多,自然忙不開。 秦流西也無所謂,炮制強身健體的丹藥,她也煉了不少年,所需藥材和步驟早已熟記于心,只點了一個清明幫著做體力活,就開始忙活開。 至于兩個小的,就跟在身邊,邊看邊學著辨認藥材。 “……有些藥材不是一定要新鮮才好煉藥,而是需要經過處理,以使藥效最大化。一張經方中,要想那劑藥發揮出最好的藥效,一些藥材的處理也要根據病人身體酌情。好比薏仁,炒過和沒炒的都有不同,薏仁性寒,可以把水濕向下從便溺排導,若病癥濕邪內蘊,生薏米仁效果會更好,而經過炒制的薏仁性便會溫和一些,想要排濕之余還兼顧健脾,就需要炒一下。不過不管炒與不炒,注意孕婦的安胎藥不可有薏仁,因為性寒涼易小產。” 秦流西一邊處理藥材,一邊教著兩個徒弟:“有些藥材卻是不能以火加熱,比如蒼耳子,相思子蓖麻子,這些一旦加熱炮制,就會改變其性能,變成毒藥。學醫,需要記的東西千千萬,一味藥材的處理就很多講究,一個不察就會從救人變害人,所以得切記謹慎,一定得細心。” 滕昭和忘川重重地點頭。 清明有些同情地看著兩小只,年紀這般小,就要學記這么繁雜沉冗的東西,真辛苦。 不過辛苦歸辛苦,他們卻不能喊苦,因為救人不成反害人,那樣的因果,背上就是業障。 所以清明只能勉勵地說一句:“聽說少觀主也是五歲入道,開始習玄門五術,從未喊過一句苦,你們可要向師父看齊喲。” 忘川雙眼亮晶晶的,那豈不是和自己一樣的年紀? 不過想到師父的厲害,而自己還在拼命認字,湯頭歌也背不全,她就有些頹靡,她太笨啦。 秦流西道:“學本領,三分天賦七分努力,勤能補拙,我會教你們我會的東西,你們學到多少,又是不是青出于藍,就看你們自個了。” 滕昭垂眸,默默地分揀藥材,整整齊齊地擺在簍子里。 雖然一邊教著徒弟,可秦流西煉藥的動作卻不慢,按著步驟,把藥材一份一份的加到藥鼎中,隨著時間的流逝,藥香飄散出去,令人精神一振。 秦流西在煉藥,清平觀的大廚房也忙得不可開交,廚娘和信眾都忙著熬粥蒸粗面饅頭,為何是粗面而非細面,因為粗面更便宜些也飽腹,把省下來的銀子可以做更多的饅頭。 清遠則是帶著無為熬煮驅寒姜湯,濃烈帶著辛辣的姜湯除了生姜片,還加了白術厚樸半夏等藥材熬煮,能起到回陽通脈,散寒降逆的效果。 無為先灌了一碗姜湯,胃部生溫,整個人都是暖洋洋的,不禁道:“從前喝的姜湯,也不過是用姜煮了就算,手里有銀子了,加點紅糖都算是奢侈的,跟這一口,還真是相差甚遠。” 清遠嘆道:“這也是清平觀的香火盛了,才能加了這好些藥材。我聽觀主說重新啟觀的那年,百廢待興,別說這樣做三日布施了,就是最普通的送些姜湯,也真的僅僅是姜煮成的水,還淡淡的。” 無為這幾個月在清平觀做道士,雖也是清修,可到底不如從前那般有上餐沒下餐到處流浪,有所依,心也安定,人長圓潤了,對清平觀是從開始的試試掛單到如今真心實意的留下成為觀中弟子,自然也了解過清平觀的來路和近些年的發展。 雖說秦流西一身本事是赤元老道教出來的,可據他旁敲側擊,赤元老道那是完全的散養,任她隨意學,而秦流西那是天生的玄門天才,小小年紀就學得一身好本領,然后濟世行善,雖然人懶,但也被踢著兢兢業業的搞錢振興道觀。 懶她是真懶,可慘也是實慘,但說句實在話,清平觀還真靠她一人養活,才有如今這光景。 “別看現在咱們道觀能用真材實料熬煮姜湯,但其實,這還沒到清平觀真正鼎盛的時候呢,聽說清平觀千年以前,名叫清平宗,宗還分內外門,宗內弟子何止上千,不過是一代代的沒落,到現在,只能叫清平觀,三十年前,還直接閉觀了。” 清遠拍著無為,語重心長地道:“所以無為師弟啊,哪怕不能讓清平觀回到千年以前的鼎盛,也得數一數二才好。為此,咱們任重而道遠,發展信眾壯大道觀燒最粗的香不說,定要時時鞭策少觀主上進,揚我觀聲威啊!” 秦流西揉了揉耳朵,感覺有小人近身咋辦? 第406章 看眾生百態 清平觀的布施,早已張貼了日子,也由信眾傳揚開去,所以山下一早就來了不少衣著單薄又滿臉愁苦的貧民乞丐。 當然了,人性本自私,有些愛占小便宜的人也會混跡其中,到時候瞅著機會就上前渾水摸魚。 今年,秦流西早早就跟于丘才打了個招呼,請了些城衛來幫著維持一下布施現場的秩序,以防領善食的貧民一窩蜂的涌上來發生踩踏的事故。 辰時二刻,清平觀的鐘聲敲響,山下已有人開始在讓貧民乞丐排隊,而山上道士和信眾就魚貫走出,抬著粥湯饅頭下山。 看到這一幕,在等待的貧民就開始激動起來,他們當中,有些人已經餓了許久,又在這寒風中等了這么久,早已又冷又餓,年紀再小一點的孩子,更是哭了起來,又被身邊的人溫聲哄著。 排隊的貧民分設了幾條隊伍,道士和信眾們擺好東西,也不等什么,直接開始贈粥和饅頭。 有的人拿著裝粥的容器,無不是舊的甚至是破損的瓦罐破碗,見開始了,就推著前面的人往前涌,有些人被推得罵罵咧咧的。 “不要擠,誰擠就踢出隊伍不讓領了。”有配著長棍的城衛高聲喊話:“要是擠倒了,就大家都拿不到善食。” 這一喊,排隊的人果然停止了擠推。 如此一來,最前面的先拿到了一大勺子藥粥還有一個粗面饅頭。 粥是粗糧粥,加了暖胃的小米和一些藥材熬成的藥粥,比起精糧白粥,更容易有飽腹感。 換了秦流西的話,道觀布施,別管好看不好看,最重要是飽腹和讓更多的人拿到膳食,所以食材都是粗糧粗面,價格便宜就能換更多的食材。 有人拿到藥粥和饅頭,立即就蹲在地上,狼吞虎咽地吃下去。 也有人拿到了,只是小嘗一口,然后把饅頭藏在心口,匆匆地跑離,興許是把食物給更重要的人吃。 “今年的粥比去年的要稠,真好吃,饅頭也發得大。”有人歡喜地道。 “是呢,這一口下去,身上都暖和了。” “快些吃,一會我還得喝姜湯,聽說那姜湯也加了藥材。” “清平觀一定是香火旺起來了,才會這么大手筆。” “那我希望祖師爺保佑,它永遠都這么旺,天下第一旺,如此我們永遠都有這么好的膳食。” “但我還是希望祖師爺保佑我,能賺到更多工錢,來年不用過來領膳食了。” 有人聽了這話,吞咽的速度也慢了起來,這話說得在理啊,靠人施舍豈能長久,靠山山倒,人始終還得靠自己。 如果賺到了銀錢,也就不用來領取善食了。 “快吃吧,吃完我就上去給祖師爺磕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