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節
謝景行同郎如是寒暄了幾句后,就同郎如是告辭,這次凈心寺之行,雖然有晟王橫插一腳,不過還是不虛此行,既得了金匾城消息,還將金匾城軍需和救濟物資解決了,心情好了,謝景行待人的態度更是讓人如沐春風。 禮尚往來,郎如是待謝景行也很是親善,一直將他送到了院門外的小徑岔路口,才停下了腳步。 丘逸晨雖然已同謝景行成了幾年老友,甚至在從心底里很是佩服謝景行,可有時仍會習慣性地對口不對心地酸他幾句,這時便如此,“這郎兄待謝兄的態度可是同旁人不一樣,我們說要離開時,他只與我們客氣了幾句,謝兄要走,可是再三挽留,挽留不下,居然還送了這么長一段路,真不愧是謝兄啊。” 謝景行也不慣著他,“逸晨,我覺得古人有句話說得甚有道理。” 丘逸晨疑惑看他。 謝景行勾唇,“同人不同命啊。” 丘逸晨當即咬牙切齒,怒瞪了他一眼,甩下他們,自顧自往前走了。 呂高軒搖搖頭,這么多年了,丘逸晨居然還沒長夠教訓,明知道惹不起謝景行,時不時還要試探兩下。 不過,呂高軒清楚丘逸晨也不是真生氣,鬧著玩罷了,也就沒管他。 幾人都是人高馬大的漢子,就是元寶,腳步也不慢,很快就到了靜心寺佛殿的階梯前。沒想到剛剛還甩開他們挺長一段距離的丘逸晨,居然在階梯前平臺處等著他們。 謝景行和呂高軒都有些奇怪,這可不是丘逸晨的性子,要是往常被謝景行損了,丘逸晨是恨不得離得謝景行遠遠的,哪里還會愿意等著謝景行。 等走近了,只見丘逸晨臉色怪異地看了謝景行一眼,然后往佛殿上一指,“謝兄方才對晟王所說的夢中的佛像,是否就是這位?” 他不過是行到此處時,無意間往上看了一眼,恰好看見佛像,當時就覺得很是熟悉,很快他便想到了謝景行方才所說,這不就對上號了。 呂高軒和寇準規也跟著往上看去,等看清端坐于蓮座之上的佛像,兩人臉色也變得復雜。 被這三人直勾勾地盯著,謝景行理直氣壯,“正是。” 謝景行剛才進入凈心寺時,也是正好看到了這座佛像,記憶還深刻著,這要胡謅騙人時,便自然而然地化用了一下,此時被人當面拆穿,他也不覺得有何不對,雖然大炎朝百姓們素愛禮神拜佛,可謝景行這次才是第一次來寺廟。 要借用佛像之名,不就只能拿他唯一看過的這座佛像嗎?不然讓他現編,還得多花心思去想,何必呢? 三人的表情一時間復雜得無以言表。 呂高軒失笑道:“幸虧謝兄離開得早,我們也別在此處逗留了,萬一待會兒晟王出來看到佛像,非得得沖冠眥裂不可。” 雖然他不覺得晟王信了謝景行的胡說八道,可當欺騙他的證據明晃晃地擺在眼前,晟王就算脾氣再好,也得氣涌如山。 更何況晟王本就不是個好性子的,到那時,謝景行要是在晟王面前,晟王怕不是想生吞了他。不止如此,為了避免晟王打探大炮,謝景行怕是又得想借口了。 丘逸晨也如此認為,自然催促道:“行了,我們快離開吧。” 四人腳步繼續,可往前走了一段距離后,謝景行卻忽而覺出了些異樣,以往這種情況下,鬧得最歡的不應該是孟冠白嗎?這次怎么沒聽見孟冠白的聲響。 不正常。 他回頭一看,就對上了孟冠白傻笑著的一張臉,奇怪的還不只是他,在他身后兩步遠,蕭南尋也是一臉神思不屬。 謝景行突然停下腳步,旁邊幾人察出異樣,也轉過了頭,這才發現孟冠白和蕭南尋的不尋常。 不過,比起孟冠白,謝景行更加關注蕭南尋的異常,反正一看孟冠白的表現,就知道他那是高興的。 謝景行記得方才在離開院子時,蕭南尋都表現如常,他看了旁邊的寇準規一眼,“方才蕭兄有離開院子嗎?“ 寇準規搖搖頭,道:“他一直在院子中。” 那他此時為何會作如此表現?兩人都有些擔憂,蕭南尋不是喜怒形于色之人,定不是微末小事,不然蕭南尋不會表現得如此明顯,會試將近,可不能在此時出岔子。 等兩人走到身前,謝景行抬步到了蕭南尋身側,寇準規也是如此,可蕭南尋似乎并沒發現他們兩人,謝景行和寇準規這下完全確定了蕭南尋的不對勁。 “蕭兄。”寇準規喊道。 蕭南尋被這喊聲驚地回了神,“寇兄?” “蕭兄似乎有些魂不守舍?” 蕭南尋往聲音傳來方向看過去,對上了走在他右側的謝景行關心的神色,他瞳孔募地緊縮,晟王的話有回蕩在了耳邊,“謝景行乃你好友,聽說他對友人十分真誠......” 他很快垂下了眼簾,擋住了他眼中的波濤洶涌,沒有泄出絲毫端倪,謝景行自然未發現。 蕭南尋很快扯出一抹笑,“無事,只是有些累了,昨夜起風,沒睡好。” 蕭南尋待他們幾人一向坦誠,他如此說了倒也合理,謝景行和寇準規都未曾懷疑他會說謊,謝景行笑道:“昨夜我倒是睡得沉,并沒發現曾起過風。” 確認蕭南尋無事,謝景行和寇準規放下心,三人一邊閑談一邊往外走。 此時前面傳來了丘逸晨有些驚異的聲音,“孟兄,你今日是遇到什么好事了,怎么笑得傻兮兮的?” 平日里有時雖也傻,可都沒傻得今日這般明顯,當然,這話丘逸晨只是心中默默吐槽,沒說出口。 孟冠白“呵呵”笑了兩聲,卻沒有說出原因,他自然是想同幾位好友炫耀說他今日遇到了夢中情人,可是他難得忍住了,萬一他說出來,壞了人家姑娘的閨譽可怎么辦? “什么‘傻兮兮’的,哪里傻了?我這是英明神武、英俊不凡的笑容。”孟冠白臉上笑容不改,心情好得出奇,“你肯定是嫉妒我長得比你俊,才會污蔑我。” 丘逸晨瞪大眼,一把扯過呂高軒,“呂兄你評評理,我和這傻子誰更俊?” “......” 呂高軒恨不得消失在這兩人中間,為什么他非得評價兩個漢子誰更俊? 打打鬧鬧間,孟冠白也扯開了話題,將那個有著仙人之姿的女子藏在了心間。 其他幾人也并沒多做探究,反正孟冠白總是想一出是一出,且也是個藏不住話的性子,要是真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早就嚷得滿天下皆知了。 梅山之行后,謝景行就一直居家讀書,生活平靜無波,唯一值得一提的是,謝景行趁著讀書間隙,將記憶中他曾在玻璃工廠見過的制造玻璃的流程和方法寫了出來,甚至同紅衣大炮一樣,也在旁邊配上了流程示意圖,簡單直接。 就差尋個功夫帶著方子跑一趟,去尋黃娘子談合作,在古代,玻璃從來都是奢侈品,他穿來大炎朝十幾年,見得多的都是陶和瓷,這么多年也從未見過玻璃制品,由此可見,玻璃該是大炎朝沒有的東西,就算有,怕是平常人見都沒沒資格見的物事。 所謂物以稀為貴,對于靠玻璃方子賺取聘禮銀子,謝景行從不擔憂。 只是不知黃娘子此時身在何處,這個就得問三五不時會從長公主府來謝宅的方管家了。 謝景行回想了一下,應該就是這兩天方管家便會過來,他只需等著便是。 可沒想到方管家沒先來,倒是黃娘子先上了門。 第181章 黃娘子上門的時間早,謝景行才剛用過早食不久,黃娘子便進了屋。 等奉了茶,謝景行才同黃娘子說話,沒想到黃娘子倒是先莫名看了他兩眼,“今日侯爺聽說我要來尋你,親自囑咐我來同你說一聲,要送去金匾城的東西都已備好了,不日就要離京,讓你也別憂心了。” 聽聞這么快便準備妥當,謝景行自然很是高興,沒注意到黃娘子看他的眼神有些怪異。 黃娘子將話帶到,又不禁想起方才安淮聞囑咐她時的神情,她雖然一直顧著天下商行的事情,可也時不時會去同顧紹嘉匯報商行之事,自然知道錢易之在此事上幫了大忙,而其中關竅,她和公主也聽安淮聞說起過。 謝景行可是起了關鍵作用,事情成了,知會他一聲,黃娘子也覺應該,異常的是,黃娘子發現安淮聞知道她要來尋謝景行時,可以說是迫不及待讓她幫忙傳口信,離開時更像是卸下了好大一樁心事,暗地里松了很長一口氣。 她來回看了謝景行兩眼,道:“景行是做了什么事,居然使得侯爺有些不敢來見你?倒真是奇怪。”黃娘子可只見過安淮聞在公主面前心虛氣弱過。 謝景行默然,還能是因為什么,只能是安淮聞不好再見他這位被拆了橋的苦主,生怕他又提起提親一事。 算了,還是給未來老丈人留點面子吧,他轉移了話題,“黃娘子今日來尋我是因何事?” 被他問起,黃娘子恍然想起此行目的,嘆息道:“還不是因為期刊。” 謝景行有些奇怪,“期刊不是辦得很是紅火嗎?”就是來京城參加會試的舉子,每月一號都是定時定點去天下商行搶購的,何須憂心。 “期刊售賣倒是沒有問題。”黃娘子正色道:“只是你也許久沒有看過期刊,不知之前你特意留出來的華夏詩已快用盡了,需要一些新的補充,這個只能勞你費心。” 期刊上并不是只會刊登題于竹扇上的詩,在期刊走上正軌后,經謝景行和祝世維商量,決定每期期刊也會刊登一兩首新的華夏詩,謝景行心中默算,距離他上次將默的華夏詩送去天下商行,已過了快半年,是該用完了。 “另外,景行應該知道,祝老爺子去了金匾城,至今未歸,他可不是獨自一人去的,還將期刊早已上手的編輯也帶過去了幾個。”說到此處,黃娘子眉頭微蹙,“可期刊的新聞總不能只寫戰事,還是需要寫一些大炎朝其他時聞的,本也還有一位王編輯可以支撐,只是王編輯家中老父喪亡,他回去奔喪了,短時間回不來,如此,‘時事與新聞’這個欄目便一下子少了人手。” 謝景行大概已知黃娘子來的目的了,不外是讓他多寫幾篇新聞送過去。 果然,黃娘子臉上浮出了一抹歉意,“我也知景行此時當務之急是為會試做準備,可期刊也不能出了岔子,只能厚著臉皮來麻煩你。” 她如此做也不是不將謝景行的會試放在心上,只是前段時間謝景行不時也會寫幾篇新聞送到她手里,想來該是不會影響他溫習功課,基于此,她才會來這一趟,期刊早已在大炎朝士子、百姓中有了影響力,總不能在祝世維這位總編不在的這段時間,開了天窗。 看黃娘子面上歉意,謝景行寬慰,“無礙,本來溫習之余就會寫幾篇文章,到時只往時事方面寫便是,一舉兩得的事情,也不煩神。” 黃娘子就算早知謝景行不會拒絕,此時臉上也帶了些笑意。 也不怪乎黃娘子掌握天下商行那么大一個攤子,卻還要將期刊如此放在心上,期刊對長公主等人可是有著非比尋常的重要性。 因為這幾年期刊刊登的所有文章都是準確又公正的,不帶偏頗也不意圖隱瞞百姓,早已贏得了士子和百姓的信任,士子不需多說,就是有不識字的百姓,也會讓人將期刊上的文章同他們念念,其中最受百姓們關注的卻不是詩文,而是“地方百姓說”,深得百姓們的喜愛。 當時黃娘子還不覺這個欄目有何重要,可卻逐漸地發現,正是因為有“地方百姓說”這個欄目,期刊才能深入大炎朝百姓群體中,而不只是單單在士子中有影響力。 她素來對舞文弄墨不感興趣,可這短短幾年,卻認識了文字的殺傷力和影響力,他們可以借助期刊上的文章逐漸影響百姓們的態度,甚至可以引導他們對不同事件的看法。 事到如今,期刊幾乎是握在他們手中最鋒利的一把刀。 不止收獲了民心,還能時不時往太后和何懷仁的痛處上插上幾刀。 這么多年太后和何懷仁一黨對期刊的打探都從未停止過,甚至在兩年前何懷仁也曾起心要辦一份期刊,可辦一份期刊哪里是這般容易? 連謝景行當時辦期刊都是借助了華夏詩和天下商行才行得通,期刊才能慢慢在士子群體和百姓中立下口碑,何懷仁居然想得如此簡單?最后還不是灰溜溜放棄了。 想到此,黃娘子忍不住扯出一個笑,嘲意滿滿。 見謝景行一口答應,安淮聞交代她的話也已帶到,黃娘子就欲離開,她手頭的事情也不少。 謝景行正有事要找她,都還沒來得及與她說,連忙道:“黃娘子且慢,我還有一事與黃娘子相商。” 黃娘子停下了動作,疑惑看他。 在侍從方才來告知謝景行黃娘子上門時,謝景行就將玻璃方子拿在了手頭,剛才一直放在桌上。 只是黃娘子一直沒將注意力放在這一摞看起來平平無奇的紙張上,此時見謝景行將紙張推到她面前,她才將之拿在手頭翻看,手上沒停,可卻看得不甚明白,問道:“這是何物?” 謝景行直言不諱,“此乃是玻璃方子。” “玻璃?”手上的紙也沒有幾張,黃娘子很快看完,可屬實看不大懂。 謝景行道:“黃娘子應是知道琉璃。” 黃娘子欲將手上紙張放回桌面的動作一頓,“自然。”大炎朝自然是有琉璃的,可都是從外邦得來的。 極少,有外邦商隊來大炎朝做生意,不過商隊中帶著的琉璃卻不多,琉璃易碎,商隊千里迢迢來往,路途艱難,要將琉璃完好無損地運來大炎朝可不容易。 再說,就算是在外邦,琉璃也是極為珍貴之物,就是外邦的高官貴族也才能得那么一兩件,流入商隊手中的貨源也是寥寥。 種種因由,大炎朝的琉璃自然很是稀少,更是貴重,就是偌大的一個長公主府,琉璃制的東西也不過是屈指可數,被珍之重之地保存在庫房中,都舍不得擺出來。 謝景行漫不經心點了點她手上的紙張,“玻璃便是比之琉璃更剔透無瑕的一種材料,且玻璃可不單單只用于裝飾一途,許多方面都用得著。” 他起身走到他們對面的敞開的大窗旁,“只說將玻璃用作建筑,若是能將玻璃制出來,將之裝于這窗欞上,便是不用每日打開窗戶,光便可從玻璃直接透入房內,到時屋里可要亮堂許多。” “這還只是玻璃最微不足道的一個用途,論之擺件,弄出來也比琉璃看著更流光溢彩,如此,黃娘子覺得這門生意可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