贗品如我 第24節
在自己的面前。掙扎過,還是死了。 那一瞬間顏湘是茫然的,大腦一片空白,只有一雙哀傷的,黑得純粹的的眼睛靜靜地凝視著他。除此以外沒有任何語言和文字。 時間好像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是這樣,眼睜睜地,無能為力地看著哥哥走了。 當時他恨那些綁架他們的人。 現在,顏湘抬起淚眼,對蔣榮生又產生了那種微妙的情緒,有點像仇恨。 顏湘抬手擦掉淚眼,在地上撿起了一片枯黃的葉子,放在野鹿眼睛的上方,然后松開手指,葉子就輕飄飄地落在鹿的眼睛上,蓋住了它黯然灰敗的眼睛。像是人死后給他的臉上蓋上了一張黃紙。 這時候蔣榮生恰好結束通話,回過頭來,看見顏湘蹲在地上,手停在野鹿尸體的上方,正安靜地抿著唇,沒有哭也沒有說話。 蔣榮生的臉一沉,垂下眼眸,直直地看著顏湘,唇線抿成一條直線,面無表情。 顏湘望向蔣榮生,伸出雙手,解釋道,“我沒碰到它,你不能砍我的手。” 蔣榮生把顏湘從地上扯起來,劈臉給了他一耳刮子。 其實不太痛,警告的成分居多。 蔣榮生淡道,“回車上去。” 顏湘被打了也沒什么反應,也沒說話,低垂著眉毛,回車上去了,坐著。 周圍是一片寂靜的懸崖,什么也沒有,手機也沒有信號。臉上被打過的地方延遲地傳來疼痛,顏湘伸手摸了摸。 頭頂的suv車蓋還沒關,依舊是滿天星斗,璀璨招搖,像撲閃著翅膀的瞬間,被凝固被做成標本的蝴蝶。 不知道為什么,顏湘輕輕地瞇起眼睛,發現在他垂直的上空有一顆大星星特別特別亮,旁邊還有兩顆很小的星星,正在緊緊地依偎著那顆熒熒。 幼稚的童話里老是在說,死了就會升上天空,變成星星照耀四方。 那現在看見的,是他們嗎。 顏湘盯著漫天的星星發呆,又開始找哪一顆星星是哥哥。 蔣榮生這時候上車了,坐在他身邊,帶了一身的寒氣,望住呆笨而迷惘的顏湘,張開手掌扣著顏湘的下巴,漫不經心地,“很傷心?” 顏湘臉頰全是沒有干的眼淚,被扣住臉頰也沒有反抗,陰郁地望著蔣榮生,眼神有點遲鈍,點點頭。 “我用雷達發送了信號。輪胎出問題了,暫時走不了了。但是外面下雪了,管理員要三四個小時以后才會進來。” “那我們只能在這等著嗎?” “是的。” 顏湘沒再說話了,默默低下頭,看不清情緒。偶爾抬起頭來,也不敢看著面前那頭鹿,盡力回避著。 看著像被抄了家的兔子的顏湘,蔣榮生微笑,“正好,我也很無聊。” “嗯?”顏湘不明白。 蔣榮生卻已經把顏湘拉起來,輕啄了一下他的臉頰。 蔣榮生的嘴唇有些冷,顏湘卻因為哭和難過,臉上帶著微微的guntang。當薄唇觸碰到臉頰的時候,溫熱而細膩,軟乎乎的觸感,讓蔣榮生深藍色的眸色又濃郁了幾分。 蔣榮生輕聲道,“我想做。” 顏湘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猛地搖搖頭,“現在不行。” 蔣榮生很好笑地望著顏湘,在他耳邊低語,在落下的細吻之間,顏湘隱約聽見蔣先生說,…什么時候有你說不的份了。” 雖然知道是這樣,身體卻不聽使喚。 顏湘劇烈地掙扎起來,嘴里溢出完全不情愿的含糊聲,兩手推拒著面前的男人,一直想往后躲。 “不要在這…真的不行…停一停!…” 然而他的意志卻被完全忽略,蔣榮生毫無留情地一只手如同鐵鉗般把他雙手按住,舉高至頭頂。顏湘被迫完全展開了,頭無助地抬起來,從臉,身體,雙腿完全被控制住,完全是任人宰割的姿勢。 顏湘的呼吸帶著脆弱和脆弱,小心翼翼地看著面前的男人,很哀傷地,仿佛陷入了末日,“求你……” 他只能輕輕地搖著頭,“求你了……。” 腦海里顧念著那頭正在死去的野鹿,他又覺得這是禁忌的,絕對不能到達那處白光。克制著,身體戰,栗著,艱難且疼痛。 蔣榮生的手掌稍微松了一些力氣,顏湘以為有機可逃,翻身朝上拱了一下。 只是下一秒鐘,他又被鉗住,這下是他面對著車窗的位置,在上方,那頭鹿正躺在車前,葉子蓋著它的眼睛,混身已經僵硬灰白。 顏湘于是更加痛苦起來,反抗的動作更加劇烈,想把頭撇開,要逃離,永遠地逃離。 蔣榮生這時候卻伸出手,扯下了車里的鏡子,讓鏡子直接對著兩個人。 于是顏湘看到了鏡子里的自己,臉色潮,紅又抗拒,眼淚滿臉都是,又痛苦,又放,浪,形,骸。 他把臉扭開,蔣榮生就掐著他的下頜讓他直視著,嘲笑他,他閉上眼睛,蔣榮生就會扇他,讓他把眼睛看清楚。 于是顏湘只能被迫地望著鏡子里的兩個人,余光里是那頭死去的野鹿,曾經一點點地降溫,失去心跳,死在他的面前。 很奇怪的是,明明沒有碰到那頭死去的鹿,可是為什么感覺指尖微微濕潤著,似乎沾著一抹赤紅,隨著起伏幅度,十個指頭的紅也飛上了天,星星不再是銀色,而是完全的紅,如同地獄的煉火。 他該下地獄的。他實在是太罪惡了。 蔣榮生又扇了一巴掌他,因為這突然的痛感,顏湘的眼角瘋狂滲出眼淚。 仰頭看,星星又變成了迷,幻紛,亂的五彩色,抑制不住的漫天旋轉。 ………………………………………………………………………………… 蔣榮生依然在動作,呼,吸聲重了一點,只是笑,輕輕蹙著眉,“這么報復我?” 顏湘嗚嗚地哭著。用手蓋住眼睛,說不出話,余下的淚水滾落,涼涼的。 后來換了一個位置,顏湘回頭去看,蓋在野鹿上的那片葉子不知道什么時候被風吹走了,露出了灰色的凝滯的瞳孔。 不知道為什么,覺得腹部起伏的圓潤弧線也癟了下去,皺成一片。 也許是那幾頭稚嫩的小鹿全部碎了,變成了血,流出來,內臟,大腦,骨頭碎了一地。 隔著鋼鐵與玻璃,顏湘在車里,仿佛被子彈射中一般,那種灼燒的疼痛又傳來。 顏湘的手指不知道在什么時候,又開始微微發抖。 - 不知過了多久才結束。顏湘裹著毯子,躺在副駕駛上,手里捧著一杯加了姜汁的牛奶,不太腥,有點燙。 蔣榮生打開了車窗,一邊抽著煙,一邊跟顏湘并排躺著看星星。 剛剛看完一場性/,事,星星卻不會害羞。 依舊閃爍著明亮的光芒,仿佛在期待著兩個人再次交疊。閃耀的光芒以常璀璨明亮,滿天都是。 半晌以后,顏湘說,“蔣榮生,其實你也不是一定要做吧。” “嗯?” 蔣榮生嘴里還淺淺地咬著煙蒂,姿態恣意懶散,修長的手指意興闌珊的地玩,弄著打火機,一口煙吐出,薄藍色的煙霧在空氣中的姿態風,sao而繚繞。 顏湘說,“你只是…想看我出丑而已。” 有這種人的不是嗎?他見過。 有些天生就很壞的人,把一只小兔子裝到籠子里面,然后用一個桶裝滿水,把籠子傾斜著泡到水里去,看著小兔子掙扎著向沒有水的那邊倉皇爬過去。 等小兔子爬上去了,這個人又立刻調轉籠子的方向,“嘩”的一下,原本干燥的另外一端入水,小兔子再次落入了水里,它不會水,只能再次惶恐簌簌地爬向另外一段。這樣反復玩弄,人就發出哈哈大笑聲。 小兔子可憐極了,渾身都是水,每一秒鐘對它來說都是折磨。他也沒辦法反抗,太懦弱了,太無能了。 但是沒有人會可憐他,反而覺得他出丑的樣子很好笑。 而兔子的心臟是很小的,很容易就會被嚇停心臟。 顏湘神色蒼白,眼神如灰,如果不是胸膛還在微微的起伏,情緒跟那頭死去的野鹿也沒什么區別了。 顏湘小聲地問,“……我說的,對嗎?你只想捉弄我而已。” 蔣榮生回過頭看他,“說什么呢寶貝,剛剛爽,得一臉婊/子,樣的又不是我。” “好了,休息夠了就起來收拾,管理員還有半個小時到,你也不想夾著一屁股j,y上陌生男人的車吧。” 第27章 雖然去拉斯維加斯的路上困難重重,但是在拉斯維加斯舉辦的雕塑展上,顏湘竟然神奇般地跟大學教科書上的雕塑藝術家握了手,拿了簽名,還很靦腆又很真誠地仰望著大師,親口說非常喜歡他的作品。(雖然是蔣榮生在旁邊當了翻譯。) 蔣榮生除了個性比較惡劣,比較喜歡傷害別人戳心戳肺以外,他在處理正事當中從來非常值得信賴,從來不會出錯。 翻譯的節奏感很好,對話銜接之間不會讓人感到晦澀。 大師是個五十多歲的西班牙老頭兒,復雜一些的句子蔣榮生就用西班牙說,簡單一些的句子就用英語說,能讓顏湘和西班牙老頭兒都聽懂。 最后道別的時候,大師還送給顏湘一把純銀的雕塑刀,說他看過最新一起《雕塑月刊》,并期待下次能在聯展上碰見顏湘的作品。 回加州的飛機上,顏湘連覺都不睡了,就是反復地把那把雕塑刀翻來覆去地看。 蔣榮生在旁邊看財報,片刻后,淡淡地合上文件夾,轉頭,笑著問,“這么喜歡?” 顏湘捧著那把雕塑刀,點點頭,眼睛笑瞇瞇地。 好像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笑得跟往常沒有任何區別。 然而這就是顏湘,早就習慣了麻木自我,努力告訴自己要友善對待他人,要只記得開心的事情,至于那些不開心的事情就一定要藏在心里面,不要去想。 這樣的話,無論經歷再多,也不會垮掉。 這么多年來,他一直是這樣做的。 這樣做對不對,其實顏湘自己也不知道。可能有對的地方,不然他每天都會很不開心——mama在生病,被困在十歲那年走不出來,自己又每天都婊子,要面對喜怒無常,冷血刻薄的蔣先生。這樣的日子其實并不好過。 可能也有不對的地方。 人非草木。不是忍過寒冷的冬天,一直藏在地下,埋得很深,等下一個春天再來,又是一片嶄新的生動的綠草。 不是這樣的。 那些事情會一直藏著,一直在,兀自在心底腐爛著,深入骨髓,無論四季輪回多少次。等到有一天,忽然反應過來,然后延遲的痛苦就會鋪天蓋地襲來。 顏湘需要吃藥就是證明。 但是目前顏湘也找不到更好的辦法。要跟人說嗎?他沒有朋友,不想讓mama擔心,也不知道該依賴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