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北上宣州
宣州城門口,式樣華麗的馬車正隨著入城的隊伍緩緩行進,馬車簾子一掀開,露出一張漂亮的臉龐來,鵝蛋臉頰膚白勝雪,圓杏般的眼底都是一腔心潮澎湃。 “玉露,我們一路而來,走了這么長的路,終于到宣州了!” 馬車前頭抱著劍坐在車夫旁邊的華服少年聽了忍不住發笑:“小丫頭沒見過世面的樣,感嘆一路了都。” 趙以柔聽了這話就不樂意了,恨不得立刻跳下去指著陸則修那紈绔子的鼻子和他大罵三百回合,金玉露連忙拉著她哄道:“等到了我幫你罵他!” 馬車車駕是英國公家的式樣,三人一路出來,三隊神羽衛兩隊暗中保護,一隊扮做英國公府護衛,而陸則修則在前頭穿身便服,見了人便稱馬車里的是他的兩個meimei,一路過來到哪里都一副紈绔做派,跟他從前在神都里的名聲十分相符。 作為大衍面向北境的最后一座重鎮,宣州城內風土人情與中原多有不同,金玉露和趙以柔覺得新奇,便在集市下車馬來,興高采烈邊走邊買,等到兩人略顯心滿意足時,陸則修和扮做護衛的神羽衛手里都快拎不下了。 “我說咱們差不多得了,還沒去找地方住呢馬車上都要放不下了。”陸則修叫苦不迭。 金玉露和趙以柔耳語兩句,相視一笑。趙以柔好整以暇地回過頭來對陸則修笑道:“放心吧,有人會給我們找住的地方,阿兄該打起精神來了。” 陸則修聽了這話,面色一凜,跟身后的護衛交換了下眼神確認。 不出所料,一行人剛要走出集市,便有人在集市口等候已久。為首的是個中年男子,對著陸則修行了一禮,禮貌客氣道:“陸公子,久仰大名。我家大人聽聞陸公子至此,特此設宴接風,另備下別院一座以供公子一行居住,還望陸公子賞臉。” 陸則修笑問:“你家大人是?” “回陸公子,宣州巡撫許知弦許大人。” “好,那便謝過許巡撫美意。” 宣州巡撫許知弦的別院里,仆從設置一應俱全,想是平日用作接待遠客之用,金玉露和趙以柔二人從神都出來本就沒有帶貼身仆從,兩人一路上互相照料,現在倒也樂得有人伺候。 下午沐浴梳洗一番后,二人借了陸則修家中年齡相仿的meimei的身份名諱,金玉露扮作陸二小姐,趙以柔扮做陸三小姐,晚間隨陸則修這個兄長一同赴宴。 許知弦雖為朝廷二品大員,但英國公府自開國以來根基深厚,因此一聽守城來報英國公府車馬入城,便即刻著人去查,安排設宴。 宴上許巡撫和陸則修推杯換盞,許巡撫夸陸則修少年武狀元天縱奇才未來不可限量,陸則修贊許知弦朝廷命官巡撫重鎮將來必定入閣拜相,一通官腔打下來惡心得趙以柔快要不行,金玉露正襟危坐著看笑話,簡直不亦樂乎。 許知弦顯而易見地十分會做人,席上又夸陸家二位小姐如神女下凡,直問二位小姐婚配與否,不知二位小姐看不看得上他兒子,陸則修只得趕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這個兄長做得了什么主,還是等許大人回京述職時,晚輩在家中設宴,許大人一定要來”,好說歹說才把許知弦的興致給打住了。 酒過三巡之后,許知弦開始旁敲側擊起陸則修一行人來宣州的意圖。 陸則修裝作一副不勝酒力的樣子,大著舌頭苦笑直言:“也是有公務在身,去玄甲軍中傳道密旨。我這兩個meimei鬧著要出來玩,也是聽聞許大人的名聲好才帶著meimei來一同赴宴的,許大人出去可千萬別說見過我這兩個meimei。” 許知弦忙道:“那是自然。” “說來這個玄甲軍,那位宋統領也是許大人您的屬下,許大人以為,宋統領如何?” 見許知弦有些為難,陸則修連忙又說:“晚輩和那位宋統領雖是年紀相仿,但實在是沒怎么打過交道。您也知道,宋家那位大公子,叫什么來著,對,宋元輝!那小子囂張跋扈出了名的,都懶得搭理他。一想到這玄甲軍的宋統領是那宋元輝的弟弟,真是頭皮發麻。” 許知弦聽了也笑了:“宋微螢宋統領,和他那位兄長倒是不太一樣,為人比較低調,只是……” 陸則修接著問:“只是?” “宋家雖然也稱得上是世代簪纓,可也不比陸公子這樣名門出身,聽說他從前在家中向來不受重視,小小年紀便投了軍,靠的是定遠鐵騎把他保舉起來。說到底,只通作戰,于其他事上想得還不夠周全,等到之后年紀再長些,想來也定是我大衍一員驍將。” 見許知弦還是說得客氣,陸則修拉著他再飲一杯,繼續試探:“定遠鐵騎?哪里是什么定遠鐵騎,分明是定遠鐵騎背后那位公主殿下保他才對。” 聽了這話,許知弦也開起了玩笑:“聽聞陸公子在公主府上當差,這次不會是去宣旨圣上賜婚吧?” 金玉露面上還是笑盈盈的,拉著趙以柔做聊悄悄話的樣子:“陸則修這廝要是排揎了本宮還問不出什么話來,本宮回去指定要罰他。” 趙以柔也捂著嘴低聲笑:“對!該罰!” “哪里哪里,旨意的事怎敢亂說。圣上把公主視作心頭rou,真要出降也得再過幾年吧?” “是啊,等到公主大婚,圣上做了他岳丈,肯定是要調回神都的,哪兒還會在這里跟北蠻頂著,也不知道他在這兒有什么好折騰的。” 金玉露和趙以柔相視了然一笑。 陸則修正欲再問,卻被許知弦三兩杯勸酒堵了回去,多次試探之后見也問不出什么話來,金玉露便借口一路奔波有些困了,許知弦也知情識趣并不多勸,這場酒席便散了。 夜里金玉露和趙以柔擠一個屋子睡,兩人一路以來便一直是這樣,夜里談天說地至三更,白天馬車上呼呼大睡到正午。 “這個許巡撫,真是官場老油子,英國公府的車馬剛進城門他就得了風聲立刻安排,要讓他知道我倆究竟是誰,那還真是不敢想。” 屏退了別院仆從,趙以柔親自幫金玉露拆著頭飾,小聲閑聊著今晚的見聞。 “我看他對宋微螢好像不是很看得上。”趙以柔放下金釵收進妝奩里,輕輕地說。 “你也看出來了?”金玉露起身示意趙以柔坐下幫她拆發飾,“他肯定是覺得,宋微螢是安排下來混資歷的。” “估計沒那么簡單,宋微螢跟陸則修這種紈绔做派不一樣,向來是有什么說什么的務實派,許巡撫說不定是覺得他……” “不上道。”金玉露接得也很痛快,“來之前我去查了查年初報上來的預算,我總覺得宋微螢那道請軍費的折子有點問題。” 趙以柔打量著這件別院房間的內飾說道:“許知弦派出巡撫多年,宣府總兵聽說也是他的人,你看這別院,在北地還能建出亭臺樓閣小橋流水……不知道許巡撫的府宅會是什么樣呢?” 金玉露心下了然,也笑道:“是啊,真想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