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蓮珠 第6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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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送上公堂 直到被帶到州府衙門的大堂上,看著陶子貢升堂坐定,鄭自在犯暈。這些日子他時常做夢,夢里總是會被帶到這里,他每每舌燦蓮花,在公堂大展雄風,繼而瀟灑離開,沒有一次受困于此。 無論當官的問到什么角度,鄭自在都有一套說辭伺候,然而千算萬算,他沒算到真正被帶這里時,理由居然是設局騙錢。 設局騙錢,這在鄭自在看來簡直不值一提。 哪家賭坊不是設局騙錢?不賺錢又為何要開賭坊?開賭坊的固然不是好人,那么賭客就是好人嗎?壞人和壞人湊到一起,本來就是你騙我、我騙你,這有什么大驚小怪? 他越是這樣想,就越是不服氣,因而忘了下跪,直到衙役的水火棍在他腿彎敲了一記,他才腿一軟跪了下去。 “陶大人,小民冤枉啊!”鄭自在跪下便喊冤,“小民在黔州開了十多年賭坊,從來童叟無欺,這都是有口皆碑的!這……,總不能輸了錢就賴小民出千設局吧!” 高坐在上的陶子貢比鄭自在還要不耐煩。他正在書房煩惱如何無聲無息地處置掉白璧成,外頭卻報有人擊鼓告狀。按照州府律例,舉凡有擊鼓告狀的,無論案情大小,主管刑獄的都護都需升堂審理,陶子貢無法,只得放下白璧成,穿戴齊整到了公堂。 誰知他還沒走到公堂,便見通判左明匆匆而來。 “陶大人,白侯來了。”左明拱拱手道,“這案子,是白侯的朋友擊鼓來告。” 白璧成? 陶子貢咬了咬牙,暗想我在設計取你性命,你卻在忙著帶朋友告狀!活得真滋潤啊!之前六年的烏蔓藤,看著是白白熏了香! 他于是鐵青了臉道:“他來了又如何?要么我的位子讓他坐?讓他升堂?” 左明好好地來通氣,被他沒頭沒腦排揎一頓,愣著不知該說什么。陶子貢卻哼了一聲,拂袖而去前丟下兩個字:“設座!” 因而此刻,白璧成端坐在右側上首,左明陪坐左側。陶子貢控制目光,盡量不去看他,然而一聽這案子是賭場騙錢,差些兒沒被氣死。 這點子小事,也值得擊鼓升堂? 告狀的嚴荀不知道,白璧成總是知道的,這點子小事且到不了左明那里,讓陸長留捉了鄭自在打幾板子,叫他還錢便是了! 陶子貢黑著臉膛,坐在椅子上睥睨鄭自在,從齒縫里擠出幾個字:“原告先說話。” 原告嚴荀任何時候都笑瞇瞇的,這時依舊笑意盈盈上前一禮:“見過大人!” 他話音剛落,兩側衙役立即嗚嗚有聲,手中水火棍同時點地,噼噼啪啪地催他跪下,若非他是原告,就要和鄭自在一樣,腿彎吃一棍跪下。 嚴荀像是頭回上公堂,他正在不知所措,跟在他的身后的苗和卻上前一步,喝道:“爾等大膽!竟敢叫公子下跪!” “哎~莫惱,莫惱。”嚴荀笑微微攔住苗和,卻向陶子貢道:“大人容稟,大成有律,舉凡有官職在身者,訟上公堂可以免跪,可是有其事?” 陶子貢鼻子里出聲氣,問:“你有官職在身嗎?” 嚴荀從袖管里摸出一張官牒,雙手呈上道:“請大人驗看,卑職乃是通州府的司理參軍。” 州府參軍設司理、司戶、司獄,這官兒同陸長留一般大。但白璧成和陸長留沒料到他也是個官,倒是略略吃驚。衙役接過官牒送到陶子貢面前,驗過無誤,的確是通州府的司理參軍。 “既是如此,你免跪就是。”陶子貢道,“要狀告何人,快快說來。” “狀告吉祥賭坊老板鄭自在,告他設芥子局騙人!” “小民冤枉啊!”鄭自在立即叫道,“芥子局開到今天,從未有客人異議,正因為完全公正!局中選取茶水都是憑客人隨意,秩序亦是輪流,對每個人都機會平等!客人若因為輸了錢就如此潑臟水,誰還敢做賭行的生意!” 陶子貢接過苗和呈上的狀紙,瞇著眼睛看了半晌,道:“這狀紙上說,六位在局賭客里有你雇傭的托兒,托兒事先知道哪杯茶水有迷藥,他只需不選有藥的茶水,就能留到最后贏得三萬兩銀子,可是如此?” “這怎么可能?”鄭自在雙手一攤,“局上準備茶水的是一個人,選取送茶的又是另一個人,座中六個人十二只眼睛全都盯著,就算有個托兒,那還有十只眼睛盯著,如何當眾作假?” “也不需當局作假,”白璧成慢悠悠開口,“只需提前告訴托兒,你們放迷藥的顏色杯子,他不選那一杯就是。” “可是選杯子的順序是輪流的,若是那個托兒輪到最后挑選,只能拿取有迷藥的茶水,又當如何?” “這也好辦,只要讓他最后選取茶水的機會盡量靠后。” 白璧成此話一出,鄭自在心里咯噔一聲,倒不吭聲了。陶子貢卻聽得一頭霧水,道:“您這話何意?” 陸長留聽了,指揮衙役搬來桌子放置公堂之上,放上一張棋盤六個棋子,棋子中獨有一枚刷成綠色。 “這枚綠色棋子,就是拿嫩綠竹籌的托兒。”白璧成上前拾起綠色棋子示眾一圈,又放回上首中間的位置,“他必須坐在這里。” “哈哈,我知道了!”嚴荀笑道,“芥子局自下首第一人開始選取茶水,每輪都有一人最后選茶水,前四輪綠棋都不是最后一個選。” “嚴司理說得沒錯,”白璧成接上話道,“每輪上來,綠棋都知道藥下在哪個顏色的杯里,他不取這杯即可。” 他說著拿出祝記茶包里找到的契約,向鄭自在亮一亮道:“鄭老板,這是你同賭客贏起訂立的契約,上面還有你的簽名,鐵證于此,你還有什么好說的?” 如果說因為“設局騙錢”被拉上公堂是鄭自在的第一個沒想到,那么看見與舒澤安訂立的契約就是他的第二個沒想到,到了這時候,他保持的氣定神閑開始有了裂縫。 契約和棋盤被呈送到陶子貢面前,陶子貢叫上左明,兩人依照狀紙推演良久,陶子貢卻奇道:“按照白侯的說法,只消到第五輪,綠棋便是最后一個選,雖然只剩兩杯茶,但綠棋并不能保證另外的人一定選藥茶啊!” “這個簡單,”白璧成道,“最后兩杯茶都是藥茶便可以。” “原來是這樣!總之剩下兩杯,賭客喝了藥茶睡過去以為是正常的,綠棋卻能醒來后拿到五百兩銀子!”陶子貢恍然,將驚堂木一拍,“鄭自在,證據在此,你還有何要說!” 不等鄭自在答話,嚴荀卻笑道:“不只有證據,還有證人,今日我參與的芥子局里,拿嫩綠竹籌的方老板就是絕好的證人,不如請他來問一問,更加坐實吉祥賭坊設局騙錢!” “不只是姓方,還有這張契約上的贏起!”陶子貢抖了抖契約,“陸司獄,你帶人跑一趟,把這兩個證人都帶回來。” “大人,方老板或許能帶回來,贏起卻帶不回來了。”陸長留上前稟道,“他已經被殺害在瓦片村后的小河邊。” “瓦片村后的小河邊?”陶子貢眼睛微轉,“可是今天來報的無臉尸一案?” “大人英明,正是此案!” “尸體既然無臉,你如何確定就是贏起?” “尸體雖然無臉,但他右臂上有一塊銅錢大的暗紅胎記。贏起原名舒澤安,曾是裕王府的門客,他手臂上這塊胎記,不只卑職見過,裕王府負責招攬門客的管家也是見過的!” 陶子貢聽到這里,便看了左明一眼。左明會意,自去安排人到裕王府找管家問話。 “這事倒有些巧合,”陶子貢摸摸下巴,“正要找贏起做證,他卻疑似被殺掉了。” “大人!這不是巧合,這是故意殺人滅口。”陸長留朗聲道,“殺人者,正是吉祥賭坊的老板鄭自在!” “你莫要血口噴人!”鄭自在急了起來,“說我設局騙錢便罷了,如何還要給我安上殺人的罪名!” “因為這個荷包,”陸長留接過白璧成丟來的荷包,“這枚祝記藥鋪的荷包,是在吉祥賭坊芥子局的內室里發現的,那張有贏起簽字的契約就是在荷包里找到的,很明顯,這荷包就是贏起的!” “這能說明什么?”鄭自在道,“說明贏起去過賭坊的內室?這不是應該的嗎?我承受雇傭他參加芥子局,所以他的荷包落在內室里,是很正常的!” “吉祥賭坊的伙計說過,芥子局約定后三天才能開局,但今日未時之局贏起并沒有參加,如此推算,贏起最晚參加的一局也在三天之前。”陸長留道,“但是這枚荷包就落在床榻枕邊,如此明顯的所在,怎會過了三天都沒人發現?芥子局入局便是五千兩,如此富貴,竟沒人灑掃內室嗎?” “我知道了,”嚴荀笑道,“賭坊營業到凌晨,上午大多在閉門休息,芥子局的內室一定是昨天就打掃妥當,只等今日未時開局,所以這荷包不是之前落下的,是昨晚落下的!” “贏起昨晚到過賭坊,今天就被殺死在河邊,鄭老板,這案子可不是與你有關!” “小民冤枉!就算贏起昨晚到過賭坊,又怎能說是小民殺了他?小民與他無冤無仇,為何要殺他?” “何止無冤無仇,你對贏起很好。”白璧成笑道,“他是個爛賭鬼,欠了一屁股債,別家賭坊追著他要錢,要不著就砍掉他的手指頭,裕王府也將他掃地出門,唯獨你,不僅不砍手指頭,還給他安排了住處,還雇他在吉祥陪玩,你養著他,就為了契約書背面寫著的五個人名吧!” 聽他提到契約書背面,陶子貢便翻過契約看看,果然看見五個潦草的名字,他逐一念出來,狐疑地看向左明。左通判經手大小案件,對這五個名字很熟悉,于是起身道:“大人,這是前段時間五人被殺案的五名死者。” “短短五天,死了五個人,雖然每個人死法不一樣,但他們有個共同點,都去過芥子局。”白璧成看向鄭自在,“鄭老板,這又如何解釋呢?” “越說越離譜!”鄭自在冷笑道,“剛剛說我殺了一個人,這一轉眼,又加了五條人命!” “我是說,這五個人都去過芥子局,鄭老板承認此事嗎?” 鄭自在昂起下巴:“芥子局接待那么多客人,我怎么能記得住?再說進芥子局并不問姓名,有些客人不愿被人知曉!” “那就不勞鄭老板記著了,我這里有些證物,能證明幾位五位死都去過芥子局。” 陸長留走上堂前,掏出手帕包來打開,逐一展示道:“這是蘭香閣潘mama的赤焰金甲,掉落在內室床腿后;這是袁江望縣尸處發現的嬌黃穗子,和芥子局竹籌所墜絲絳一模一樣;這是言年的事急小印,掉落在賭坊接送客人的馬車里。” “只能說明有三個人到過芥子局,還有兩個呢?”鄭自在問。 “鄭老板知道刀五購置了車馬嗎?”白璧成忽然插話,“在刀五被活埋之前,他忽然有錢了,不再用運高車行的車馬,自己購了一套車馬。” “這事與我有什么關系?”鄭自在嗤之以鼻。 “有很大關系!刀五死了,他的車卻在你的賭坊!我猜不只是車,他的馬也在你的賭坊吧?”白璧成道,“這事很好查,黔州的車馬都有登記在冊,車身馬蹄都烙有編號,一對就能查出來。” 鄭自在情知他說得不錯,雖然滿臉不屑之色,卻不吭聲了。 “白兄,小弟有一事不明。”嚴荀問道,“如若鄭老板殺了刀五,避嫌猶恐不及,為何要將車馬留在賭坊呢?” “正常人自然要避嫌,但鄭老板不敢避嫌,因為刀五的車上有太多漏洞,收拾不過來。”白璧成拿起言年的小印:“鄭老板,這枚小印就是在車上找到的,雖然你已經仔細收拾過。” 鄭自在微微瞇起眼睛,仍是不說話。 “剛發現這五位死者都好賭時,我并沒有將他們與芥子局聯系在一起,畢竟五千兩銀子的入場券,這五人里除了祝正鐸,誰拿出來都要想一想,特別是刀五和袁江望。一個窮拉車的,一個窮讀書的,哪有銀子玩芥子局呢?所以我請舒澤安拿到芥子局的名單,來確證我的想法。舒澤安答應了,開口就要能進芥子局的銀子,五千兩。我想舒澤安很有把握,否則怎會獅子大張口?” 白璧成說到這里看向鄭自在,鄭自在仰著臉閉著眼睛,仿佛沒有在聽。 “但我還是猜錯了,舒澤安不只是有把握,他根本就是那次芥子局的第六個人。這五個人接連出事之后,舒澤安也在懷疑,等到我找他要名單,他應該能夠肯定,這五個人的死與鄭老板有關了。” “舒澤安若是疑心,為何不直接說出事實呢?畢竟能夠換五千兩銀子,他為何還要說去搞名單!”陸長留唏噓,“結果把自己的命弄沒了。” “因為他貪錢啊!”白璧成道,“鄭老板最終對舒澤安起殺心,是因為他找你開價吧,他能找我拿五千兩,就能找你要更多,是也不是?” 第74章 輾轉拋尸 白璧成提到舒澤安勒索,鄭自在像沒聽見似的,他微闔雙目仰著臉,仿佛在聆聽天外來音,其他都不值得他在意。 陶子貢象征性地拍一下驚堂木:“鄭自在,問你話為何不答?” 陶子貢并未公正介紹白璧成,鄭自在可以裝傻,但陶子貢是一州都護,他發話了,鄭自在總要給些面子。 “答話又有何用?”他張開眼睛,“諸位認定在下是兇手,那就把理由說出來,真的假不了,編織的鬼話自然有破綻。” 五人案復雜,鄭自在仿佛有恃無恐,白璧成不放心交由陸長留推演,他自己走上兩步:“鄭老板不肯輕易認罪,我只能講講五人被殺之事。” 鄭自在非但不慌,反倒拱拱手:“愿聞其詳。” 沒等白璧成開口,外面忽然亂哄哄的,一會兒便有小吏跑來稟道:“陶大人,嘉南郡主來了。” 陶子貢這卻吃驚,沒等他回過神來,嘉南郡主戴著垂紗斗笠,已經衣袂飄飄走到堂上。 陶子貢慌忙下座行禮,嘉南卻道:“聽說陶大人開審五人被殺案,這五人里有王府的門客言年,因此我來聽一聽,不知可會打擾?” 陶子貢原本開審的是“芥子局騙錢”,也不知何時被歪到了“五人被殺”,他想解釋又無從說起,只得隨水推舟:“不打擾!絕不打擾!郡主請上座!” 待嘉南坐定,白璧成繼續說道:“前一段黔州城五天出了五起命案,五個毫無關聯的人,用五種不同的方法,死在五個地方。這案子接到手上,陸司獄的第一思路是尋找共同點,最好能讓五起案子并作一起,很快,我們就發現了三個共同點。” “哪三個?”嘉南不由問道。 “其一,他們都與賭有關。祝正鐸畏妻如虎,為了賭錢,卻能到南譙縣另設分鋪;潘紅玉每晚安頓好客人,要趕著出去玩兩把;刀五更是嗜賭如命,贏了還要在車馬店請客;言年與舒澤安同為王府門客,被他拉去賭也是家常便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