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柳柒余光微動,下意思往周遭掃了一眼。 ——既然朱巖在此,想必云時卿也在廟里。 云時卿此人甚是孤傲,從不信鬼神,也極少去寺廟道觀等地參拜,現下在金恩寺里相遇,著實令人吃驚。 柳柒雖然詫異,卻不愿與云時卿碰面,對朱巖道一聲“免禮”后就離開了。 霞光如火,天際層層彤云密布。 廟里香客散盡,青石小徑上只余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如松如鶴,俊美無儔。 “咚——咚——咚——” 鐘聲敲了三響。 柳柒緩步前行,抬眸時眼底映進一片紅霞。 晚風拂過,發帶輕揚。 藏在袖中的一雙手無聲蜷緊,直到離開寺廟后方才舒展而開。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4-01-24 23:55:05~2024-01-26 01:50:2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trl c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ctrl c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42章 紫氣自東來 四月末, 淮南一帶的桃李陸續成熟,揚州府、安慶府以及壽春府相繼上貢了不少時鮮的水果。 此次淮南東、西兩路治所的知府分別借著進貢水果的便利入京述職,柳柒的父親揚州知府柳笏便是于四月廿六抵達汴京, 昭元帝特命御廚備了盛宴為他接風洗塵, 朝中幾位重臣自然也在陪席之列。 酒過三巡, 昭元帝說道:“再過幾日就是端午佳節, 汴河上的龍舟盛況絲毫不輸江南水鄉,柳知府難得入京一趟,過完節再回揚州罷, 正好與硯書敘一敘。” 柳笏回答道:“陛下圣恩, 臣感激不盡。只是地方事物繁雜, 底下官員做事毛手毛腳慣了,大事小情上極容易出現紕漏, 臣惶恐,不敢輕易留在京城。” 師旦笑意盈盈地投來視線:“上不正, 下參差,柳知府若能嚴加管束, 何至于出現這類情況?” 柳柒輕掀眼簾,平靜地道:“敢問師中書,何為‘上不正,下參差’?” 師旦笑意僵住, 目露驚惶, 當即對昭元帝拱手道:“臣失言, 還請陛下降罪!” 昭元帝道:“柳知府是先帝欽點的淮南東路轉運使兼任揚州知府, 若非柳知府不肯離開揚州, 恐怕早已坐上柳相這個位置了, 其治轄能力自是無可否認的。” 吏部尚書陸霖笑道:“柳家世代出忠賢, 且柳相年少有為,無論是他座丞相之位還是柳知府勝任此職,都是陛下之福、萬民之福。” 刑部尚書段昇也微微一笑:“柳知府當年赴淮南東路時也才二十六七的年歲,與柳相不分上下,何嘗不是‘年少有為’呢?” 二十幾年前,師旦不過是個小小的進士,難與柳笏相提并論。 師旦自然聽得出這些人在諷刺他,面色青一陣白一陣。他心中甚是憤惱,倘若云時卿未被貶,憑他的牙尖嘴利,今日蒙羞的定然是這群老頑固。 眼見氣氛漸漸失和,昭元帝忙出面打圓場:“柳知府忠君愛民,朕心甚慰,眾卿也莫再爭論,免得傷了和氣。” 柳笏笑著舉杯,順勢將話題引開:“承蒙陛下抬愛,臣感激涕零,謹以此酒敬謝陛下。” 他一起頭,席間眾人也紛紛舉杯,柳柒忍著酒氣將杯盞湊到嘴邊,借袍袖的遮掩默不作聲倒掉了酒水。 宴席散去,幾位大臣紛紛出宮回府。 柳笏上了柳柒的馬車,隨他一道前往相府。 臨近宵禁,街巷上行人漸疏,酒樓茶肆也紛紛打烊。洗塵宴上酒rou繁多,葷腥氣息熏得柳柒頗為難受,此刻上了馬車,這股不適不僅沒有消退,反而愈演愈烈,幾欲嘔吐。 車艙內昏暗無光,父子倆即便沒怎么交流,柳笏也能清晰察覺到柳柒的異樣,不禁關切道:“硯書,你怎么了?” 柳柒鎮定道:“許是方才貪吃了幾杯酒,有些醉意罷。” 柳笏微微一笑:“你身上并無酒氣,何來吃醉一說?” 柳柒十指微蜷,欲言又止。 “今日陛下給為父賜酒宴,名為洗塵,實則敲山震虎。”柳笏壓低了嗓音說道,“為父是先帝舊臣,承先帝旨意轄理淮南,可自擇升遷之路。這些年為父一直駐守揚州免去了不少風波,倒是你……” 柳柒道:“兒一切安好,父親勿要擔憂。” 柳笏無奈道:“你母親日日記掛著,家里的佛堂幾乎快成了她的棲身之所,鎮日守在佛堂里為你祈福。” 柳柒失笑:“兒如今位高權重,沒什么人可以傷害我,還請父親轉告母親,讓她莫要擔心。” 柳笏道:“正因為你位高權重才更應該警惕。官場水深、人心險惡,當初我和你母親都極力反對你入仕為官,倘若你肯跟她經商,何愁日子過不好?人人都說行走江湖等同于刀口舔血,殊不知踏入官途了才是真正的生死難料。” 馬車悠悠前行,街道上已難見行人蹤跡,偶爾有巡城的禁軍經過,見是左丞相的馬車,便沒怎么阻攔。 待四周寂靜后,柳笏又道,“七年前史、陳兩人那場政斗牽連了眾多無辜的臣子,就連你也未能幸免,晚章甚至為了救你不惜擔責入獄,誰成想此事之后竟——” “父親,”柳柒打斷他的話,“陳年舊事,提它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