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他勉強撐住了,斟酌著答:“有、有一點印象。” 顧長思抬起眼皮,認真問道:“霍塵會不會和大師兄有什么關系?” 這次祈安是真的跪了,顧長思被他嚇了一跳:“你這是怎么了?” “我……”祈安心念百轉,靈光一閃,道,“我是覺得惶恐,王爺,之前小的按您的吩咐去查霍塵的身世,若真有紕漏,豈非是小的的罪過。” 他緩了口氣:“而且,我覺得不會的。您想,霍塵是渭陽人,自小長在北境,可昌林將軍是長安人,除了、除了犧牲在北境戰場上以外,和北境八竿子打不著關系。天下同樣姓氏之人何其多,怎么會有關系呢?” 顧長思無奈笑了下,走過去把他拽起來:“我不過就隨口一句,你看你嚇的,又不是要干什么。” 祈安腿還是軟的:“可是岳大人……說了什么嗎?” “沒有,師父只是說,讓我如果有機會,帶霍塵一起回去。” 顧長思拎起一把銀剪子,把過長的燭心剪斷了。 其實這不大像岳玄林的風格,如果他覺得霍塵沒有問題,一般只會說句‘然’,如果有問題,他會直接告訴顧長思,讓他多加小心。 可如今這般模棱兩可的答復,倒成功地引起了顧長思的懷疑。 祈安抿了抿唇:“但小的看霍塵對您的心意,不像是假的。” “所以我想不通,霍塵仿佛對我的事情很上心,又仿佛對我的事情一無所知,他之前居然還說我是大魏唯一一位異姓王。”顧長思自己都笑了,“異姓王。連張覺晰都能罵我‘入不了族譜’,可見全天下都知道我這些事,唯獨他不知道。” 祈安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只好悻悻地垂著手站著。 “罷了,盯著些吧。”顧長思把木盒放回案下,往里推了推,“他還沒回來呢?” “還沒,要不小的出去尋他?”祈安勾頭看了一眼,“眼瞧著外面像是要下雨了。” “不必了,估計梁執生幾日沒見他,人家師徒倆有體己話要聊。”顧長思坐回去,按了按睛明xue,“只是一會兒若下起雨來,記得帶傘去接一接,少淋一程是一程。” 一場秋雨一場寒,北境天氣入秋多變,一場一場雨下起來越發冷,霍塵運氣不好,每一次天上的烏云都比他的腳程快一分。他今夜說了太多事也聽了太多事,不自覺喝得有些多,結果搖搖晃晃剛拐到定北王府這條街上,轉眼就下起了雨。 那雨沒有如意樓那晚那么大,卻絕對比那晚涼,雨絲泛著砭人肌骨的寒意往人的骨頭縫里鉆,他重重捶了下墻,暗暗地罵了一句流年不利。 眼前的景象帶著些重影,世界都在雨水里變得迷幻起來,他狠狠地甩了甩腦袋,想看清些路,預備著一口氣快點兒跑回去算了。 結果,還沒等他將重影甩干凈,遠遠地忽然撐起了一把傘,在雨絲里像是池塘上冒出了一頂荷葉,霍塵瞇著醉醺醺的眼睛敲了敲,那荷葉正快速地朝自己游過來。 “霍哥!” 直到那荷葉都飄到自己眼前了,他才從頂著荷葉的青蛙幻視中慢慢凝出一個人的模樣,祈安撐著傘,張開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 “這是喝了多少啊,霍哥,還能走嗎?我扶你。” “你怎么……怎么來了?”霍塵將胳膊搭在他肩膀上,“這個時候,小王爺不該準備安寢了嗎?” 祈安萬萬不敢這般稱呼顧長思,只道:“王爺讓我來迎迎你。” “你真勤快,整個定北王府那么多人,怎么小王爺就差遣你差遣得格外順手。”霍塵貼著他的耳朵說話,迷迷糊糊的,“難怪……難怪是打小的情分。” “啊,啊,是。”祈安一邊撐著他一邊心道你可別說話了,他耳朵都要被吼聾了,“霍哥,回去我給你煮碗醒酒湯吧,喝了再睡,要不明早起來要頭疼了。” “哈!看出來了,還有個理由——貼心!” 祈安貼心地想把他扔雨幕里。 好不容易跌跌撞撞摸進了定北王府的大門,門口守衛來不及笑霍塵那一身醉醺醺的酒氣,就被門后的人影嚇得噤了聲。 祈安一怔,腳步也停住了,霍塵始料未及,險些從臺階上摔下來跌個五體投地。 “哎喲,霍哥、霍哥!!!” 霍塵穩住身形,抬起迷蒙的眼,發現他前面站定著一個人。 顧長思身披大氅,單手執傘,隔著雨幕靜靜地看著他。他長發散開,只用發帶綁了半縷披在腦后,看起來是要休息,但又將自己從被窩里刨了出來。 他一看顧長思,就想起梁執生今晚跟他說的那些話,醉意放大了他的所有情緒,那一瞬他通紅的眼眶藏在了雨絲下,沒人看得見。 他吸吸鼻子:“小王爺……還沒休息啊。” “怎么喝了這么多。”顧長思眉心微蹙,卻上前從祈安手里接過了人,“給我吧,祈安,你去煮碗醒酒湯來。” 祈安被他這一動作唬得一動不敢動,哪里敢把霍塵交過去:“王爺,還是小的扶吧。” “然后你讓我去煮醒酒湯?”顧長思瞟了他一眼,自顧自地把人的胳膊攬到了自己的肩膀上,“那明天廚房還能用了么?” 祈安:“……” 他倒不是這個意思,顧長思那廚藝幾斤幾兩他是很清楚的,但霍塵醉醺醺又濕淋淋的,于情于理都不能讓顧長思接這一把,但見顧長思全無抗拒之意,甚至為了防止霍塵摔跤,還環住了他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