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子戲社 第32節
這個問題……沒提前對,只能讓他答。 鄔長筠故作嬌羞,低下臉去:“奶奶,這得問他了?!?/br> 杜召說:“還不急?!?/br> “哪能不急,你都多大了,還不趕緊讓我抱上孫子,要抓緊!” 杜召笑笑:“好?!?/br> …… 老太太腿腳不方便,每天都是差人送了飯到屋里吃,今日特意叫人扶去了飯桌。 姨太們沒資格上桌,分別在各房內用餐。這一桌子,只有老太太、杜震山和杜夫人,其余便是些同輩。 杜老爺并不像傳聞中的那樣暴戾,他在家人面前還是很和善的,說說笑笑,還親自給別人夾菜,就是明顯不待見鄔長筠,全程沒有跟她說一句話,連看一眼都沒有。 也好,省得應付了。 飯后,杜召陪老太太聊天去了。鄔長筠自己在屋里待著,到底在別人家,她沒有早早歇下,坐在桌前發呆。 果然有人來看她。 鄔長筠聽見敲門聲,過去開門,是杜夫人:“夫人。” “還沒歇下吧?” “沒有。” “有什么需要的盡管跟下人說,別客氣,當做自己家一樣?!?/br> “好?!?/br> “阿召不在?” “去奶奶那了,”鄔長筠覺得她有話要說,順著提議:“您進來坐坐,喝杯茶?!?/br> 夫人應下來:“好?!?/br> 兩人坐在桌前,鄔長筠替她倒茶,見她一直摸肚子,才注意到隆起的腹部:“您有孕了?” “是啊,”夫人一臉慈祥地看著肚子,“他們都說八成又是個千金,老爺喜歡男孩,我倒覺得皮,喜歡女孩?!?/br> 鄔長筠將杯子遞過去:“溫的。” “好,”夫人抿一口,問道:“你和阿召認識多久了?” “幾個月?!?/br> “那時間不長,看你的氣質,是讀書人吧?年紀瞧上去也不大,還在上學?” 鄔長筠坦白:“我是唱戲的?!彼鴨栠^杜召是否要隱藏這一身份,他說不用,是什么就說什么。 夫人聞言,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那小時候吃了不少苦吧?!?/br> “還好?!?/br> “我也愛聽戲,你是青衣還是花旦?” “武旦?!?/br> “那是難得,師從誰?” “祝玉生?!?/br> “我倒聽說過此人,可惜沒聽過他的戲?!?/br> “家師出了意外,已經退隱了?!?/br> “你也要小心才是,耍刀弄槍,難免會受傷?!?/br> “會的。” “以后還是少拋頭露面的好,就在家好好照顧阿召,雖然他有婚約,但那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父母口頭說說的,你們年輕人現在都講究自由戀愛?!?/br> 鄔長筠知道她是故意說這些話試探自己反應,也配合演起來:“婚約?他沒跟我說過。” “是嘛?”夫人覆上她的手,“那丫頭性子柔,家里的掌上明珠,受不得挫,又是世交之女,自小一心嫁給阿召,這次他帶你回來,免不得遇見,你可要避著她點?!?/br> “我會讓著她的。” 夫人見她大大方方的,似乎并不放在心上,放下茶杯:“那你們早點休息,時間也不早了,明日再聊。” 夫人起身。 鄔長筠也跟著:“您慢走?!?/br> 關上門,鄔長筠又回去坐下,無聊地用手指蘸水胡亂在桌上畫著,有些疲倦,想躺著歇會,往臥室去,剛到床邊,被躺在里頭的人嚇了一跳。 “演得不錯嘛。” “你什么時候進來的?” 杜召枕著胳膊看她:“她進來的時候。” “一點聲音都沒有,鬼魂一樣?!?/br> “晚上可別提,這宅子里還真鬧過鬼?!?/br> 鄔長筠不信那些:“下來。” “干什么?” “我要睡覺了?!?/br> “睡唄?!?/br> “你在這我怎么睡?出去。” “這是我房間。” “……那你帶我來這個房間住下?!?/br> “我愛帶哪帶哪?!?/br> 鄔長筠盯他幾秒,忽然躺到旁邊:“路上說好了,只做戲,不逾距,正好,看看你定力?!?/br> 杜召見她一副死豬樣,翻身下床。 “你去哪?” “客房。”杜召替她關上燈,低著聲囑咐:“小心點,真的鬧過鬼。” 鄔長筠蒙頭睡去,什么神神鬼鬼的。 遇到自己,都得叫聲奶奶。 …… 宴席擺在后天。 為慶老太太壽辰,連著三天請戲班子來杜府唱堂會。 七點鐘,吱呀的胡琴便響了起來。 杜召天亮就出門了,安排人給鄔長筠送早飯來房間,用完后,她就一直在屋里待著,聽外頭的唱戲聲。 開場唱的是《牡丹亭》,那嗓子婉轉敞亮,腔正聲高,八成是位名角兒。小元翹那杜麗娘什么時候能有人家這三四分,也就出頭了。 正聽著,白解來敲門,說杜召回來了,在前院,讓鄔長筠也過去坐坐。 彎彎繞繞的長廊上掛滿了紅燈籠,庭院里布滿奇形怪石,下方池水清澈,游著肥美紅鯉。 走著油亮平整的石板路,耳邊,是風穿花墻的呼呼聲。 七拐八拐,終于來到前院。 戲臺子下人山人海,除了老太太不在,仿佛杜府從上到下所有人都趕來湊熱鬧了。 白解領鄔長筠到杜召旁邊坐下,只見他仍身著西裝,頭發打理的一絲不茍,不像是在自己家,倒像個矜貴的客人。 剛坐下,杜召拉過她的手握住,擱在自己大腿上。 假意微笑:“來了。” “嗯?!?/br> 杜召看向戲臺,身子朝她偏去:“學學?!?/br> “我是武旦?!编w長筠抿了口茶,慢悠悠地道:“我能做的,她定不能做,她能唱的,我未必不能。” “這么囂張?!?/br> “你又不是沒看過我的戲。” “你還真是一點都不謙虛,要不送你上去唱一首?” “不唱?!?/br> “怕了?” 鄔長筠也湊近些,嘴巴靠近他的耳朵:“我怕砸場子,以后這個戲班還怎么混?” 兩人竊竊私語,你儂我儂的,眾人不免再看過來,瞧瞧什么樣的絕色能讓當年叱吒風云的杜少帥如此寵著。 大多人表面上是尊重她的,可總有些沒腦子、還話多的蠢貨。 五姨太坐在后面,忽然開口:“聽說鄔小姐是唱戲的,何不借今日搭臺,來上一段,阿召看上的人定有過人之處,想必鄔小姐也是位功夫了得的名角兒?!?/br> 這話,自己同她開開玩笑也就罷了,從別人口中說出來又有別的意思了。杜召看都沒看五姨太一眼:“她是來陪我參加壽宴的,不是來給你表演的?!?/br> 鄔長筠沉默,任他應付。 五姨太笑道:“哎呀,唱兩嗓子而已,別那么小氣嘛?!?/br> “你曾是跳舞的,要不到前頭來給我們舞一段助助興?” “你——”五姨太不說話了。 “別那么小氣,”杜召重復她的話,輕蔑地笑了一聲,“一個妾,也敢這么跟我說話。再多一句嘴,絞爛你的舌頭?!?/br> 五姨太的兒子杜興看向杜震山,只見他一言不發,就任由杜召辱自己的母親,他心中憤懣,起身替母親出頭:“再是妾,也是長輩,哥哥怎么能如此目無尊——” 話沒說完,杜召松開鄔長筠的手,把人從后拎到面前,一巴掌甩過去:“什么時候輪得到你說話了?!?/br> 五姨太見狀,趕緊上前拉住兒子:“別亂說話,走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