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風云變幻中的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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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心情好,喚了福康安來下棋。 善保、豐升額在一畔相陪。 乾隆棋力不凡,福康安也不差,兩人下得難解難分,善保都要困了,悄悄打個呵欠。豐升額看他笑笑。 乾隆偏若生了天眼一般,指著棋盤問善保,“善保,你說朕下步該走哪里?” “回萬歲爺,奴才生就愚笨,對棋道一竅不通。”善保汗顏。 乾隆端起一盞茶,挑眉看向善保,“琴棋書畫,總得通一竅吧?聽說你畫畫不錯。” 善保聞言歡喜道,“是,福康安夸奴才的畫兒比唐伯虎的還好呢。” 冷不丁的聽這話兒,乾隆一口茶噴到棋盤上,咳了起來。 福康安忙遞上帕子,乾隆擦了擦,笑道,“福康安真這么說?” “是,有回奴才給他畫了一張,他捧著說比唐伯虎的《十美圖》好看多了,”善保笑道,“只是奴才恰是畫的他的肖像,不知他是夸奴才畫的好,還是說畫中他自個兒模樣俊俏呢。” 乾隆哈哈一笑,“福康安別的都好,只一樣,書畫平平,《十美圖》給他瞧過一回,上面的美人兒婀娜多姿,不過福康安一個都瞧不出美來。你畫的畫兒,竟能讓他夸一回,有空也給朕畫一幅,朕給你點評點評。” “是。” 乾隆問,“豐升額,重華宮修的如何了?” “前殿已經修好了,于萬壽前完工應該沒問題。”豐升額稟道。 “最好能提前些,油漆粉墨晾曬也需要時間。” 豐升額心頭一凜,應下。 福康安道,“皇上,奴才看重華宮就外頭有些陳舊,里面一應都是好的。不如就外頭修整一番,這樣下個月就能得了,也不耽誤了皇上的事兒。” 乾隆并不見怒容,溫聲問,“外頭糊弄糊弄?” “奴才豈敢?”福康安看宮女們撤去棋枰,擺上茶點,先捧予乾隆,乾隆笑著拈了一塊兒,反手賞給豐升額,笑道,“豐升額、善保也坐吧。” 二人謝恩。 “重華宮里還有孝賢皇后留下的陪嫁、與朕當年為寶親王時用的東西,”乾隆問,“福康安,你去瞧過了嗎?” 福康安大方的承認,“奴才借此機會,去轉了一圈兒。長春書屋里還有萬歲昔年墨寶呢,奴才斗膽翻閱了一遍。” “陳設如何擺放的,都記下了嗎?” “差不離。奴才以前也去過的。” 乾隆道,“那記清楚,然后將東西都收好,移到養心殿配殿里來吧。” “哦。” 乾隆皺眉看他,“哦?這是什么意思啊?” 福康安抱拳,“是,奴才記下了。”對乾隆道,“皇上哪次交待下來的事,奴才不是辦得妥妥當當。” “不愿意?”乾隆再問。 “奴才是想那里畢竟是皇上和姑姑住過的地方,修繕整理容易,何必連擺設一共收了。這次收了,即便日后重新擺了,也失了原本的味道。”福康安正色道。 乾隆嘆道,“收起來吧,朕在一日能擺一日,他日若朕不在了,又能擺到幾時?” 福康安驚的起身跪下,“皇上龍體康健,何出此言?” 善保和豐升額也跟著跪下,乾隆安坐如鐘,淡淡的笑一笑,“平身吧。這是實話,重華宮的一景一石、一杯一盞早刻在朕的腦海里。不過,朕懷念的,也只是朕懷念的。朕不能將這份懷念強加于他人身上,將重華宮的擺設移致養心殿配殿吧,讓朕時時看著、想著、念著。” “那重華宮豈不是空了?”福康安在乾隆面前向來放得開,也敢問的出口。 乾隆見善保和豐升額的頭垂的更低,兩只耳朵卻支楞起來,笑道,“其它按例讓內務府置辦,重華宮西室是正臥,空出來等大婚時自然有新福晉的嫁妝填充。” 福康安真想問問,您打算讓哪個阿哥的福晉入主重華宮哪?不過他向來知道分寸,還是閉緊了嘴巴。 重華宮修繕,將之前孝賢皇后的陪嫁移至養心殿,空出重華宮,皇上還透了口風,某位王爺的福晉會重新入住重華宮。 這是啥意思?整個京城的權貴都開始蠢蠢欲動。 幾個上書房內大臣被些別有用心的人機鋒口風不知道打了多少回,其實連他們也不大清楚皇上是何用意。 乾隆于事向來獨斷專行,這些內大臣不過是給皇帝參謀,真正也做不了乾隆的主兒。 就在朝中人心思變之時,乾隆再次投下一顆巨型炸彈:命內務府造金印金冊,一顆為貝勒金印,一顆為親王金印。 轟—— 整個京城頓時波濤洶涌、風云變幻。 最直接的反應就是往景陽宮送禮、示好的人大大增加,連與五阿哥交好的福家府上都頻頻有人造訪。 令妃挺著七個月的大肚子,還在幫著安排小燕子和紫薇嫁妝。 幾個軍機大臣倒還穩的住,不敢多言多行,譬如阿里袞想的就很實在,皇上身子好的很,瞧著再做二十年皇帝是沒問題的,沒哪個皇上愿意在自己活著的時候看到臣子去巴結自個兒的哪個兒子。 再說那位五阿哥,阿里袞實在不怎么瞧他得上。 不是他說酸話,與當今圣上潛龍之時所差不是一星半毫。 善保倒是很穩的住,福康安擦邊鼓問他時,善保倒不明白了,“嗯?怎么了,莫非皇上要將五阿哥從景陽宮移至重華宮?” “我聽人都這樣說。”福康安道。 “管他呢。人家愿住哪兒住哪兒,跟我們有什么關系,你干嘛?”善保一副八竿子跟他搭不著的模樣。 “不干嘛,沒事。” 善保瞇著眼睛打量福康安,問他,“你覺得五阿哥能做太子?”莫非富察家知道什么□□。 福康安道,“我說有什么用?外頭不都這樣傳。”雖在自個兒家里,不過要說的事兒實在犯忌諱,福康安謹慎地把丫鬟打發出去,聲音也放低,“你知道我跟那位不合的。” “你別人憂天了。”善保捏著葡萄吧唧著吃,撲撲撲,連吐出一串葡萄皮說,“別說他做太子,他就是做了玉皇大帝,本少爺照樣不甩他。什么東西,敢說我是癩蛤蟆!”猶記恨在心。 善保記仇的功力,福康安可是見識過的,聞言不禁一樂,摟著他的肩道,“我不是替你出氣了么,還記著呢。” 那叫出氣啊,自個兒挨個大耳光。善保沒好意思打擊福康安,“別說他了,掃興。你重陽宮修好了?” “嗯,皇上一天催三遍,誰敢拖沓。”乾隆命重華宮搬空,要另住新人,福康安心中難免落寞,重華宮不僅僅是一個宮殿,乾隆圣命一下,孝賢皇后當年的東西移至養心殿,雖然乾隆對傅恒寵愛如往昔,朝中不少人對富察家的態度卻變的微妙起來。福康安做為富察家的嫡系,自然感覺的到,善保卻對他仍如往昔,心中自是開懷,笑道,“偷得浮生半日閑,你跟我進宮去吧,八阿哥的生辰快到了,以前在宮里我們關系不錯,我有些東西要帶給他,一道去吧。” 善保拿出帕子擦擦手,“你跟皇子們還處的不賴啊?” “一塊兒念了十來年的書呢。”福康安喚丫鬟進來,命人備馬,帶了個青皮包袱,和善保一道進宮去了。 此時,天氣漸熱,乾隆今年沒去熱河避暑山莊,移駕暢春園。 阿哥們便在無逸齋念書。 福康安和善保都是御前侍衛,進宮并不困難。在無逸齋外頭等了片刻,皇子們放學,紀曉嵐夾著書本先出來,后頭幾位阿哥三三兩兩的帶著各自的伴讀、哈哈珠子說著話兒。 福康安帶著善保上前請安,六阿哥永一把托住福康安的胳膊,笑道,“行了,福康安,咱們又不頭一天認識,你如今倒是禮多了。今兒怎么有空來了?這位是……”細長的眼睛上下打量著善保兒。 福康安和皇子們關系不錯,當然五阿哥除外。 福康安面子大,不必行禮。善保單膝點頭,笑道,“奴才鈕祜祿.善保。” 永反應很迅速,伸手虛扶,笑道,“快起來。哦,我聽說過你,探花兒郎,可是?” 善保笑道,“六爺竟知道奴才,奴才受寵若驚。” “你過謙了,福康安跟我們是極熟的,既來了,去我那兒喝杯茶才好。”永為人很平和,笑道,“福康安,你自當了差,離我們就遠了,等閑見不著。無事不登三寶殿哪。” 福康安笑道,“幾日不見,六爺怎么成諸葛神算了。是八爺的壽日要到了,奴才準備了些小玩意兒,不成敬意。”雙手將禮物捧給永璇。 永璇眼睛一彎,看得出是真心高興,“多謝你還想著。”身后的哈哈珠子上前接過,永璇笑道,“我生辰那天晚上在我院兒里擺酒,已經跟幾位兄弟們說過了,福康安、善保,今兒既然見了你們,我就不派人送帖子了,你們過來一道熱鬧熱鬧。” 福康安笑,“喝酒就算了,你知道我想著你就成了,也不在乎這一頓酒。” “是我糊涂了,如今你們在御前當差,避諱些也是有的。”永璇了然一笑,并不強求。 還沒說幾句話,就見五阿哥小燕子從書屋有說有笑的出來,福康安和善保對視一眼,行禮問安。 五阿哥臉步一滯,唇角勾起,淡淡地高傲,“難得你如今也懂得規矩了。” 小燕子一拉五阿哥的袖子,“趕緊著,紫薇還等著我們呢。”倆人絕塵遠去。 福康安起身,撣一撣襟前的浮塵,哭笑不得的問,“這位……這位還珠格格怎么會來無逸齋念書啊?” 永璇冷笑,“有幾個皇子福晉連大字都不認得,皇阿瑪就是為了皇室臉面,也得叫這位還珠格格識得幾個字才妥當呢。” “八弟。”永嗔一句。 永璇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