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可是沒有,顧長思的眼睛太沉重了,一如他的性格,說一不二,堅硬如冰,今天這段話他也絕不是臨時起意,估計從肅王府吊唁回來就開始想了,說不定更早,在他聽到秋長若和自己對話的時候,在他聽見裴敬說自己身上有故人影子的時候。 可越早,霍塵就覺得越生氣。 憑什么啊?自己說過一千次一萬次要跟他站在一塊兒,定北王是今天和藥一塊兒囫圇下肚了嗎?! 兩人沉默地對視,半晌,顧長思先挪開了目光,用腳去勾榻邊的靴子要穿上。 霍塵硬邦邦道:“顧長思。” 顧長思一僵,不可置信地轉過頭來:“你叫我什么?” “顧長思。”霍塵看著他,又叫了一遍,“想說我放肆嗎?還是想說我逾矩?我來到你身邊大半年,除了王爺、殿下以外的稱呼,按照規(guī)矩來講都不該有吧。可我都叫過你什么?” “我叫你阿淮。阿淮,這兩個字,往近數三年、往遠數五年,怕是都沒有敢這么叫你吧,包括岳大人。”霍塵湊近了他,不由分說地攥緊了他的胳膊,“可你從不反對,從不說我不該這么叫你,你也愿意告訴我,關于你的失憶,你的腿傷……” “腿傷是你自己執(zhí)意要知道的。”顧長思打斷他,“當夜,我說讓你出去,你不走,我說不讓老醫(yī)師看,你也不答應。是你自己執(zhí)意要知道,不是我要告訴你。” 霍塵看了他一會兒,忽然笑了:“怎么,堂堂定北王,在自家府邸里,真的想做什么,還要聽我一個小小護衛(wèi)的?” 顧長思愣了下神,就這么一不留神,霍塵猝然伸手,勾著他的下巴把人扯了過來:“你也不是這么乖的性格吧?那么我可不可以理解為小王爺在欲迎還拒呢?” 他力氣大,顧長思被他箍得動彈不得,在北境時霍塵還有所收斂,回到長安他是越來越放肆,上次吃藥不提,這次更甚,顧長思掙扎了兩下都沒甩開,反而發(fā)尾的水珠掙了霍塵一臉。 顧長思盯著他眼睫上掛著的一顆小水珠,冷笑出聲:“你膽子見長。” 霍塵摟緊了他的后背,讓他整個人都撲在自己懷里,無從著力:“小王爺自己寵出來的。” “本王寵你?”顧長思伸出手去,松松地掐住了霍塵的脖子,“我寵你?喜歡你才寵你,你什么意思?我喜歡你嗎?” “你不喜歡我么?”霍塵感受到他在用力,他越用力霍塵笑容越盛,跟個找虐的一樣,張狂得快要不像他了,“否則,你怎么會想要推開我呢?” “謬論,我喜歡你所以要推開你,我怎么這么沒事找事。”顧長思虎口摩擦在霍塵的喉結上,“放開我。” “皇帝不讓你走了是不是?”霍塵摟得更緊,“而你要走,是不是?” 顧長思這次是真的愣住了。 他一動:“祈安跟你……” “他什么都沒跟我說,但這不難猜啊。”霍塵笑瞇瞇的,映進他的眼睛里,“長安已成混局,而你目前在此局中眼下太過被動,若是想要看清楚,就得稍稍抽身出來,才能靜觀其變。” “皇帝叫你回來,絕不是只為了過個生辰,否則周忠之死,他不必那么快就來問你的責任,哪怕是查他都要先把你關起來——他在揪你的錯處,既然要揪錯,就不可能放你離開。” “你們二人所求完全不同,而你從肅王府回來突然想讓我留在長安,就說明你想動心思走了,否則不必用‘留’這個字眼。讓我猜猜,不是你自己想到了破局之法,就是又有第三方之人來向你投誠了,兩種情況都有可能,但我傾向于后者,因為如果是前者,你不會這般匆忙。” “世人大多以利換利,第三方執(zhí)棋者鋪了這么一個大攤子,絕不可能單純只為了你做什么,他、或者說他們有想要的東西,需要借你的手,才能達到目的,而這件東西很危險,危險到你都有些擔憂退路,所以第一件事,是想把親近之人推開,一如之前在嘉定,你勸告我離你遠一些。” 顧長思被他說得啞口無言。 霍塵真的了解他,也真的聰明,前因后果他只消知道一點點,就拔出蘿卜帶出泥,全都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的確,他現(xiàn)在沒有辦法全然相信邵翊說的是真的,也不敢全然相信他真是方堤的弟子,但他給自己準備的身份、他的野心、他對皇帝性命的虎視眈眈,這些讓顧長思不得不做準備,真的到了那一步,宋啟迎只怕會臨死也要反撲一口,剜下顧長思半條命來。 而且邵翊問到了他的心坎上。難道他就不曾想過要將那個人、那個九五之尊的人……拉下來嗎? 這世間除了他,怕再沒人如此清楚,誰才是最該坐在上面的人。 “不過你真的舍得嗎?”霍塵把他松開的五指再度攏在自己的脖子上,帶著他的手指發(fā)力,“舍得推開我,舍得讓我離開你,如果你舍得,現(xiàn)在直接掐死我吧,反正我舍不得,留著我也是空相思,很痛苦的。” 他就是在這樣半窒息的感覺下,一點點湊近了顧長思的唇,吐息都噴灑在顧長思的唇縫中:“還是,小王爺來好好疼疼我。” 第51章 離京 “霍塵。”顧長思禁錮他的那只手松開了,“這不是疼不疼你的問題,也不是喜不喜歡你的問題,你懂得的,對嗎?” “你和我,都需要一些時間,去把一些事情弄清楚。”顧長思抬起眼瞧他,“我們都需要一些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