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子戲社 第36節(jié)
三姑姑介紹:“這是你召哥哥的女朋友?!?/br> 杜占不敢相信地看向杜召。 杜召開口:“叫嫂子?!?/br> 杜占目光又回到鄔長筠身上,打量她一番,咧嘴笑了起來:“嫂子好?!?/br> “你好。” “好了好了,有話進(jìn)來說,我這腿站久了不好使。” 杜占趕緊扶住老太太,往屋里去。 …… 正點(diǎn)準(zhǔn)時開席,長輩們一桌,兄弟們一桌,各親朋好友落座。 杜震山舉杯起身對大家道:“感謝各位親戚、同僚、好友光臨寒舍,為家母祝壽,壓五先敬各位一杯。”喝完酒,他又開始滔滔不絕起來:“承蒙各位抬愛,壓五自從……” 居小姐坐在鄔長筠旁邊,小聲對她說:“壓五是司令的表字,他還有個外號,叫土柿子,壓著五,不就是四嘛,杜一半,四諧音。你瞧他那個腦袋,像不像柿子。” 鄔長筠只敷衍地笑了下。 “再看他旁邊那個,賀金衛(wèi),曾經(jīng)一起打江山的,土柿子最信任的部下,他女兒叫賀明謠,我們右前方那桌穿藍(lán)裙子的。從前天天纏著末舟,動不動繡個荷包,做個點(diǎn)心。阿召出征,她素衣齋飯夜夜去寺廟跪著祈福,大冬天的,腿上落下毛病,聽說現(xiàn)在一下雨就腿疼。” “這么好?!?/br> “有些方面是不錯,但她心眼太多了,小時候在一起玩,稍不順?biāo)饩涂蘅尢涮涞?,成天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長輩叫我們都讓著她。那會我們喜歡偷拿家里的首飾扮皇帝皇后玩,只要她選不到中意的角色,就一直哭,沒辦法,大家只能讓給她。” 鄔長筠對這個人不感興趣,善也好惡也罷,跟自己毫無關(guān)系,過了這幾天,再也不會有任何交集,卻心血來潮問了句:“那杜召演的什么?” “他呀,演將軍唄。他只演將軍?!?/br> 杜震山連喝三杯酒,最后道:“大家盡興?!?/br> 鄔長筠朝杜召看過去,只見他正與杜占笑著說話,那一刻,她仿佛能想象得到,他扮演將軍時英姿颯爽的樣子。 巧了,杜召忽然也看過來,與她目光碰到一起,只兩秒,又轉(zhuǎn)回去繼續(xù)與杜占聊天。 居小姐抵了鄔長筠一下:“末舟可是我們昌源出了名的美男子,雖然性子太剛,但我看他對你還不錯,”她湊近鄔長筠耳朵,“干脆假戲真做得了,我看你兩還挺般配的。” 鄔長筠不想回應(yīng)這種話題,拿起筷子:“快吃吧。” …… 下午,又搭上臺唱起長開老戲,咿咿呀呀演了半天。 晚上還有宴席,不過在場的都是家族近親或是和杜震山關(guān)系十分要好的戰(zhàn)友。 吃完飯,大家邊喝茶聊天,邊看雜技表演。 就在這個時候,賀明謠起身,去到老太太跟前,送上禮物。是一幅親手繡制的花鳥圖。 老太太看了,贊不絕口,握住她的手說:“明丫頭手就是巧,瞧這細(xì)皮嫩rou的,刺傷了,可叫人心疼。” 賀明謠頷首笑了:“為祖母繡壽禮,是明謠的福氣,傷著一點(diǎn)半點(diǎn),不要緊?!?/br> 老太太同她說了幾句話,賀明謠又去杜召身邊,遞了個紅色的東西,遠(yuǎn)看過去,像荷包。 鄔長筠倒是明白她的意思,無非是想表現(xiàn)一個戲子對自己構(gòu)不成威脅,也壓根沒放在眼里,任杜召玩得再花,外面的女人爬得上他的床,卻永遠(yuǎn)爬不上杜家族譜。而她可是從小同杜召一起長大的紅顏知己,一個世交家的千金大小姐,杜震山認(rèn)定的兒媳婦。 鄔長筠淡淡看著賀明謠面對杜召時那含蓄又大方的笑容,以及,他嚴(yán)肅的表情。 杜召沒接她手里的東西,沖一個女孩子又不好發(fā)火,只能婉言相拒。 可賀明謠不知進(jìn)退,還杵在人面前,杜召臉色越來越難看。 自己還坐這呢,笑話。 沖那成堆的大洋,也不能讓他這么憋屈著。 鄔長筠端起茶一飲而盡,逕直走了過去,握住賀明謠的手腕把人往后拉,誰知她忽然踉蹌一步,故意摔倒在了地上。 鄔長筠愣了,俯視著半伏在地上的女人嬌弱模樣,隨即又笑了。 都中華民國了,玩這陰招,土不土啊。 眾人不免看過來,議論紛紛。 有人扶起賀明謠,她一副楚楚可憐、泫然欲泣的模樣:“meimei何故拉搡我?!闭f著伸出柔嫩纖細(xì)手,只見掌心蹭破了皮,爆了血珠。 鄔長筠沒說話,看向杜召,只見他從坐在一旁的六弟西服口袋里拽出一塊方巾,遞給了賀明謠:“包上。” 賀明謠接過來,眼淚瞬間滑落:“謝謝阿召,我沒事,不過一點(diǎn)小傷?!?/br> 賀明謠的母親趕了過來,心疼地查看她的手:“傷這么重!”她看向鄔長筠,“這位小姐,明謠向來大度,不在乎末舟在外招惹些什么,可你跑到這來當(dāng)眾欺負(fù)人,未免太不把我們賀家放在眼里了?!?/br> “你女兒弱不禁風(fēng),我還沒使力了,”鄔長筠忽然抬手,嚇得賀夫人抬手護(hù)住賀明謠,“我要真用了全力,不得把她摔死。” “你——”賀夫人指著她,“末舟,這就是你帶回來的人,太目中無人了,今日必須給明謠個說法?!?/br> 遠(yuǎn)處的賀金衛(wèi)冷了臉。 杜震山正顏厲色地看過去:“杜召,不要寒了長輩的心?!?/br> 杜召淡定地啜口茶,起身將鄔長筠拉到身畔:“我的人,我自會管教,就不勞各位cao心了,大家繼續(xù)品茶看戲,別為這點(diǎn)小事擾了好興致。” 杜占也站起來打圓場:“各位叔叔嬸嬸兄弟姐妹,居關(guān)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br> 杜召對鄔長筠說:“看累了就回去休息。” “嗯?!?/br> 鄔長筠剛走兩步,被賀夫人拉住,她厲聲訓(xùn)斥:“站住,你這個沒規(guī)矩、目中無人的——” 她一回頭,就看到賀夫人的手揮了過來,剛要躲閃,杜召及時扼住她的手腕,重重地一搡,害賀夫人差點(diǎn)跌倒。 賀明謠扶住母親,寒心地看向杜召,蹙眉不語。賀夫人捂著自己手腕,一臉激憤:“你敢推我,我好歹是——” “我管你是什么人,敢動我的女人,你怕是忘了我曾經(jīng)是干什么的?!?/br> 鄔長筠閉嘴不言,這時候說什么都不對,瞥一眼杜召的眼神,滿是殺氣。 賀金衛(wèi)對杜震山說:“這兒子,你管還是不管?!?/br> 杜震山拍案起身:“杜召,你太目無尊長了,我就一次性跟你說個清楚,我們杜家是不會讓一個戲子進(jìn)門的,你玩玩鬧鬧可以,男人,三妻四妾正常,但也得等明謠進(jìn)門了,你才能納她?!?/br> 杜召轉(zhuǎn)向杜震山:“杜司令,你怕是健忘了,我三年前就跟你說的很明白,脫離了杜家,這次回來,僅僅是為了看奶奶,‘我們杜家’,她要進(jìn),也是進(jìn)我的杜家。你兒子這么多,你定下的人,誰愛娶誰娶去。” “你!放肆!” “杜司令,給奶奶面子,我不想跟你吵,你也別找事,我們各自安好?!倍耪贍科疣w長筠的手,“這個戲子,我還就娶定了,你認(rèn)不認(rèn),關(guān)我屁事。” “逆子!”杜震山拔出副官的槍,對著杜召。 杜召朝前走一步,把鄔長筠擋在身后:“杜司令好威風(fēng),這么有本事怎么不去東北跟小日本拼了,真要舉兵北上,我還敬你是條漢子。坐在家里貪圖享樂,圍在女人之間吞云吐霧,你算什么英雄豪杰?!?/br> 杜震山唇線緊抿,氣得手發(fā)抖。 “你再多抽點(diǎn)大煙,連槍都握不住了。” 鄔長筠瞄過去一眼,完了,鬧大了,這彪漢子不會真的氣上頭一槍崩了兒子吧。 杜召死了,自己怎么辦? 她低著頭,給自己找后路,回憶這兩日記下的杜家布局,從這到西墻最近,不過最快也得十五秒。 十五秒,應(yīng)該夠了。 另一邊,賀金衛(wèi)也憤憤起身:“杜末舟,我敬你少年英雄,明謠又自小傾心于你,才一忍再忍,我賀家雖下屬于你杜家,但在昌源也是有頭有臉的,女兒掌心捧到大,受不了這窩囊氣,早年口頭之約,今日就一筆勾銷,明謠,我們走!” 杜召冷笑一聲:“如此甚好?!?/br> 聽此,賀明謠哭得更厲害了。 杜震山:“老賀?!?/br> 賀金衛(wèi)朝他抱拳:“你我兄弟情義,無需多言,謝司令招待?!彼洲D(zhuǎn)向一直沉默的老太太,“再次祝老夫人壽,金衛(wèi)改日再登門拜訪?!?/br> 語落,氣哼哼地帶妻女離開。 杜震山終是沒舍得開槍,摔了杯子,罵杜召:“你給我滾!” 鄔長筠松口氣。 好險。 …… 杜召帶鄔長筠往后院去。 鄔長筠看著他陰戾的背影:“我可沒用力,她自己倒的?!?/br> “她是什么人,我清楚,你是什么人,我更清楚?!倍耪侔讶死角懊媾c自己并行,“真打了,還不得昭告天下?!?/br> “鬧成這樣,老太太不高興了,我剛看她閉著眼,嘆了好幾口氣。” “我也不高興,”他見鄔長筠愁眉不展的,“現(xiàn)在又高興了。” “嗯?” “氣氣老頭子,就是舒服。” 鄔長筠要抽手,杜召不放,她用了些力:“這沒人,都在前面忙著,不用演了?!?/br> 杜召還是不松:“萬一有人呢。” 鄔長筠掙脫不開,任他握著:“現(xiàn)在去哪?” “收拾行李?!?/br> “這就走了?” “怎么,還沒賺夠啊?!?/br> “好吧,都鬧成這樣了,”鄔長筠趁其不意抽出手,往房間去,“打道回府?!?/br> 又被杜召拉回來:“等等?!?/br> 鄔長筠跟人到院中間站著,聽他道:“看完再走。” “看什么?” 忽然,煙花綻放滿空。 東邊,西邊,南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