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rmenⅢ(1):紫砂未遂
“She gives them butterflies, bats her cartoon eyes. She laughs like god, her mind‘s like a diamond. Audio tune lies, she‘s still shining. ......Only sixteen, but she walk the streets so mean.” - 裴聿珩意識到事情不對勁是在11月18日。 黎晝已經四天沒有給他發過信息了。 一般來講,這是很正常的情況:她在雙相的兩個時期分別處于不同的極端。躁期時她會發很多信息,但基本不發朋友圈;郁期則恰恰相反,永遠不會主動找別人,回消息也是敷衍性地回一句,朋友圈倒是發得頻繁。 問題在于,黎晝往常每天是至少會給他發一兩條的,何況現在兩人分開,消息量本應增加,但現在卻是杳無音信。 而更強烈的異樣感出現在她的朋友圈——只在他們分開的第二天,13日發了叁次,15日發了一次。 第一次是清晨發的純文字:“我請問一下呢為什么X市西站沒有吸煙室啊。。” 裴聿珩看見時,嘴角不自知地帶出一個弧度。他幾乎可以想象到黎晝因為怕冷,把她最常穿的Labbro裹到最緊,頂著早上六點多的困意走到服務臺前柔聲問有沒有吸煙室,得到否定答案后明明心里很想罵人卻仍要露出微笑說一句“抱歉打擾您了”的模樣。 經過長時間的觀察總結,他已經可以看懂黎晝平時表情下的真正情緒了。 第二次是單獨的一張圖片:在高鐵站臺上,她手中夾著一只煙,美甲的珠光底和上面的配飾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終于攝取到尼古丁,她應該是開心的。 第叁次是一整個塑料袋的藥。圖片中除了不小心露出的病歷單一角,還有一只帶著翡翠戒指的手,大概是柳女士的。黎晝配文:精神食糧。 而15日發的是她聚了一桌人打麻將,定位正是裴聿珩上次和她一起去的穿孔工作室——說明她已經回到了X市。 中間空出的14日本就是異常,現在又有連續兩天沒有任何動靜。裴聿珩心下的不安逐漸加強,他隱約有種不好的猜測,又強迫自己將這想法壓下,繼續看筆記本上的文獻。 他的手機仍保持亮屏,停留在朋友圈界面。余光突然一閃,屏幕上方彈出一個來電提示:是黎晝。 他接起。 “裴老師,...要不要來找我啊。柳女士走了,C省那邊都落地了,過來陪陪我。” 黎晝語氣軟軟的,聽起來有些虛弱,但也和平時郁期的狀態沒什么區別。 “回云璟華庭?” 裴聿珩還是和她確認了一下。 “不......X市中心醫院,二樓右手邊盡頭的獨立病房,...寶貝兒你看我多愛你,從icu出來剛醒就給你打電話。” 說到最后,黎晝用的幾乎是氣音,語氣中透著難掩的疲憊感。 裴聿珩難得感到失措。 “你......怎么了?” “你先過來找我嘛,真的很想你啊,...我電話里也說不清楚呀你說對不對。” 裴聿珩刷新頁面。一分鐘前,黎晝更新了條朋友圈,是從躺在病床上的角度拍攝的,左上角露出一堆輸液袋。 她配文:又他媽沒死。 “好,等我。” 留下這句話后,裴聿珩以最快的速度出了門。此生以來的第一次,他開車時感到不受控制的手抖與恐慌。 - 他進入病房時,黎晝正躺在床上發呆,眼神凝望著虛空中一點,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然而黎晝自己也不清楚,最貼近的可能是有點后悔把裴聿珩叫過來陪她了。 她想,這是干什么啊,平白無故把人家叫來醫院,其實完全可以等再躺兩天出院再見,...但她就是好想見到他,立刻。 床頭放著的紙張有些格外刺眼。裴聿珩走上前,拿起查看,最上方是五個黑體大字:病危通知書,下方簽了較為潦草的‘柳含芷’叁字。 知道裴聿珩已經看到,黎晝索性就攤開來說了:“嗯,病危通知書......我真剛從icu出來沒幾個小時,醒過來的時候柳女士已經離開了,根據航班時間來看,她應該是在我昏迷的時候簽下字就走了。” 裴聿珩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別驚訝,裴老師......近兩叁年發生過類似的事情太多了。X市最有名的幾個醫院都被送過,說實話中心醫院還算不錯,...你知道的,當一件事發生的頻率高了,它也就相對不那么重要了。 “柳女士其實真挺愛我的,甚至......她在我小時候因為自己忙,就同時請了四個保姆照顧我,是有點搞笑的。...正是因為清晰的知道我死不了,所以她還挺放心留我在醫院,反正有事就按鈴找護士,情況不對就叫醫生,蠻安全的。” “......其實我可能也知道自己死不了。” 黎晝沒再說話。 她靜靜看著裴聿珩將一把椅子搬過,放在床側,隨即就那樣看著她。 “獨立病房抽煙管的不嚴。” 黎晝開口,聲音質感有些澀。 她被裴聿珩看得挺想哭,就又想來點尼古丁,萬一真忍不住還可以假裝是煙霧熏進眼睛所流出的生理性淚水。 “寶貝,你可以哭。” 黎晝太久太久沒有聽到裴聿珩叫她‘寶貝’了。其實本來還好,但心理防線在聽到這話之后瞬間被擊潰,她的眼淚隨之落下。 這男的怎么回事啊,黎晝想。她發現自己真實情緒被他覺察出的幾率越來越高,但她似乎并不排斥這一點。 黎晝有被自己的想法驚到,她愛裴聿珩并不代表她會允許他了解自己的情緒。于是,為了將這一點掩藏,她真的勉強從床上坐起來,踉蹌著想要推著輸液架去大衣里拿煙。 裴聿珩被她氣笑了,于是說出了兩人認識以來的第一句臟話:“你他媽給我好好躺著,我給你拿。” 喲,裴老師會說臟話啊。 由于藥物在身體里的殘留沒有被完全代謝,黎晝的大腦還不是很清醒。 裴聿珩走到窗前,將窗戶推開。十一月中旬的風已經隱約帶著寒意,黎晝被送進醫院的時候在大衣里穿了件lv的馬海毛外套——盡管她不想承認,但繼卡地亞之后,這個牌子也能讓她想起裴聿珩。 而她真挺想他的。 盡管黎晝被醫院的被子裹得很嚴實,但她把床調整的上升了些許,上半身也就只余下那件外套。風吹進來的瞬間,她不禁瑟縮了一下。 黎晝自己都沒覺得有什么,但這輕微的動作卻被裴聿珩留意到。他嘆口氣,將窗戶的角度調小了些,又去角落處的大衣口袋給她拿煙,結果一邊就被塞了叁盒加一個打火機——她真的穿了那件Labbro。 裴聿珩將叁盒煙都放在她沒在輸液的那只手旁,讓黎晝自己挑。正想給她找個煙灰缸,卻見病床上的人已經熟練地單手用水浸濕了一張折了幾層的餐巾紙,整裝待發。 他感覺自己這輩子都沒這么無語過。 黎晝取了支細煙,咬破爆珠。感受著口中已然存在的淡淡煙草與姜的氣息,她笑吟吟地對身旁的男人道:“裴老師,幫我點一下嘛。” 裴聿珩最受不了的就是黎晝笑著對他撒嬌,于是只能認命地從口袋中拿出打火機,微小的火焰將煙的前端燒成炙熱的顏色,黎晝深吸一口,舒服得瞇起眼,這才感覺自己真正活了過來。 “寶貝,我時常想,我是不是就太他媽慣著你了,縱容你做所有想做的事。” 又是一句,黎晝想。 那他之前忍得豈不是很難受。 “不是,裴老師,你會說臟話啊......你早說啊。我以為你受不了這個,基本上都沒敢在你面前說過,...床上除外。” 黎晝其實挺不喜歡罵人帶母親的,她本人只有在無法控制情緒時才會用。但這從裴聿珩口中說出來確實是極其的性感,勉強可以接受......她已經為這人改變了太多次底線了,也不差這一個了。 裴聿珩心想你抓重點的能力還挺厲害的,自己對她說的話是一點不聽,無關緊要的兩字語氣詞倒是聽得挺清楚。 “來說說吧,這次怎么回事。” 他此刻的語氣實在是嚇人,黎晝沒敢說話,連抽煙的幅度都不敢太大。病房內的氣氛十分恐怖,介于這種威壓實在是難受,黎晝又悄悄點了根煙,動作之間小心地觀察著男人的神色。 她的裴老師這次是真生氣了。 見黎晝不說話,他接著冷聲開口道:“我離開你這才幾天就出事,你還真他媽夠給我面子。” 此刻,裴聿珩腦中逐漸升起的心疼與怒火已經讓他喪失了語言方面的涵養,平日里掩藏極佳的情緒在此刻終于控制不住傾瀉而出。 “我......受了點刺激,吞了大概一瓶,...100片碳酸鋰,還有兩板拉莫叁嗪。之前吞過六十多片,沒死成,這次想著......再試試。” 黎晝的聲音越說越小,最后叁個字幾乎已經完全聽不見,但隨即她又想,隨便吧,反正說都說了。 “16日早上的時候,我是被極強的反胃感......叫醒的。然后我就去洗手間吐了,吐出一堆白色小藥片,...當時我已經快失去意識了,躺在大理石地面也不動。柳女士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給我......隨便套上兩件衣服就打了120。” 她是恐懼的。 黎晝知道裴聿珩現在肯定生氣,但她并不確定他生氣的具體程度,也不知道他會做出什么事。因此,她感到恐慌,本來就虛弱的身體再度遭受了情緒波動,于是她開始感到呼吸困難,手抖得拿不住煙。 于是淚水譬如融化了的銀,在即將交匯的瞬間叫囂著從眼眶中溢了出來,好像盛夏向初秋轉變時的那一場雨。 “裴聿珩......我求你,你別生氣了好不好。...我當時也沒辦法啊,我也很無助很害怕,不知道究竟要怎么做啊,...我真的求你了......能不能不要生氣。...我以后,不會這樣了......起碼是和你在一起的時間里。” “我真的很想你......其實我本來有一件gucci的馬海毛外套,是不打算買lv的了...但是它,...它會讓我想到你......你的箱子和你的steamer包。......我不受控制地想你......我想你,我真的愛你。” ———————— 裴老師又將心軟。盡管他對于小黎紫砂這件事很生氣,但他這章對小黎有多兇,下章就會意識到人家有多難哄,并深責自己不是個人,瘋狂進行一些和小黎跪地道歉的行為。 慣例求一下評論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