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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家教]我對每個儲備糧都是真心的在線閱讀 - 28赤紅血色

28赤紅血色

    西蒙家族的住所。

    名為加藤朱利的少年正百無聊賴的躺在沙發上。雖說是少年,他渾身上下卻充斥著某種黏膩而厚重的氣息,沒有半分這個年紀該有的清爽感。

    對于同伴來說,他們已經習慣加藤朱利就是這樣輕佻不著調的人。

    一起度過了若干個僅能彼此依偎漫長黑夜過后,作為家人的他們沒有什么是不能包容的。

    此時站在朱利面前的鈴木艾黛爾海特緩緩收起手機,原本凌厲而剛硬的神情顯然被通話中的信息打亂了:“計劃有變……沢田綱吉,他帶著守護者去廢棄工廠營救炎真了。”

    艾黛爾海特的聲音里帶著幾不可聞的動搖:“炎真認為,沢田綱吉和彭格列一世是不一樣的人。一世的仇恨……或許不應該延續到十世身上。”

    “明天就是繼承儀式了,你卻在今天說這種話,我會很苦惱的啊,艾黛爾海特醬。”加藤朱利拉出了衣領下的項鏈,將作為掛墜的指環舉了起來,對著正午日光細細端詳:“別忘了,西蒙家族之所以落到今日這種籍籍無名的地步,正是由于多年以前彭格列一世的背叛。”

    想到這件事,鈴木艾黛爾海特下意識握緊了拳。

    西蒙家族之所以來到并盛,并不是為了恭賀什么彭格列十代目的繼位,而是為了在繼承儀式上奪取彭格列代代相傳的【原罪】,以此解除西蒙指環中封印的力量,并向彭格列復仇。

    就在昨夜,作為西蒙家族十代首領繼承人的古里炎真卻被所謂“友情”動搖了。

    炎真想要試探沢田綱吉是否愿意為了自己對上奇古家族,這個計劃只有他和鈴木艾黛爾海特知道——如果朱利能早一步得知,他都不會讓炎真如愿。

    “艾黛爾海特醬,炎真的心果然還是太柔軟了啊。”朱利嘆息著搖頭,起身擁住艾黛爾海特,只是一瞬間,艾黛爾海特回憶起了幼時曾見過的尸山血海。

    身體無可遏制的麻痹、僵硬,無法動彈。

    那是一場屠殺。而當艾黛爾海特和其他人趕到時,只有躲在柜子里的炎真幸存了下來。

    “別忘了啊。”令顫抖不止的艾黛爾海特無法看見自己唇畔的笑容,加藤朱利用悲憫的語氣說道:“沢田綱吉不僅是彭格列一世的子孫,更是殺害了炎真所有親人的——沢田家光,那個人的兒子啊。”

    艾黛爾海特的瞳孔瞬間劇烈收縮,胸腔極速顫動著,她試圖按下這種情緒,但更加激烈的憤怒緊接著從心底勃發。

    終于,她伸出一只手,將擁抱著自己的加藤朱利推開,面上找不到方才的失態,眼中卻浮著一層朦朧的霧氣:“我明白了,我會去和炎真說。計劃不會改變。”

    待艾黛爾海特離開后,加藤朱利打了個響指,身形高大的少年隨著他的指示走了出來。相比起艾黛爾海特,此刻的水野熏——整雙眼睛都是空洞的。

    而加藤朱利,或者應該稱他為戴蒙斯佩多,此刻正在思考著。

    計劃絕對不可以更改。

    真苦惱啊,如果沢田綱吉和古里炎真都放棄了繼承儀式,那這出戲還要如何演下去呢?

    劇目是從何時開始崩壞的呢?當然是從沒有收到邀請函的客人登場之時。

    他回到沙發坐下,曲起的指節輕輕敲擊著木質扶手,眼神逐漸變得幽暗深遠。

    所以啊——尤嘉莉,你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呢?

    從來都置身事外的你,此時竟然以忘卻前塵的姿態出現,難道是期待能就這樣沉浸于一無所知的幸福中嗎。

    但這是不容污染的復仇。

    “熏。”加藤朱利喊出了身后伙伴的名字,他笑瞇瞇的對著水野熏說:“真糟糕啊,我剛剛收到情報,你那位棒球部的朋友,似乎從他jiejie那里得到了大地指環的信息。可真是過分啊,尤嘉莉小姐……下午社團活動的時候幫我去問問他怎么樣?”

    “緣小姐……武……”

    惡意的念頭在心中滋生,水野熏眼中開始浮現出劇烈的掙扎,如同不可撼動的參天樹木,卻從根基開始被動搖了,水野熏艱難的重復著那兩個名字。

    “武……緣小姐……”

    “過家家游戲到這里就可以了,熏。”加藤朱利眼中閃過意外,緊接著他拍了一下水野熏的肩膀,頃刻間霧屬性的波動將后者縈繞其中。

    加藤朱利微笑著說:“別忘了彭格列的罪,他們可是敵人啊。”

    -

    聽清里包恩先生在電話里傳達的內容后,我只覺得腦袋“嗡”的一聲炸開。那是一場相當劇烈的爆炸,摧毀了渾身上下不少按照既定邏輯運行的指令。

    意識、知覺、感官,一切都在遠離。

    世界變得失真,遙遠,眼前如同橫著扭曲的萬華鏡。直到手機跌落在地上的聲音讓我意識到自己仍身處的地方。

    我撿起手機,僵硬的對著電話那頭說:“并盛中央醫院嗎?我馬上過來。”

    接下來的一切仿佛進入了上帝視角,我知道自己用最快的速度來到了醫院。

    等到手術結束后,已經是深夜。在小武病房門口,我看見了神情陰郁的獄寺。

    他看向我,眼中難掩愧疚,低低的說了一聲:“抱歉。”

    “別把自己搞得像犯人一樣。”透過門上的小窗,我看見了病房里的景象,入眼之處皆是蒼白的顏色。

    蒼白的墻壁、蒼白的床鋪、蒼白的少年。

    聽見我這樣說之后,獄寺的神情顯得更加艱難,盡管他已經努力壓制住那種沉重的匱乏和無力。

    “山本剛先生現在在與主治醫生會談。里包恩先生和十代目一起去會見九代目了,為了抓到傷害山本的犯人,繼承儀式必須照常舉行。”

    我并不關心這些。雖然對眼前的少年說了一句聽上去寬宏大量的話,但此刻我已經對彭格列失去了信任。

    我沒有失去理智,正是因為保留了理智,我才知道這個時候應該更加信任自己。

    “傷情呢。”

    “…………”

    獄寺沉默了幾秒鐘,緊接著盡可能用平穩的語氣向我闡述,聲音卻無法控制的微微顫抖著。

    手術剛剛結束,命算是保住了,但還沒脫離危險,接下來幾天要視情況進行多次手術。就算能夠活下來,以后大概率無法站立。

    …………

    “這樣啊。”我只能這樣說了。

    “喂、”獄寺有些焦急的抓著我的胳膊,讓我與他對視:“你放松一點,彭格列已經在聯系醫生了,山本他一定會好起來的。”

    胳膊微微顫栗著,我沒有顫抖,顫抖的是獄寺。

    從那對寫滿了焦急的碧綠色眼瞳中,我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原來我不笑的時候是這樣的啊。

    似乎稍微有些嚇人,難怪獄寺被嚇到了。

    還真是難得能這么精準的控制好身體狀態,上一次保持這么緊繃而又清醒的狀態,是在拉爾的訓練中嗎?

    我覺得我的狀態沒有問題,我甚至還能在心里開解我自己。

    “獄寺君應該還有別的事要做吧?去忙自己的事情就行,不用跟著我。”我把他的手扯下來,視線重新落在病房中:“現在可以進去看看他嗎?”

    “不行,現在最好還是……”

    獄寺話還沒說完,我已經聽出了他在說謊。都說了我現在很理智,前所未有的理智,怎么會有人想要欺騙心靈cao縱的能力者呢。

    我打斷了他:“是里包恩先生讓你這樣說的嗎?他不希望我進去。”

    獄寺沉默了半晌,再次用力抓住了我的肩膀:“放松一點……你看上去像是隨時都要碎掉了。山本他不會想看見你這幅樣子的。”

    “那也要得他能看得見啊。”我聽見了自己的冷笑聲。

    就像我能聽出獄寺正竭力獲取我的信任。

    見我沒有掙扎,獄寺放輕了動作,雙手改為按在我的肩膀上,銀白發絲隨著微微低下頭顱的動作拂過面頰,搖曳間透出細碎的光。

    他看著我,眼神是前所未有的真誠和凝重:“彭格列會抓住犯人的,我向你承諾。”

    “謝謝你,獄寺君。”

    我對他笑了一下,在他瞳孔微微收縮的同時,指間的幻術偽裝隨之脫落,刻著三個六的指環上燃起了接近于灰白的紫色火焰。

    面對彭格列指環的使用者,要在強硬但不傷害精神的情況下控制意識有點難,我只能加以地獄指環的火焰輔助了。

    眼前的混血少年隨即變得沉默又安靜,像是木頭人一樣,呆呆的凝望著這我。

    透過那碧綠色的、蒙起霧氣的鏡面,我看見自己的眼睛已經變成了如同鮮血凝結而成的赤紅。

    我命令道:“獄寺君。把門打開,然后離開這里,回到你的伙伴身邊去。”

    我猜獄寺在面對沢田時都不會這么聽話。或許他會聽話,但不會這么安靜的聽話。

    總而言之,半分鐘后我進入了病房里,而腳步聲正逐漸遠離這間病房直到消失。替我們關上門的獄寺已經離開了。

    正在輸液的手一片冰涼。這不該是山本武的手,他是冷靜而熾熱的,無論何時,小武伸向我的手總是那么溫暖。

    “壞孩子。”

    我握住了他垂落的指尖,輕輕搓了搓,酸澀終于涌上了心頭。

    明明就在昨天,我真正觸碰到了這顆如此赤誠的心,此刻他卻了無生息的躺在這里。

    為什么、明明我沒有回應、沒有真正擁有,還是會感受到失去的痛苦。是因為沉溺在了現在的生活中嗎?是因為沒有及時抽身離去嗎?

    不。就算是離開并盛后,我也不會愿意聽到這樣的消息啊。

    恍然想起炎真昨天的那個問題,我腦海里浮現出了自己的答案。

    “好吧,病人暫時被我剝奪了隱私權。”

    我握著小武的手,感覺心靈前所未有的鎮定……不能欺騙自己啊,那不是鎮定,那是劇痛之下的空洞與虛無。

    “反正你昨天知道了這么多關于我的事情,讓我更加了解山本武一點也沒什么吧。”避開針孔,我小心的將他手掌合攏在自己的掌心里:“我要鉆進你的腦袋了。”

    …………

    無數記憶碎片擠壓向了我,重要的、寶貴的、珍藏的、對這孩子來說不可被遺忘的記憶爭先恐后的從線性軌道上跳了出來。

    我靜默的閱讀著。

    原來對小武來說與我相關的回憶,不知不覺已經那么多了嗎?

    但現在重要的不是這些。

    我找到他昏迷前最后的記憶,在被巨大的痛楚洞穿之前,我看到了水野空洞的眼神。

    是你啊水野。所以他才會毫無防備的允許你接近。

    從那種痛苦中脫離后,我首先感到的是后悔。

    其實跡象已經很明顯了,我明明已經發現過很多次。那天的青葉紅葉、水野熏,還有昨天的古里炎真。他們所有人都表現出了異常的狀態。

    ——那么,你現在在哪里呢,水野。

    我松開小武的手,再次合上眼睛,讓自己的意識漂浮在這座并盛町上方,任由精神的觸須探觸出去。

    一時之間,這座城市內,無數混亂的心音涌向了我。

    疲憊。喜悅。痛苦。溫情。失落。舒暢。

    各式各樣的心緒在我面前敞開。

    要排除干擾有點難,能量不斷被消耗著,身體也不斷虛弱下來,我繼續在無數心音之中尋找。

    找到了。

    竟然就在醫院附近的小公園。

    黑夜中一切顯得那么寂靜,水野一個人坐在明顯與體型極不相符的秋千上,周圍原本兩三個人也早就被他的臉色嚇走。空曠的小公園里只有水野一個人。

    意外的方便啊。

    直到我停在水野面前,他才恍惚的抬起臉,神色是仿佛未經歷任何事情的鎮定。

    水野被某個術士控制了,這點我早在看見小武的記憶時便能確認。

    但是。

    我無法控制住此刻憤怒的心情。

    我向水野伸出手,而他毫無防備的注視著我,就像那時注視著他的小武一樣。

    “緣小姐……”

    水野喃喃著,僅僅是注視著我,眼中逐漸翻騰出痛苦的色彩。

    然而就在我要觸碰到他的瞬間,一條飛馳而來的鎖鏈狠狠彈開了我的手。

    痛感隨之襲來,但沒有留下傷痕。

    同一個瞬間里,時間與空間被模糊、壓縮、再重構,縈繞著衰敗與不詳的氣息出現在身側,渾身被灰黑斗篷的里世界執法者登場了。

    “做出那種愚蠢的決定后,連作為見證人的身份都遺忘了嗎。”

    他的身影是如此恐怖而高大,我心中卻無法生出任何恐懼,反而覺得泛濫著一種悲哀的可憐。

    復仇者的聲音里帶著無基質的冷,他開口時,一種陰濕寒意隨之爬上我的背脊,如吐著杏子的跗骨毒蛇,纏繞不散:“作為見證者的我們和你,絕對不可插手西蒙與彭格列的糾葛。”

    “…………”

    我與面前的復仇者對視、對峙著,心中比任何人明白自己不可能敵得過,我又不是正面對決派。

    忽然,手腕被緊緊攥住了,對方半是強迫拉著我回身。

    我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別這樣,緣。”

    被月光照進的琥珀色眼瞳里揉碎了淡淡輝金,如同被水洗過一般泛著柔軟的光,純粹得不可思議,我就這樣在他帶著祈求的目光中,又一次看見了自己的眼睛。

    浸染鮮血一般、猩紅的眼睛。

    同樣失控的情緒,同樣的眼前人,時間仿佛被帶回六年前海畔的仲夏夜。當時的少年已成長為了可靠的領袖,正溫柔而憐惜的阻止我的暴動。

    夜風穿過柔軟而凌亂的金色發絲,將他的輪廓吹拂的越發清晰。

    “……迪諾。”

    “嗯。”

    喊出他名字的同時,顫抖的身軀被不由分說的攬進懷里,溫熱的指尖隨之撫上面頰,迪諾垂首吻上了我的額頭,眼神幽幽的看向前方:“冷靜下來,緣。”

    異樣的火焰消失了,不需要看我也知道復仇者肯定已經離開。

    而水野的身影也消失不見。

    …………

    …………

    精神松弛下來過后,過度使用能力的疲憊如巨浪一般猝不及防打在身上,我感覺四肢逐漸失去控制,意識也漸漸抽離。

    等一下。至少要把信息傳遞出去,是西蒙家族……我攥住迪諾的袖口,努力抬眼看他。

    眼前已是朦朧一片,視網膜上卻映照出了溫柔的太陽。

    身體被有力的胳膊穩穩托住,這個懷抱的味道如此令人懷念。晦澀難言的氣息周轉不停,他用喑啞低柔的聲音包裹住了我:“別擔心,緣。放心休息吧。”

    我放心的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