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坦白
“小緣jiejie。”一平將翻好的花繩舉到我面前,眼神亮晶晶的:“請!” “這看上去可不簡單吶。” 我略微思考了一下,左右兩指攥住交叉部分的細(xì)繩,反向從一平指尖穿過,略微向上一帶,白色的繩子便漂亮的纏繞在了我的指尖。 “好了,現(xiàn)在又輪到一平了。” “不愧是小緣jiejie!一平,思考!” “這個我們之前玩過啦,好好想想,一定可以想起來的。” 一旁穿著奶牛裝的……是叫藍(lán)波吧,這孩子,眼神直愣愣的看著我瞳孔地震:“不、不會吧!竟然破解了一平的那個、沒有人能破解的繩子陣法!” 繩子陣法……聽上去跟奇門遁甲似的。 正巧繩子又被她翻過去,我笑著揉了揉一平的腦袋:“我們一平一直都超厲害。” 要說我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沢田家……似乎也沒什么特別好說的。放學(xué)后里包恩先生再一次在沢田家召集了所有守護(hù)者,我就順帶跟著小武一起來見見一平。 然而繼承儀式會在日本舉行——這件事就注定了并盛不可能太平。 對于奇古家族,我印象中是主要活躍在俄羅斯那邊的家族,他們接手了不少暗殺任務(wù),應(yīng)該算是瓦利亞成立之前的最強(qiáng)暗殺組織。 緊接著我就從小武口中得知——就在昨天,發(fā)生在距離并中不遠(yuǎn)的五丁目,那個說著要替彭格列鏟除襲擊者作為繼承儀式賀禮的奇古家族,被全滅了。 小武說這些的時候也沒有避諱在一旁玩鬧的藍(lán)波和一平。這兩個孩子雖然年紀(jì)小,但卻是比彭格列十代家族大部分成員都早在里世界出道的殺手。 只不過他們也完全沉浸在游戲里,沒有聽我們在講什么。 雖然跟我沒什么關(guān)系,不過……:“感覺并盛越來越危險了,還好后天就是沢田的繼承儀式了,趕緊結(jié)束吧。” “哈哈,說出了一股‘世界趕緊毀滅吧’的架勢啊。” “不!我還是不希望世界毀滅的。”我嚴(yán)正指正他:“人為的還是算了吧,地球自己想毀滅自己的話倒是可以支持。” 小武擺出了一副努力思考過的表情,最后一派輕松的笑了起來:“我會支持jiejie的決定,不過地球毀滅了也得回家吧。” 我跟他筆畫出一個OK的手勢。 “再等我去找一下奈奈阿姨,她說有多做的點(diǎn)心要讓我?guī)Щ厝ァ!?/br> 原本是打算去廚房見完奈奈阿姨就離開的,可是看見了從沢田房間出來的炎真后,我停下了腳步。炎真的狀態(tài)看上去并不好,低垂的淡紅色眼瞳中掙扎著相當(dāng)濃郁的情緒,心音亂作一團(tuán),什么也聽不清。 “炎真君。”我伸手搭住了他的肩膀:“有什么心事嗎?” 炎真與我對視,凌亂的發(fā)絲耷拉著掩住眉眼,仍然透出少年特有的清澈。他似乎對我卸下了心防,此時周身所充斥不再是平日的無精打采,而是岔路口上要將人壓垮的困頓與迷茫。 就在我以為炎真不會說什么時,他開口問道:“緣小姐,你在并盛過得開心嗎?” 竟然是這樣的問題……我隨即、似乎稍微能理解他的心情了。 炎真畢竟只有十四歲,不僅離開家鄉(xiāng),更沒有親人在身邊,只和一些同齡的伙伴生活在一起。來到并盛會不安,也是沒辦法的事。況且現(xiàn)在還在沢田身邊,目睹了繼承儀式帶來的風(fēng)險。 在認(rèn)真想想自己來到并盛之后的生活,我忍不住笑了起來:“很開心,因?yàn)榭梢酝耆凑兆约合胍姆绞缴睿幌胱龅氖乱矌缀醪挥米觥院荛_心。” “可是。”不知何時,炎真的拳頭緊緊攢了起來,他看了我一眼,很快又閃躲著避開了我的目光:“并盛現(xiàn)在,到處都是黑手黨。這樣也沒關(guān)系嗎?緣小姐你并沒有加入任何一個家族吧。孤身一人,如果被卷進(jìn)什么事件中,或者因?yàn)樯奖揪年P(guān)系成為了敵人的目標(biāo)的話……真的能開心嗎?” 是因?yàn)槁?lián)想到那天被襲擊的事情了嗎? 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腦袋:“如果是炎真君說的那種情況,確實(shí)高興不起來。不論是誰,不管對方是不是黑手黨,只要被卷進(jìn)麻煩的事情都不會開心吧。” 手掌下的腦袋似乎愣了一下,然后便陷入了沉默。 “而且我不覺得黑手黨都是討厭的家伙。我弟弟小武、炎真你、還有沢田他們,不都是性格很溫柔的孩子嗎。” 指尖下移到少年左心口的位置,我輕輕點(diǎn)了上去:“稍微用心去看一下就知道了。” 炎真似乎對我毫無防備,沒想到我就這么輕輕一戳他直接向后倒了下去。我連忙抓住他的胳膊,結(jié)果反而被少年的重量帶著摔了下去,踉蹌間徑直跨坐在了少年身上。 這下炎真臉上再沒有什么抑郁,渾身上下僵硬的像一塊燒紅的熱鐵,略帶濕漉的眼瞳驚慌的注視著我,淡淡的緋色瞬間從眼角溢出,飛快布滿了整張面頰。 好像欺負(fù)小孩兒了。 我連忙起身,好在足夠動作迅速,因?yàn)橄乱豢绦∥涞念^已經(jīng)從廊后探出來:“沒事吧jiejie,剛剛是什么聲音?” “我不小心把炎真君嚇到了。” “這樣啊。” 隨他一同走來的影子在臺階上拉出狹長的形狀,小武一邊走向我們,一邊說:“炎真要小心一點(diǎn)呢。哦對了,jiejie,藍(lán)波和一平吵起來了,可能需要你過去看看。” “誒?那我先過去一下!” “緣小姐!”炎真叫住了我,他仍坐在地上,神情不知不覺變成了那天將我從檐下帶走時的那般認(rèn)真,他指了指自己心臟的位置,忽然對我露出了笑容:“我會,自己去好好確認(rèn)的。” “也不要太努力過頭了啊,炎真君。”我也對他笑了一下。 緊接著便離開的我并沒有注意到,看著我們互動的小武微微挑了挑眉,緊接著唇邊的笑容擴(kuò)大了幾分。 他就帶著這樣的笑意,對炎真伸出了手:“沒摔到哪里吧?” “啊……”注視著那對爽朗的眼睛,炎真心中無端生出幾分壓力,讓他反倒是毫不逼退的握了上去:“謝謝你,山本君。” 小孩子之間的口角并不嚴(yán)重,但一平懂事的讓我心疼。 事情的起因是藍(lán)波把自己那一份的點(diǎn)心吃完了想要去偷吃其他人的份,被一平制止了,于是藍(lán)波嚎啕大哭了起來。看著這樣的藍(lán)波,一平似乎也開始懷疑起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事情,絞著手指站在一邊。 啊……我可見不得這個場面! “一平。”我果斷把梳著單麻花辮的女孩抱了起來:“今晚要不要跟我回去。” 一平驚喜的看向我,然后又看了看已經(jīng)縮進(jìn)奈奈小姐懷里的藍(lán)波。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伸手抱住我的脖頸,乖乖的貼了上來:“要!” 小武看著我懷中的一平,笑容變得微妙起來:“這次又是一平啊……jiejie真受歡迎啊。” 干嘛要突然陰陽怪氣我一下! 我茫然的問題:“今天哪里惹到你了嗎?” “嗯。”他爽快的點(diǎn)點(diǎn)頭:“jiejie不是答應(yīng)了要告訴我有關(guān)你的事情嗎,還說那天晚上回家就告訴我。” 某種程度上來說,在這種時候也會打直球的弟弟讓我覺得聽安心的,我即刻申訴:“可是那天晚上你明明是去沢田家了,又不是我鴿了你。” 小武凝視著我,一眨不眨的凝視,他的眼睛總是明澈而敞亮,讓我覺得不應(yīng)該逃避:“錯過之后就沒有機(jī)會了嗎?” “……唉。”我泄氣道:“我知道了,你想問什么我都會回答的,所以不要跟我鬧別扭嘛。” 小武嘴角的弧度上揚(yáng)些許,眼神里總算透出一點(diǎn)笑意,他伸手摸了摸我懷中一平的腦袋:“那第一個問題就問個簡單的,jiejie是什么時候和一平認(rèn)識的。” 被摸了頭的一平搶答:“是!兩年前!” “是兩年前。在來到小武家之前,是一平的師父、也就是風(fēng)先生在照顧我。” 聽見自己和風(fēng)先生的名字,一平又開心的晃了晃腦袋。 看他一眼,我自暴自棄的繼續(xù)說:“在風(fēng)先生之前,是拉爾在照顧我,跟可樂尼洛是那個時候認(rèn)識的。” 說完之后,反倒是小武那邊沒了聲音。 “不繼續(xù)問了嗎?” 午后陽光照在我們身上暖洋洋的柔和了些許秋意。 他遲疑半晌,神色怔然:“當(dāng)然要問,只是……我在想那個時候的自己在做什么。” “那時候小武還是小學(xué)生吧。”話說到這一步我也不想再隱瞞他,于是盡可能笑著說:“但我那個時候就已經(jīng)是現(xiàn)在這副模樣了喔。” 出乎我意料的是,小武沉默了一下,然后也換上了盡可能輕松地口吻:“其實(shí)我在未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猜到了。拉爾米爾奇,隨身帶著一張跟你的合照,她很珍惜那張照片。” …………原來如此,從那個時候就開始了。所以才會頻繁向我求證,是因?yàn)樵诖酥靶∥湟恢豹?dú)自忍耐著嗎。 是用什么心情面對這一切的呢? “這樣啊。”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小武則是看向一平:“一平,我想和緣說兩句悄悄話,可以嗎?” 得到許可后,他抬手捂住了一平的耳朵,換上了嚴(yán)肅又認(rèn)真的表情:“昨天云雀是特地來找你的吧?jiejie你應(yīng)該沒有把云雀前輩當(dāng)成風(fēng)先生的代餐吧。” 不是,你這個表情、還特地捂住了一平的耳朵我以為你要說什么呢! “這個是真的代不動啊!”我回答得不能更誠懇,目光觸及一平之后,我試探性的反問了一下:“難道說,一平她把云雀當(dāng)成風(fēng)先生的代餐了嗎?” “具體我也不是很確定,但她看到云雀前輩后經(jīng)常會變成炸彈。” “…………”好家伙!我的尷尬瞬間被這個消息炸掉了百分之八十。 小武立刻松了口氣,緊接著露出了一如既往的爽朗笑容:“還有就是,我現(xiàn)在可以親你嗎。” “這個啊,可以……嗯?” “你一直以來很擔(dān)心這個吧,就是這些之前沒有告訴我的事情。”說完這句話之后,他原本捂在一平耳朵上的手移到了她的眼睛前:“現(xiàn)在我都知道了。并且,我的心情仍然沒有變化。所以……” 帶著少年特有的清爽氣息,小武屈身靠近我,眼中的神采與過去截然不同。灼灼跳動的火光,順著他的心跳也燒進(jìn)了我的心里。 落在我唇上的吻,只是單純的觸碰,幾乎可以稱之為虔誠。 ……不妙啊。 明明只是單純的碰觸,卻帶著不遜于任何一個親吻的熾熱和珍愛。 像是被溫柔的托舉向上,捧起的人深怕不小心磕碰到,心思細(xì)膩的綿綿細(xì)雨里,風(fēng)也溫柔吹拂。 要更小心。要更輕柔。要更愛惜。 驚慌之中,我忍不住讀了小武的心。盡管有著堅毅的品性,盡管戴著彭格列指環(huán)這樣的魔抗道具,我卻沒有絲毫阻礙的順利聽見了他的心聲。 ——因?yàn)槲业男拈T是向你敞開的。 ——因?yàn)槲蚁矚g你,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