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蓮珠 第4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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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有咳癥,半點酒也不能碰的!” 玉州寒冷,在外行軍一靠篝火二靠酒,因而將士大多貪杯,白璧成也不例外,但自從咳癥發(fā)作,他已經(jīng)克制再三,今日本想開個戒,卻被含山奪去了,這一時正要惱火上來,卻聽門外有人揚(yáng)聲道:“車管家,有師傅送菜上來了。” 白璧成這才將情緒壓下,點了點頭。車軒見了,忙叫送菜進(jìn)來,轉(zhuǎn)眼便有兩個小廝送來兩碗菜,逐一擱在桌上。 “這是哪位師傅做的?”車軒忙問。 “哎!先不必說明!”含山即刻攔住,“不說是誰做的,只品菜,侯爺合口味了再問是誰!” 她這主意一出,車軒卻難護(hù)住那空,他轉(zhuǎn)著眼睛正要想點子反駁,陸長留卻幫腔道:“含山這個主意好!品上了再問是誰,更加公平!” 他倆都這樣講,白璧成自然依從,車軒眼看回天無力,恨得又剜一眼含山。含山哪里理他,卻看著桌上兩道菜咦了一聲,道:“這哪里是紅燒rou?分明是雕了花的紅燒rou!又哪里是青菜豆腐,簡直是開了花的燉豆腐!” 白璧成順著看去,才知含山所言不虛,上來的紅燒rou只得四塊,盛在粉青蓮瓣碗里,通紅透亮自不必說,奇得是rou皮子上鏤空雕著四個字:福、祿、壽、禧。 “紅燒rou上刻字?”陸長留吃了一驚,“在京里也沒見過。” “這倒罷了,你看看青菜豆腐罷!”含山指著說,“盛豆腐的白瓷大斗笠已經(jīng)難尋,豆腐還要切作一朵朵盛開的花,又用青菜做枝葉陪襯,飄在水里像畫一樣,怎么吃呢?” 白璧成默然無語,心里卻不喜歡,只覺得如此做菜太過奢靡。車軒心下卻想,這兩道菜像是在秀刀功,是了,肯定是湊數(shù)的那個楚行舟! 一念及此,他可算是輕松了,起身夾了一塊rou送進(jìn)白璧成的碟子里,笑道:“做工雖花哨,也不知滋味如何,侯爺嘗嘗。” 白璧成嗯了一聲,夾了些半肥半瘦的嘗嘗,只覺得咸甜適口,也算不錯。他擱了筷子剛要發(fā)表看法,卻聽陸長留在右邊說:“味道也不錯,只是沒有驚艷之感。”白璧成一驚,又聽含山在左邊道:“rou是rou,滋味是滋味,分家分得真明顯。” 他們吃著不好嗎?白璧成暗想,為何我覺著不錯? “那這豆腐呢?” 車軒舀了半塊豆腐擱在白璧成碟子里,白璧成挑些來吃,亦覺得滋味尚可,然而含山卻撇撇嘴:“若是不雕成花,這豆腐也算可口,但是雕了花的豆腐難道不該更好吃些?” “不要只是我們說,”陸長留卻問,“侯爺,您覺得如何?” “我……,”白璧成說,“我也這樣想。” “這兩道菜,叫做中看不中用,”車軒哈哈一笑,“來歡,撤下去,你們找些米飯拌了吃吧。” 這一時撤了下去,另外兩道即刻送了上來。這次呈上的菜肴看著十分正常,紅燒rou濃油赤醬,青菜豆腐綠的綠白的白,然而剛放齊備了,含山便皺眉道:“這青菜豆腐不吃也罷,瞧瞧盆邊浮一層黃澄澄的油,這是放了多少油啊?” 陸長留夾了rou吃過,道:“紅燒rou很香,也是太油膩了。” 他邊說邊找只青梅擱在嘴里解膩,白璧成最怕油膩,聽陸長留和含山這樣講,他連嘗也不想嘗,便道:“換下一個。” 做菜油膩,必然是萬大發(fā)的手筆,車軒這樣想著,又笑瞇瞇送走第二個。第三回送上來了,這次的菜看上去清爽多了,含山嘗了一匙子豆腐:“這和上一個截然相反,是一滴油也沒放啊!侯爺,雖說您飲食要清淡,但這樣的水煮菜哪里能行?” 然而白璧成最愛水煮菜,聽見便眼睛發(fā)亮,趕忙盛了一勺送進(jìn)嘴里,品一品正要說好吃,卻聽陸長留咦了一聲:“紅燒rou倒也罷了,青菜豆腐卻極好吃!” “我也覺得這個好,”白璧成終于插上話,“這道水煮的青菜豆腐,沒放油卻滋味十足,比放了油的還好吃!” 車軒眼睛微轉(zhuǎn),暗想沒放油比放了油還好吃,難道不是桃源樓大廚才能有的絕技?是了!十之八九這個就是那空的手藝! “侯爺若覺得這個好,那第四個也不必嘗了,”車軒立即說,“叫他們公布開來是誰,就定下這個罷!” “咦,車管家為何如此著急?”含山不同意,“四位師傅都做了菜,若是不嘗一嘗,豈非叫人憋屈?” “也說不準(zhǔn)更好的在后面呢!”陸長留也說,“車管家,只管叫第四個廚子送上菜來!” 車軒只恨含山多事,卻也無可奈何,只能吩咐來歡道:“去催一催,讓最后一位師傅快快上菜!” 第50章 刀是菜刀 車軒剛剛催過,樓梯上一陣腳步聲響,第四個廚子出菜了。 這回的兩道菜送上來,賣相卻是最正常的,既沒有雕花切花,也不曾多油或少油,擺盤亦是中規(guī)中矩,沒有絲毫的嘩眾取寵。 “這菜不用嘗,已經(jīng)輸了,”車軒立即唱衰,“油多的好吃,油少的合侯爺口味,雕花切花的至少花了心思,這什么都沒有的,不如不嘗了。” 含山也覺得新上的菜沒什么特色,但車軒說了,她偏要作對,特別比齊了筷子道:“上都上了,為什么不嘗?看著平淡的,說不定另有驚喜。” 她說著先夾一塊rou放進(jìn)嘴里,剛咬了一下,不由得愣了愣,緊接著三兩下吞了這塊rou,又另夾一塊放進(jìn)嘴里,眼睛慢慢睜圓了。 “這紅燒rou真好吃,”陸長留已經(jīng)說出來,“看著清淡,滋味卻濃厚不膩,好像加了一味……” “山楂!”含山道,“燉rou時加了山楂,帶著一絲酸甜,好吃不膩,侯爺您嘗嘗是不是。” 白璧成只吃烤rou,對黔州各種燉煮rou沒什么發(fā)言權(quán),但今天招廚子,題目是他準(zhǔn)可的,自然要拿出樣子來,但這一次的rou放進(jìn)嘴里,果然有些說不清的清甜味道,既咸鮮又爽口,顯然比雕了花的好吃。 “紅燒rou的確不錯,但第三個師傅的青菜豆腐很好吃,”白璧成說,“我喜歡水煮菜。” “侯爺喜歡哪個就留哪個,不必聽他們的!”車軒忙道,“這是侯府選廚子,不是別的地方選廚子!” 陸長留正要評點桌上的青菜豆腐,聽了車軒的話,便乖乖閉嘴不打擾了。含山卻不管,自顧伸匙子進(jìn)菜盆里舀豆腐,撥了一下卻奇道:“咦?” “怎么了?”白璧成問。 “這豆腐,是淋上蛋液煎過的。”含山皺眉道。 “沒錯,”陸長留這才接話,“因為這一手,原本沒滋味的青菜豆腐變得噴香好吃了。” “可是用了油,侯爺不喜歡!”車軒趕緊說,“侯爺,豆腐又淋蛋液又用油煎,那就談不上清淡了,您說是不是?” “車管家說得不對,侯爺要多吃些rou蛋增強(qiáng)體質(zhì),光吃水煮菜可不行,”含山不同意,“再說了,若非之前飲食上照顧不周,侯爺?shù)牟∫膊粫涎又链耍 ?/br> 她明知白璧成是中毒,和水煮菜沒關(guān)系,還要這樣講,白璧成不由瞅她一眼,心想含山別的都好,就是遇上車軒就小氣,為了懟他是一步不能讓的。 果然車軒立即蹦起三丈高:“姑娘這是沖我來的?是說我沒照顧好侯爺?要說便明白說出來,少在這含沙射影的!” 白璧成微蹙眉心,心知又要拉架了,然而沒等他開口,含山卻笑一笑道:“車管家,我雖然瞧你不順眼,但這事卻不干你的事,飲食一事本該是廚房經(jīng)心,你人貴事忙,就算是個哪吒,也有照管不到的地方,哪能事事都賴在你身上?” 她破天荒地替車軒說話,別說車軒,連白璧成和陸長留都聽蒙了,不知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然而含山又柔和聲音道:“之前的事都不說了,就說之后的事,等換了新廚子,只做水煮菜是不行的,用蛋液裹了煎過的豆腐就是好!” “喲,姑娘說了半天,意思是第四個廚子好了?”車軒怪聲道,“您喜歡那是您的事,選誰還得侯爺說了算!侯爺,您快說說,要選哪一個?” 白璧成一時猶豫,他并不想讓含山失望,但第三個師傅送來的青菜豆腐又著實好吃。陸長留這次倒乖覺,笑道:“淋了蛋液煎豆腐也不是什么難事,若是留下第三位師傅,叫他日后也這樣做就是了。” “陸司獄說得是!”車軒得意,“侯爺,要么就選第三位?” “車管家哪能這樣就決定?侯府的廚子掌管的不是一道菜兩道菜,是整個廚房!依我看,得叫這四位師傅上來見見面,才能定奪選哪一個。” 含山大聲說著,又把手探到桌下去,頓了頓白璧成的衣袖。白璧成知道她的意思,換廚子的根本原因,是要管束飲食,以免再有烏蔓藤混入其中,至于誰做的菜好吃,究竟還在其次。 “含山這話也有道理,”白璧成點頭,“車軒,你叫他們都上來,辛苦了半日,也讓我們見一見真容。” 若非白璧成在此,車軒簡直要開罵!之前說不見廚師只定菜的是含山,現(xiàn)在說不能只憑菜色不見廚師的也是含山,這丫頭翻來倒去為所欲為,更可恨白璧成對她百依百順! 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車軒咬著后槽牙想,侯爺這么個大英雄也不例外,要栽在這小妮子手里! 他咬碎了牙也是無法,只得吩咐來歡去叫四位師傅上來,隨著一陣腳步聲響,魚貫進(jìn)來四個廚子,高矮胖瘦形態(tài)各異,有滿臉諂媚的,也有神色冷淡的,不一而足。 “四位師傅,侯爺已然嘗過菜了,叫你們來是想問問話。”車軒起身道,“請問這紅燒rou上刻字,豆腐又雕成花的,是哪一位?” 他說話時微帶笑容,仿佛這兩道菜很叫人滿意一般,那空見了,連忙一步跨上前,堆了笑巴結(jié)道:“回侯爺?shù)脑挘剀嚬芗业脑挘套值窕ㄊ窃谙碌幕钣嫞龅貌缓茫泻顮敽蛙嚬芗乙娦α恕!?/br> “你做的?”車軒臉色微變,“我記得桃源樓的菜,并沒有這些花樣兒!” “桃源樓的客人哪里比得侯爺尊貴,”那空笑瞇瞇說,“一般的食客自然一般的打發(fā),伺候侯爺卻要拿出十足功夫來!” “原來你就是桃源樓的大廚,”含山笑道,“放著名店名廚不做,到侯府深居簡出,這有什么意趣?” 她明媚嬌美,又坐在白璧成身側(cè)托腮巧笑,雖是未出閣的打扮,那空也認(rèn)定她地位不低,因而恭敬回話道:“姑娘有所不知,在下不喜歡熱鬧,只喜歡安靜,能在侯府精研廚藝,是修來的福分。” 含山曉得他不說實話,笑著點一點頭,轉(zhuǎn)而問道:“那么第二回 送上來的,又是哪位師傅呢?” 四人中便走出個身材圓胖的,抱一抱拳道:“小的萬大發(fā),見過侯爺。小的原是在雖縣車馬店開飯館的,因為菜做得好,朋友便送了個外號,叫做萬龍肝,是說無論什么菜,小的都能做出龍肝的滋味來。” “萬龍肝?”陸長留聽了好笑,“萬師傅,您吃過龍肝嗎?” 萬大發(fā)倒也老實,搖著頭說:“小的不曾吃過,也不曾見過。” 含山噗嗤一笑:“您若吃過見過,只怕也不在這了。” “萬師傅做得也不錯,只是油大了些,我有些克化不了。”白璧成不愿為難老實人,簡單點評兩句揭過去了。車軒這才又問:“第三回 送上的,是哪位師父?” 這次走出來的是個高瘦的廚子,他神情冷淡,行禮后也不說話,依舊垂眸站著。 “這位師傅是饒山海饒師傅,他此前在大儒包學(xué)義包老先生家里做事,因為包老先生舉家回鄉(xiāng),饒師傅不愿跟去,這才想到咱們府上來。” 包學(xué)義是進(jìn)士出身,厭惡官場而不肯進(jìn)仕途,于是在黔州設(shè)館教書。起先奔他來的學(xué)生極多,但包學(xué)義軸,一心力捧寒門學(xué)子,對家世好的反倒苛待,久而久之,人人都知道他追逐清名,反倒不愿把子弟送與他教。包學(xué)義日漸貧寒,終于熬不住關(guān)了書館,要回鄉(xiāng)去了。 聽說是包大儒的廚子,白璧成倒有些感嘆,心想他家里的廚子也脾氣清落,見人不肯示好,與包學(xué)義一脈相承。 “原來饒師傅在包老先生家做廚子,”陸長留卻接話道,“難怪你青菜豆腐做得好,聽說包老先生不沾葷腥,他講雞鴨魚rou都是骯臟物,吃多了要生出滿肚子的濁氣來。饒師傅,可有此事?” “老先生不愛吃葷腥是真,但老先生貧寒,不能時常大魚大rou也是真。”饒山海低眉道,“只不過我們做廚子的,只管做主人愛吃的,別的不管。” 白璧成聽了,點頭道:“你的青菜豆腐做得極好。” 饒山海謝了夸獎,默然退回去站著。他如此性格,倒叫白璧成擔(dān)心,侯府水深,饒山海這樣清高的只怕不行。 眾人的目光便聚焦在最后一個廚子身上,那人身材健碩,穿一身灰布短衣,眉宇間有股子沉靜之氣。 “你叫什么名字?”白璧成問。 “在下楚行舟,見過侯爺。” 然而這名字剛說出來,含山便咦了一聲,脫口道:“你是楚行舟?楚楚可憐的楚,千里行舟的行舟?” “正是。”楚行舟面不改色道。 白璧成見含山有異,便笑一笑道:“你們四位各有所長,究竟用哪一個我還拿不定主意。這么樣,四們請跟車管家去樓下歇息,我們討論一下再定罷。” 那空聽了,不由瞅了含山和陸長留一眼,暗想:“什么人出的餿點子,說去打點車軒,管事的明明是這兩位!” 他雖作此想,卻不敢多話,只能跟著車軒來歡下樓去等消息。二樓清靜下來,白璧成卻問含山:“你認(rèn)得那個楚行舟?” 含山不想叫陸長留知道,便伏在白璧成耳邊說:“侯爺,他是刀光,邱意濃告訴我,刀光就是楚行舟!原來刀是廚子的刀!” 白璧成一驚,心想:“冷三秋這四個徒弟倒也有趣,妙手是個醫(yī)生,吟心是個琴師,我只當(dāng)?shù)豆鈩τ笆菍W(xué)武之人,誰知刀光竟是個廚子?如此看來,劍影也不會是舞劍之人!” 如此推斷下來,冷三秋未必是武林中人,含山的娘也就不是習(xí)武之人,那這丫頭究竟是何來歷? 他略略思忖,卻道:“若是只選做菜的,要楚行舟就很好,但要打理侯府上下的餐食茶水,我倒覺得那空合適。” “侯爺說的是,桃源樓的大廚總比只會做菜的要強(qiáng)。”陸長留附和道,“只是要那空知道,入府后做rou做菜,都不許雕花了。” “我的意思,那空和楚行舟都要,楚行舟只管我的飲食,那空管整個侯府的。”白璧成望向含山,“此舉如何?” “侯爺英明!”含山正色道,“小的從沒見過如此英明的侯爺!” “我也沒見過你這么會溜須拍馬。”白璧成起身:“你叫楚行舟和那空上來吩咐吧,我坐得乏了,要到三樓登高賞景,長留陪我去即可。” 含山知道,白璧成是讓她與楚行舟自在見面,她于是起身相送,等他們上了三樓,才俯身向樓下喚道:“車管家,請楚師傅先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