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為聘 第55節(jié)
“怎么樣,我厲害吧?” 雙肘杵在暗器譜,秦妧又要露出狐貍尾巴了。 裴衍沒理,將紙張折角,合上兵器譜放進(jìn)一旁的亮格柜,剛要叫秦妧去喝點(diǎn)水解暑,卻聽得幾聲刺耳的響箭聲。 鳳眸一斂,他撩起簾子,望向還有些煙縷的天際。 他的下屬們不知他會從哪條路回來,分撥每十里放出幾記響箭,再馬上撤離,只為了提醒他出了大事。 承牧辨別出這幾記已改良過的響箭是哪一類型,暗示著什么,立即拉轉(zhuǎn)韁繩來到馬車前,比劃了一個特殊的手勢,旋即策馬飛馳在萋萋草地上。 裴衍閉了閉眼,猜到發(fā)生了什么,就不知解救裴灝的人是哪撥人。 小半個時辰后,承牧驅(qū)馬回來,隔著車窗,與裴衍耳語起來。 裴衍淡淡“嗯”了一聲,以指尖敲打起小幾,看上去沒有任何異樣,可離他最近的秦妧還是察覺出不對味,“怎么了?” “沒什么。”裴衍不動聲色地?cái)埶霊眩掳偷衷谒陌l(fā)頂,這才在較為昏暗的馬車內(nèi),抬起了眼簾,深邃瀲滟的瞳眸,浮現(xiàn)出了情緒劇烈變化時才會出現(xiàn)的異色,如漁民在夜海中才會看見的由夜光藻發(fā)出的幽藍(lán)之色。 是父親派人救了裴灝,并讓那些人亮出了身份。 說明什么? 說明父親在間接給他施壓,叫他收斂一些。 看來,在父親心里,還是他比較重要,才會讓裴灝忍下巨大的委屈。 可這份“看重”,似乎也不再純粹。 裴衍一下下?lián)嶂貖€的長發(fā),又將她緊緊擁入懷中,十指嵌進(jìn)她的發(fā)絲,用力地將她壓向自己。 秦妧動動眼睫,忍著腰肢快要折斷的痛楚,抱住了他,“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我都會陪著你。” 雖還是不清楚自己對他的感情是否還摻雜著世俗的利益,可她愿意為他分憂解惑,愿意與他一同承擔(dān)任何事。 前提是,他不能一直瞞著她,將她當(dāng)作外人。 正思量間,耳畔傳來裴衍對老邵的吩咐:“找個客棧,明日再回京。” 此地距離京城已經(jīng)很近,日夜兼程,會在次日清早抵達(dá),怎會突然改變計(jì)劃? 老邵“啊”了一聲,尾調(diào)上揚(yáng),卻立即慢下了車速,讓一名隱衛(wèi)先行一步,去打探最近的客棧在何處。 戌時三刻,車隊(duì)人馬歇在一家二層小樓的客棧,等小二帶著裴衍和秦妧走進(jìn)二樓最邊上的客房后,裴衍扔給小二一個銀錠子,“盡快備水和準(zhǔn)備膳食。” 小二哪里見過這么豪氣的大人,瞪直了雙眼,捧著銀錠子連連道謝,立馬去準(zhǔn)備浴湯和飯菜,下樓時還不忘將銀錠子揣好,以免被掌柜嫉妒。 片刻后,秦妧坐進(jìn)了熱氣騰騰的浴桶,心不在焉地撩動著水花。 天色由醉人的橙紅變得黯淡無光,客房內(nèi)陷入了漆黑,只聽外間傳來小二和掌柜的賠禮聲,似在將隔壁和樓下的住客安排進(jìn)其他房間。 不明緣由的秦妧換好霜白寢裙,借著門口微弱的光,尋找起裴衍。 “兄長?” 房中太黑,她看不到也摸不到,便又輕輕喚起了裴衍,在一聲聲兄長中,摸黑走進(jìn)里間。 好不容易摸到食桌的邊緣,她開始尋找燭臺和火引子,卻忽然被人從背后蒙住了雙眼。 “唔?” 短促的錯愕聲后,一股清爽的冷香傳入鼻端,是她熟悉的“雪中春信”與皂角交雜出的味道。 不知裴衍為何忽然從背后蒙住她的眼睛,當(dāng)確認(rèn)背后的人是他,她沒有一絲害怕,還嬌笑著問道:“你心情好了?” 若是沒好,怎會有心情逗她? 可背后的男子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還一手捂住她的雙眼,一手勾住她的腰,帶著她走向客房內(nèi)那張菱格翠屏。 冰冷的唇落在了她的后頸。 秦妧激靈一下,感覺此刻的裴衍很是奇怪,甚至有幾分陌生。 身體沒有支撐,她抬手扣住翠屏,纖細(xì)粉白的指尖摳進(jìn)菱格,感受著梅香自側(cè)頸而來。 待薄衫落在地上,裴衍吻向她的蝴蝶骨,她快速扭過頭,想問他到底怎么了,可蝴蝶骨的中間的位置,傳來痛覺。 他又下嘴了! 微微嘟起嘴,她以額抵住翠屏,任他施為了。 當(dāng)指尖摳破菱格中的水墨圖紙時,一滴淚汗交織的水珠自鼻尖墜落,墜在了小巧白凈的腳丫上,秦妧稍稍彎腰,捂住了上腹部,費(fèi)力走到床邊倒下,怨起了裴衍。 脫韁的野馬嗎? 非要這么狠。 隨著身體的疲累,眼皮如承了千斤重,不等裴衍再次讓小二抬來水,就歪頭睡了過去。 霜縠衣裙垂在床邊,配上金簪玉斜,著實(shí)是一幅美人小憩圖,可屋里黯淡,屋外又蓄起烏云,遮住了星月,視野中一片漆黑,獨(dú)自站在翠屏前,有種被吸入深淵之感。 裴衍走向大床,腳尖碰到歪斜的繡鞋,彎腰擺正后,用床邊的簾子擦了擦手,順手打落。 暖帳形成逼仄安靜的空間,被無限放大的除了呼吸聲和名貴香料的氣息,還有自己的感官。裴衍躺下來,枕著一只手,于黑暗中盯著睡著的女子,潤澈的眸染了一層“莫名”。 ** 不知睡了多久,秦妧半睜開眼,發(fā)現(xiàn)屋里還黑漆漆的,只稍微有了點(diǎn)星辰弦月的光,應(yīng)是外面的烏云散了,天晴了。 可來不及多想,身體不由蜷縮起來,她驚恐地看向上方的人影,才知自己是怎么醒來的...... 須臾之后。 窗外的光線越來越明快,秦妧耷拉著雙手,連手指都不愿動一下,卻定定地看著裴衍,發(fā)覺他眸光熾烈深沉,又帶著股她無法理解的偏執(zhí),叫她感到害怕。 “兄長......” 怯怯無力地喚一聲,她感覺自己快要暈了。 裴衍這才坐向床尾,給了彼此調(diào)試的機(jī)會。半晌,他握住秦妧溫?zé)岬氖郑N在自己的臉上,又輕輕吻了吻,喑啞著道:“妧兒,別再叫我兄長。” 秦妧勉強(qiáng)睜著眼,囁嚅地問:“那叫什么?” “夫君。”他附身,吻在她鼻尖,“叫我夫君。” ** 京城一處閣樓內(nèi),身穿暗紫色蜀錦斜紋寬袍的裴灝躺在窗明幾凈的房中,一口口吸著旱煙。 他從不抽這玩意兒,今夜卻一再讓小冷梅為他點(diǎn)燃。 煙鍋發(fā)出燃燒煙絲的吱吱聲時,裴灝重重吐出一口煙氣兒,噴薄在了小冷梅的臉上。 門外全是裴勁廣的侍衛(wèi),如今暫收裴灝名下,見識過他們的身手和手里的刀劍,小冷梅膽戰(zhàn)心驚地候在一旁,不敢亂講話,也第一次從裴灝身上感受到凜冽的氣息。 明明幾個時辰前,他還是籠中的囚鳥,此刻卻像是需要紓解的豹子,蟄伏在這座閣樓內(nèi),像在放松,又像在沉思。 聽見咳嗽聲,小冷梅快步上前,接過煙桿,彎腰拍起男子的背,“二爺傷勢未愈,還是別抽了。” 裴灝直直盯著桌上的漏刻,似乎與時辰一起流逝的,還有他曾經(jīng)的爽朗和熱情,即便那時的爽朗和熱情夾帶了些許心機(jī),可那也是良善啊,如今,該徹底收起嗎? 裴灝問著自己,目光發(fā)滯。 此刻的他沒有束玉冠,也未穿鞋,只穿了件夏日的薄袍,對襟的衣領(lǐng)下,是被承牧下手打出的舊傷,已散了淤青和血痕,徒留疤痕。 疤痕不明顯,卻清晰地提醒著他,一切不可逆,他和裴衍之間,再無半點(diǎn)情義。 這時,裴勁廣的副官叩門進(jìn)來,身后跟著一名低眉順目的畫師。 “二爺,你要的人來了。” 裴灝看向畫師,冷著臉道:“我在三年前讓你作過一幅畫,可還記得?” “二爺當(dāng)時賞了不少銀兩,小人記得很深。” “很好,重畫一幅,要一模一樣。” 畫師憑著記憶開始作畫,可三年多的光陰,記憶本該模糊,可那女子生得極美,玓瓅般耀眼,令他記憶猶新。 半晌,畫師雙手呈上畫作,被副官帶了出去。 裴灝?dāng)傞_畫紙,怔怔看著畫中女子,想起三年前她要離京那日,自己翹了國子監(jiān)的課,攔下了送她離開的馬車,情真意切地拉著她跑向南街一家畫坊,讓畫師作了她的畫像。 兩幅畫雖有些差異,但相差不大,還是能領(lǐng)略到女子的美。 只是如今,這美已為他人擷取了。 狹長的眼溢出幾許的濕意,他用手背蹭了下,視野里多出一方絹帕。 “二爺,擦擦。” 小冷梅柔媚的聲音響在耳畔,裴灝卻覺得無比厭惡,“出去。” “二爺?” 女子的聲音發(fā)了顫,很怕被裴灝當(dāng)成棄子。她得罪了裴衍,不敢回到以前的戲班,再沒了裴灝的關(guān)照,會寸步難行的。 可裴灝像是真的變了一個人,再沒了之前的憐香惜玉,擺擺手開始攆人,“我不殺你,已是仁至義盡,宋椏曦,別忘了你之前在裴衍手底下時,對我做的事。” 小冷梅跪在地上,“二爺,奴家不敢與畫中的女子攀比,更不奢望得到二爺?shù)男牧耍幌M斈軐⑴伊粼谏磉叄鰝€端茶倒水的侍女。” 裴灝看了一眼她,又看向畫中人,冷嗤一聲,語調(diào)不明地笑道:“攀比,你也配?出去!” 小冷梅不敢再多言,躬身退了出去,卻沒離開,還希冀著等他情緒穩(wěn)定些,再說說軟話。 房間靜了下來,裴灝盯著畫像喃喃起來—— 秦妧,你知道嗎?因?yàn)槟悖沂鼙M煎熬,也是因?yàn)槟悖乙а罌]有求過裴衍一次,不為別的,就想當(dāng)面問問你,你可愿與裴衍和離,重做我的畫中人? 即便世俗會看輕你我,可你是我最后的光了。 還是那句話,你是無辜的,我不記恨你。 作者有話說: 勤奮的我希望大家不要養(yǎng)肥 本章隨機(jī)50紅包 感謝在2023-04-21 21:11:16~2023-04-22 21:10:3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香菇炒rou 20瓶;42998090 13瓶;非甜文不看的兔兔 10瓶;杰子 5瓶;玟舟 2瓶;梨花渡、碓冰巴衛(wèi)是只乖貓貓、豫兮若冬涉川、努力學(xué)習(xí),為國爭光、莞莞類卿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