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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她總是不求上進 第26節

    秦流西慢條斯理地抿著茶,聽著女鬼抗拒投胎的緣故。

    “……我叫凌蓉,本是一家茶棚的賣茶女,謝啟康是我的表哥,父母雙亡后投奔到我們家,他什么都不會,只會讀書,是我和我爹靠著賣茶一分一文的攢下供他讀書,他說過,等他中進士后,會讓我們享大福,會讓我當誥命夫人。可事實是,不過是中了秀才,他就被周家看中了。”

    秦流西垂下眸子,有些意興闌珊,和許多話本子一樣,好女傾盡一切供渣男讀書,渣男出息后就拋棄了糟糠迎娶富貴新婦,這凌蓉也是一樣。

    凌蓉仿佛沒看出她興致不高,只沉浸在自己的滔天恨意中:“周家富貴,可以給他上好的文房四寶,還有奴仆伺候,他可以跟貴公子一樣,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穿的是綾羅綢緞,吃的是山珍野饈,他想做周家的乘龍快婿,他不愿和我們吃咸菜饅頭住陰暗潮濕的破屋。”

    “我爹說他是白眼狼要去周家告發他的嘴臉,他就生生把我爹掐死了。”凌蓉說著說著,怨氣又再大盛起來:“當時我已有七個月的身孕,殺了我爹后,他還騙我,說我爹上山去采茶了,那天下的雨很大,我被他騙著一道去尋我爹,就在那空無一人的山坡,他用石頭把我的頭砸得稀巴爛。”

    秦流西抬起頭來,看過去,眼前的凌蓉已經變了,渾身濕漉漉,頭被砸沒了半邊,樣子都模糊了,那血rou模糊的的,根本辨別不出來她本來的真容。

    這是她死時的樣子。

    “當時我肚子已經作痛了,孩子要出來了,可他不讓我活,也不讓孩子活,我死了,孩子也生生憋死在內,只差一點,他就能見這個人間了。”凌蓉低頭看著腳邊的孩子慘笑:“謝啟康真狠吶,那雙只會拿筆的手,拿起石頭來,一點都不會軟,特別有力,我至今還記得石頭砸在腦袋上的感覺,嘣,嘣嘣……”

    “停!”

    秦流西打斷她,道:“不必詳細說了,我已明白你經歷了什么,但你既然死了十年,怎么現在才來報復?哦,先把你的慘容收了再說,我怕看多了睡覺做噩夢。”

    凌蓉:“……”

    這大師好兇!

    她委屈地斂容,恢復清秀,道:“謝啟康極狠,他把我殺了后,也不知從哪聽來的怕我成為厲鬼報復他,便找來一個道士把我封在箱子里,打了七顆鎮魂釘然后用鎖鏈捆了推到了湖底,多年不見天日。”

    秦流西頓時肅容,這是邪道才干的事,便問:“后來呢?”

    “今年初,鎮魂釘銹蝕松動,我母子二人便逃出來了,當時我魂體極弱,便拼死吞了幾個孤魂……”凌蓉越說聲音越低,她怕秦流西一言不合把她收了,看秦流西沒動靜,才壯著膽子道:“吞了幾個孤魂后,我才去尋謝啟康,他身上有一玉佩,是佛寺開過光的,我不敢太靠近,只就近跟著。后來他去那個外室那邊,玉佩打碎了,我才有了機會近身,掐他,不斷的用怨煞之氣去害他,我要他也感受一下窒息的感覺。大師,我們一家死得好冤。謝啟康不死,怎解我心頭之恨,我怎能投胎?”

    第八十章 他必死

    凌蓉是有怨的,殺父之怨,背叛之怨,殺己殺子之怨,最重要的還有鎮魂之怨。

    她料沒想到曾經溫文和善的良人只為了攀附富貴,把他們殺了不算,還要鎮魂,使得他們日夜在湖底受凍,不得轉世。

    那人,可真狠吶!

    正因為如此,凌蓉的怨煞之氣才如此的重,也使得那謝啟康生機加速潰散。

    “憑你如此重的怨煞氣,你當時近身的時候,就能把他拖進地獄,而非如此折磨,你為何沒殺他?”秦流西問。

    凌蓉道:“讓他死得痛快,豈不是便宜了他?我就要一點點的折磨他,讓他日夜難安。你可知道,我看他日漸消瘦和恐慌,卻還要對那周氏假仁假義,我心里就一陣暢快,那周氏還以為他是良人,呸,他早已背著她置了外室,生了一子,也就她蠢笨無知,錯把惡狼當良人。”

    她說著哦,又自嘲一笑:“罷了,我有何資格說她,我不也如她一般?”

    “謝啟康既然能尋邪道把你們母子的魂鎮壓,突然身上出現這樣的怪事,他怎會不警覺?”秦流西覺得理說不通。

    謝啟康既然做過那樣的事,如今身患怪病有大半年,檢查不出主要原因就該想到可能有邪崇作崇了,所謂平日不做虧心事,半夜敲門鬼不驚,可他卻是心虛的,因為他做過。

    正常來說,做過就該想到了,這謝啟康竟沒問道?

    凌蓉說道:“他尋了,他讓下人去尋那邪道,我把那下人嚇破膽了。”

    秦流西眸子一瞇,聲音凌厲幾分:“你害無辜的人了?”

    凌蓉頓覺身上一寒,滿臉警惕和戒備,哆嗦著說:“沒,沒害他,就嚇得他躺了兩天,他自己去道觀求了一道符帶身上了。”

    “那謝啟康呢?”

    “他自然再派人,我也不敢作孽,就沒管,也是老天長眼,后頭聽那人回稟說那道長去年死了。可這人死心不息,竟一心要尋人對付我們母子。”凌蓉磨牙,眼睛血紅。

    秦流西說道:“他這次去寧洲,不是去求醫,是去問道的?”

    “聽說寧洲有個長云觀,道長們都有幾分本事。”

    秦流西了然:“所以你這是要打算把他掐死在路上了,怎還不動手?有仇報仇,一了百了了。”

    凌蓉沉默,看著她問:“大師可是要勸我收手?”

    “我勸你做什么,不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只要你不是害無辜的人,有一報還一報,我閑得慌去管?只是你當知道,殺生就是造殺孽,哪怕你是怨魂,地府功過書也會記下,一旦你殺人,便成惡鬼,功過書記下,入地府當下三惡道受罰,便是他,也無法投個好胎。”秦流西指著她腳邊的小鬼。

    凌蓉低頭看向自己的孩子,眼里露出憐愛:“我便是知道,才不敢痛下死手,可大師,你們道家常說,因果報應,他那形同惡鬼的人還風流快活的活著,我不甘啊。”

    “你倒也不必不甘,他活不長了。”秦流西道:“他母親可是因心悸而死?”

    “您怎知?”

    “他嘴唇發紫,眼瞼腫脹,是心臟不好的相,若非遺傳也是后天成病。如今他命門見枯,耳珠見刀紋,天庭聚黑云,又被你怨煞影響,不出三日,他必死于心梗之癥。”

    凌蓉一怔,她以為秦流西在那屋子說這個,是謝啟康會被自己殺死,但是,卻是病死?

    第八十一章 鬼生好難!

    凌蓉倒沒有不信秦流西,光從秦流西身上傳出來的氣勢,她就知道眼前此人不簡單,她說謝啟康命不長了,斷不是信口開河。

    雖凌蓉也想手刃仇人,一解心頭之恨,可她的兒,他該投個好胎。

    凌蓉看向秦流西,拜下去:“大師,我不殺他,可我也要親眼看著他死才甘心,待他死了,大師可否送我和我兒上路?”

    “可以。”秦流西道:“那你們別太近身了,那周氏也受了你煞氣的影響,運勢不好,她蠢笨歸蠢笨,也不過是有眼無珠,同是被蒙騙之人,你就可憐可憐她吧。”

    凌蓉嘀咕:“大師怎不可憐她,告知謝啟康的真面目?”

    “我剛才不是說過了,她信不信是她的事。”秦流西道:“不必理會周氏,謝啟康死了,那外室必定會攜子上門認親分家產,到時候她也不會再傷心夫婿死了,而是守著自己的東西了。”

    那周氏的面相,也算是果決剛強的人,傷心不過一時,但人死,她自己還年輕,很快就會淡忘了。

    寄情于一個蒙騙自己的死人身上,傻子才做。

    凌蓉聽了,也不再多說,只向秦流西鞠了一躬,便要退下。

    “別在驛站晃來晃去,這里到底是有官氣庇佑的地方,你們久呆,于你們無好處,而且你們的煞氣影響大家也會身體不適,運程不好。”秦流西揮手:“快走快走,我這屋子又凍又腥的,我還得去去味兒再睡。”

    被萬般嫌棄的凌蓉:“!”

    她訕訕的嗅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味道,道:“沉了十年的湖,您總不能指望我香噴噴的吶。”看秦流西瞥過來,她立即道:“我這就走!”

    嚶,鬼生好難!

    凌蓉消失了。

    秦流西把陳皮從外叫了進來。

    “公子,她走了?”陳皮并沒有感到有什么不妥當的地方。

    他本就是純陽之體,百邪不侵,也只有鬼怕他的,所以秦流西也沒讓他跟進來。

    “走了,燃香,散散味。”秦流西道。

    “得嘞。”陳皮從包袱取出一個長線盒子,取了一支香,用火折子點了,一邊問她這女鬼和那個快死的人什么恩怨。

    秦流西打了個呵欠,道:“有什么的,不過是老土的話本劇情,毫無新意。”

    她簡便一提,陳皮便沒興趣了,道:“倒沒看出那謝秀才如此人面獸心。”

    “看人不能看表面,看事同樣,有的人好眉好貌未必就是好的,橫眉怒目的也未必是個壞的。”秦流西道:“端水來洗漱然后歇了吧。”

    “嗯。”

    另一邊,應南他們也在伺候自家主子,道:“雖說已經入了八月,但往年可沒這么冷,今晚也是奇怪,特別的陰冷,火狼,你說是不?”

    火狼搖頭:“有嗎?我不覺得啊!”

    “你不覺?”齊騫看向他,若有所思。

    “對啊,哪里冷了?挺暖和的呀!”

    齊騫想了想,問:“秦大夫給你的平安符,你放在哪?”

    火狼咧了嘴,拍了拍心口:“好東西自然貼身收著了,我用小荷包裝了戴著,等回去后就給我媳婦,如此就不會丟了。”

    齊騫眼有些紅,火狼這平安符,大概是給他辟邪了!

    第八十二章 你我本無緣,全靠你砸錢

    翌日。

    秦流西一夜好眠,神清氣爽的出現在齊騫等人視線中時,叫人好生氣悶。

    “喲,齊公子昨夜是靜夜思了?沒睡好?”

    齊騫道:“倒是做了一宿的驚夢。”

    他昨夜竟是夢見一女鬼牽著一子在驛站飄蕩了,也不知是不是秦流西之前在那周氏面前說的那番話,給他帶來了自我暗示。

    子不語怪力亂神,這話齊騫從前深以為然,可自從他去尋這秦流西后,就感覺自己的認知被打翻了。

    從那萬槐林,到昨日秦流西斂尸渡魂,又到昨夜她斷言。

    綜合種種,齊騫已經不敢用子不語怪力亂神這話來安撫自己。

    秦流西笑道:“無妨,齊公子不過是日有所思,念兩遍清心咒就好了。”

    “我覺得,秦大夫賜兩道平安符會更管用。”齊騫說道。

    秦流西搖搖手指:“平安符這東西是要求的,有緣者自會得……”

    齊騫識趣地遞了一張銀票過去,一百兩。

    秦流西立即彎了眼,一手接那銀票,一手從袖子里摸了一張疊成三角的平安符遞過去,笑道:“你我本無緣,全靠你砸錢。善人大善,福生無量天尊。”

    呵呵。

    齊騫把平安符放進了自己腰間垂掛的荷包里。

    “齊公子。”

    丁老夫人由孫女扶著走了過來,秦流西瞥了二人一眼,看她們神色萎靡,像是一宿沒睡好,不禁了然。

    丁老夫人是來辭行的。

    齊騫神色淡淡:“丁老夫人好走。”

    丁老夫人有幾分尷尬,行了一禮,便領著一步三回頭的孫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