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給真千金的童話 第11節
“不是都說好了,大家以后和平相處,你就當多了個meimei。” “可以一起穿姐妹裝呀,”梅雪說,“你之前不是還羨慕徐楓有個meimei嗎?” 他們想要兩人和平相處,成為健康友好親善的一家人。 “誰要meimei啊,我才不稀罕。”祝天語把筷子一擱,哐當一聲站起來,直接跑到樓上,砰的一聲用力關門。 梅雪沒辦法:“天語,寶寶,你不吃飯了嗎?餓到自己怎么辦?”她又追上去哄:“天語開門,mama和你聊聊。” 王見秋坐在餐桌前,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只冷靜地看著他們站起又坐下,躊躇又小心的表情。 發脾氣的人氣沖沖上樓,毫不掩飾地摔門,是因為她知道自己受寵。 只有被寵愛的人才有資格生悶氣,發小脾氣,因為有人會哄她。 只有被真心愛著的人才會用不吃午飯當武器,因為愛她的人不舍得。 而王見秋只知道不吃飯會餓,很久不吃飯會餓到胃抽搐,餓到極致了連發霉的面包也能吃下去。 祝從容看了眼樓上,給王見秋夾菜:“小秋吃飯,先別管她。” 但王見秋能看到他眼底的擔憂,和打算起身的動作。 他們家本來很幸福。他們也很好,努力將一碗水端平,小心翼翼維護關系,盡量公平對待兩個孩子。 可是世事不會往既定的、希望的方向發展。 被單獨寵了二十二年的女兒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無法接受另一個人來分刮她的專屬愛意。 所以這個像水晶球一樣漂亮和睦的家庭如風吹雨搖,動蕩不定。 但水晶球明明不是她打碎的,為什么她要在玻璃上走了一圈又一圈? 王見秋沉默著吃完飯,心想,他們可真累。 她更喜歡和土地相處,和實驗室里冰冷的器具相處,和導師相處。她和導師打了報告,申請了專屬實驗室和夜用資格。 導師很快就同意了,但叮囑她要注意休息,注意安全。 中午,王見秋回了趟寢室,在陽臺里找到自己的睡袋,費勁搬到實驗室里,投入忙碌的研究中。 夜晚,酒吧外面,祝風休聽到王見秋要回實驗室,冷著身聲音問她:“這么晚你去實驗室喂小白鼠嗎?” 王見秋烏黑眼眸很是平靜,和他解釋:“我不是動物專業,不喂小白鼠。我的研究很重要,需要整夜看著。” 祝風休微微一笑,讓司機開回落月小區:“別鬧。” 王見秋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在祝風休去洗漱的時候,收拾了東西,背著包,從望月小區走回學校。 十一點半,夜晚的風從四面八方吹來,一陣陣往人身上吹。 也有很多學生沒回家,三三兩兩的情侶不愿意結束約會,在寢室樓下戀戀不舍地擁抱,像連體嬰兒。 實驗田里的麥穗和植物隨風飄揚,走近些,還能聽到雞叫和蛙鳴。 王見秋找到自己的地,記錄了些數據,取出樣本回到實驗室里,和無菌培養對比。 報警似的電話鈴聲響起,王見秋看了眼電話,點擊接聽,那邊傳來有些冷意的聲音:“你去哪了?” “實驗室。” “我去找你。” “無關人員不能進實驗樓。” 電話那邊停頓了會,問道:“什么時候回來睡覺,我在實驗樓外等你。” “不回去了。”王見秋淡淡道,“不方便。” 沉默一陣,電話那頭才問:“你睡哪?” 王見秋:“實驗室里。” 良久,那邊才說“好”,王見秋掛了電話,沉默地洗手,繼續戴上手套,開始工作。 她的一切照舊,沒有任何改變。 早上在睡袋中醒來,中午接過廚娘的飯盒,晚上會接到祝父祝母的電話,陳述今天平凡無聊的日常。 她沒有拒絕任何一個電話,在梅雪小聲說“天語還需要點時間”時應聲,在祝從容說“過兩天再回來吃飯”時應聲。 只是一連好些天,祝風休將她接回望月小區后,她都會自己走回學校。 路燈昏黃,朦朦朧朧照著半空灰塵,細小的灰塵顆粒上在光照射發生漫反射,一顆顆映入眼簾中。 飄浮在半空,沒有根的顆粒。 盯著王見秋眼底的青色,祝風休像是被她磨怕了,讓司機直接開車回學校。 半夜時間,車已經不能進校區。他就下了車,跟在王見秋身邊,看她走到地里,拿著鋤頭開始挖地。 祝風休:“我已經換密碼了。” 王見秋:“嗯。” “你把新密碼記下。” “嗯。” 在外面站了會,祝風休的聲音少了平時的裝模作樣:“你鬧脾氣一般需要多久才能恢復?” 王見秋頭也沒抬:“我沒有鬧脾氣。” 祝風休眉心脹痛,他的時間其實很不夠用,已經推了很多出差和會談,這一個多月都待在京市,導致假期也需要加班,補上之前的工作。 而父母要常叫他回去,安撫祝天語的事情,這邊又需要照顧王見秋。 來回的波折讓他也有些累了,眼底泛著明顯青色,神色倦怠。 祝風休說:“爸媽會和祝天語重新談一談。” 月色如水,王見秋拿著鋤頭起身:“這些事其實和我無關。” 祝風休黑眸沉沉,注視著夜色下始終平靜的眼睛,他臉上毒藥微笑沒有了,敷衍的客套也沒有了,只剩冰冷的涼意。 緩了會,他才道:“如果你介意,我會建議爸媽把她送遠點。” 王見秋攥緊鋤頭,不咸不淡說:“我不介意,只是不想參與到你們家的紛爭當中。” 祝風休面無表情和她對視,和電梯時一樣,眼里映出兩張面無表情的臉。 當時不太像,現在卻有些像了。相似的眉眼,相似的神情,相似的作出決定后不會再改變。 祝風休扶了扶眼鏡,平靜道:“你先工作。” 他離開了,在月亮有些亮又有些圓的日子。 反正從來沒有人選過她,這次也一樣。 王見秋收回視線,盯著自己的地,像開荒那樣耕地,一鋤頭又一鋤頭,虎口摩著鋤頭木棍,掌心生疼。 黃黑色的泥土翻滾,露出底下濕潤的黑色內里。 拔掉的雜草漚在土地里,發出泥沼和蚯蚓的味道。 這是有營養的土地的氣味。 土地從不騙人,種下什么就會得到什么。 挖土的動作逐漸變小,瘦小的女孩彎下筆直的腰,雙手撐在鋤頭頂,怔怔望著肥沃黑土地。 良久,一顆小小的水珠砸在鋤頭上。 為什么從來沒有人選她呢? 為什么呢? 這個世界上最討厭的東西就是眼淚了。這是這世上最懦弱、最無用、最可恥的東西,會照出她的卑劣、她心底最不能讓人知道的把柄。 會明晃晃揭露她的虛偽、矯飾、恇怯,還有她的丑陋。 不被表達的情緒從來沒在心底消亡。它們被活埋了,以更丑陋的方式出現。 一如現在,她露出了可恥的丑陋表情,成了別人的笑話。 地面自動灑水裝置啟動,冰涼的霧狀水噴灑,直往安靜不動的少女身上淋去。 臉側、脖頸、裸露的手臂掛滿濕痕,水珠凝結滾落。 鋤頭上泅出點滴水跡,越砸越多,砸的手心木棍越來越重,重到彎腰的、努力睜著雙眼的少女握不住,緩緩蹲了下去。 不要有奢望,不要有不合實際的幻想。 沒有期望才不會有失望。 小丑怎么能去偷窺別人的幸福? 王見秋,你還不明白嗎? 從來不會有人選擇你,這次也一樣。 第13章 漫長的假期結束,柯坤琪等人回校,發現王見秋就睡在實驗室時大驚失色,一蹦三尺高,尖叫聲轟鳴。 “大佬,你又卷起來了?” “啊啊啊啊啊我假期胖三斤,大佬sci多三篇。” “世界的參差越來越大,我給大佬倒水端茶。” 王見秋:“......” 她收好睡袋,整齊疊成小方塊,塞入雜物柜中,上鎖。在早八的鈴聲中開啟自己平常又重復的一天。 學校里面,又到了抓貓抓狗絕育的季節了。 除去來到學校找到家的流浪貓犬,還有被無良學生拋棄的寵物貓狗。 一只搖晃著大尾巴的薩摩耶在路邊曬著太陽,懶洋洋地湊近旁邊的橘貓,看見快遞車來了也不會躲。 橘貓舔舔爪子,狗狗趴得愜意,學校馬路就是它們的家,非得讓快遞車繞路,小心慢速從旁邊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