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竹壽司里
小武正好在客流聚集巔峰之前趕回店里。 只一個腦袋探了進來,手還沒撩起簾子就被叔叔打了出去。 “去去去,一身灰別進后廚,趕緊滾回家換衣服去。” “哎呀,我在學校洗漱過一遍才回來的,老爸你下手輕點……我帶朋友回來了,來跟你打聲招呼嘛。” 小武身后,水野有些拘束的彎了彎腰:“您好,我是最近轉學來的水野熏,在學校里受到武和緣小姐的很多關照。” 見著外來的小朋友,叔叔立刻轉雨為晴,爽朗的拍了拍水野的肩膀:“哪里哪里,和我們家這兩個孩子做朋友辛苦了吧。” “叔叔——為什么要把我捎帶上啊!” “哈哈哈,也是呢,只有阿武讓人比較頭疼。” “啊?” 我控制不住想要捂臉:“不要在客人面前說相聲啦。” “也是,也是。”叔叔笑了起來,擦了擦手,又看向水野,笑呵呵的跟他打趣起小武。 水野明顯很不擅長這種社交辭令,麥色的皮膚下壓著一層紅,被叔叔打了兩個來回就已經慌張起來,梗著脖子站在原地,活像被蜜蜂堵在樹下要叮不叮的熊。 怎么感覺有點像我們家次郎? 堵在后面的蜜蜂二號小武笑瞇瞇的看著,很是壞心眼。 我上前跟水野打了聲招呼,順便把手上的盤子遞給了某個壞家伙:“是三號桌的。小武帶水野去坐吧,今天我在后面幫忙就行。” “那可不行,我會招待好熏也會好好幫忙的。” “漂亮話等會再說,先帶你朋友去坐啦。你這一身棒球場上回來的衣服叔叔怎么可能讓你進后廚。” 最后這句話是絕殺。 跟沢田他們玩在一起后小武就經常一身灰撲撲的像泥里滾過來的,叔叔嘴上嫌棄,心里其實很高興,總和我說男孩子就應該當做正月的年糕多摔打摔打。 “那我上完這盤先回去換身衣服。”小武無奈的對水野聳聳肩:“熏你在店里先坐,等我幾分鐘。” 一分鐘后,我出來送餐。水野凝望著后廚眼神虛焦,一副發呆出神的模樣,等我走近才被嚇到似的瞪圓眼睛,開口就咬到舌頭。 “緣、緣小姐。” “要喝什么,茶還是可樂,或者其他飲料?” “那個,茶水就好。” 水野明里暗里偷看了我好幾眼,等我把茶杯放在他面前,又垂著腦袋只看筷子了。 看身形完全是棕熊猛象一類生物的少年,誰想到是個內斂的軟性子。我怕他因為我在邊上更拘謹,但水野很快主動起身過來問我,可不可以幫忙做一些點單和傳菜的工作。 有事情做的時候水野似乎很安心,他一邊觀察我是怎么做的,一邊從我這里接手了部分工作。 空檔的時候,他會悄悄用帶著孺慕的目光看向叔叔……唉,水野你還真是被山本家全員攻略的很徹底。 等他又一次把記錄了點單的便條交給我時,我叫住了他:“水野。” “是。”水野立刻停下腳步,遷就著我的身高俯下身駝著背看過來:“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嗎?” “不用這么嚴肅啦。我是想問你,要不要平時也跟著小武來店里幫忙?就當做賺點零花錢的兼職。”我想拍拍他的肩膀讓他放松一點,結果好像適得其反,被我拍過肩膀后他更加緊張了。 水野又一次瞪圓了眼睛,看上去很意外,但是意外之喜的那種意外。 看神情他幾乎都要答應了,卻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沉默下來,甚至還回避掉我的視線。 “怎么了嗎?” “不……”水野抿了抿唇,低落時肌rou垂下的面頰反倒有幾分駭人:“我晚一些……等下周再給您答復可以嗎?” 我擺擺手:“是我唐突了。不想做的話直接拒絕就好,不用顧忌什么的。” 水野意識到我誤會了他的意思,連忙說道:“我很感激。”交迭的食指局促摩挲了一下,才鼓起勇氣般抬頭看我:“武、山本叔叔還有緣小姐,你們在一起的感覺很美好。像這樣開一家小店,和家人們待在一起,是我向往的生活。” 糟糕,現在的神態看上去感覺更像我們家的次郎了。 就是既希望我陪他玩,又害怕打擾到我,最后叼著球滿臉希冀的怯怯的看過來的樣子。 人高馬大的少年半俯著身,能夠非常輕松的摸到腦袋。我忍不住伸手摸了上去。 “沒關系喔。如果你改變主意了隨時可以說。” 水野僵硬了一下,臉又開始紅,但身體相當恭順的垂下頭更方便我摸,聲音低低的傳來:“不過,緣小姐為什么會突然問我這個問題呢?” 當然是因為看出來了水野很喜歡叔叔。另一方面嘛,我走了之后店里肯定需要別的幫手啦。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身后突然殺出了一道不妙的聲音。 “熏——” 重新洗漱過換好衣服的小武站在門邊,眼神犀利的看向水野,看見我把手收回來才重新笑了:“在幫忙嗎?辛苦你了。” 這才是我們家的正版次郎啊,那個笑容里一瞬間帶著的警惕……頗有一種被玩得好的流浪狗搶食的既視感。次郎他雖然很乖但護食很嚴重的。 才抬起頭的水野并沒有發現,神色略懵。 看見小武發絲中未干的淡淡水汽,我又去揪了揪他的毛:“那么著急忙慌干什么,你們男孩子吹頭發本來就快。” 他沉吟:“有種要被偷家的緊迫感。” “……越來越搞不懂你們國中生在想什么了。” 我把他脖子上的毛巾扯下來,把人抓到一邊任勞任怨的開始給人擦頭發。 小武拉開椅子坐下來,手搭在膝蓋上一副很配合的樣子。突然感覺自己就像狗狗學校的班主任,而這只秋田悄悄把額頭靠在我小腹上打起了哈欠。 “好摸嗎?” “濕乎乎的——好啦,好摸好摸。” “敷衍。” 弟弟真是越來越難搞了,我透過玻璃看見叔叔也露出了一種“可真是沒眼看”的表情。 最后是等到客人走的差不多,三個人才一起坐下來吃東西。 我吃著叔叔特地給我開小灶煮的烏冬,跟他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今天不是排班要去保護沢田嗎?” “原定是這樣,最后阿綱他們也來幫忙一起給熏特訓了。”小武坐在我對面,用肩膀輕輕撞了一下身邊的水野:“我想出了很厲害的計劃,對不對熏。” 水野點點頭:“是的,多虧了武。” “玩得開心就好。”我對水野眨了眨眼:“叔叔的手藝很好,多嘗一點吧。” 水野愣了一下,緊接著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用力點了點頭。 小武“唔”了一聲,瞇著眼睛搭住水野的肩膀拋去一個棒球上的問題,后者的注意力立刻轉移過去,兩個少年隨即把腦袋湊在一起說笑。 指說著說著小武對我笑了一下。 我真的很佩服小武這種恐怖分子一樣的社交能力,水野他才轉學過來幾天而已,已經完全被我弟弟俘獲了! 忽然,小武看向門口,露出了有些詫異的神色:“云雀前輩——?” 我轉過身,先是看見云雀橫在簾下的那只手,他就站在門口,眼神不輕不淡的落在我們這一桌上。 準確說是看了我一眼。 店內的客人不多,但肯定是達到了云雀的群聚標準,我立刻醍醐灌頂般起身:“小武你跟水野玩吧,我來招待客人。” 而云雀顯然已經待不下去了,看到我過來便掀開簾子走了出去。 我挪了幾步,挪到店里看不見的位置,才伸手去拉他的衣袖:“這位客人,要吃點什么嗎?” 這個稱呼在我們之間顯得有些新奇,我對著云雀眨眨眼,拿著便簽和筆,一臉認真的注視著他。 然后就被云雀抬手捏了捏臉。 夜幕星垂,入夜的風恰到好處,這雙在夏季偏寒的手,正秋后也顯得溫熱。 唉,我瞪了他一眼,按住他在我臉上的手:“客人,我們不是做這種生意的店。” “哦?”云雀挑了挑眉,就著這個姿勢按住了我的拇指,在指節上輕輕捏了一下:“‘這種’是哪種?” 竟然被反將了一軍,難搞哦! 我像河豚一樣鼓了鼓臉,把他的手拿下來,用兩只手牽著:“你怎么知道我在這?” 他送我回過家,但沒來過竹壽司。 “你的學生資料上寫了。”云雀輕輕一拉,把我往他懷里帶了一點:“并盛學生不禁止在外兼職,但需要跟校方報備——嗯?”我捏著紙筆靠在了他的胸口,手肘里外,是兩具隨呼吸起伏的軀體。 “幫家里忙算什么兼職嘛。” 聽見云雀口中又一句“哦?”,我認慫的抱住他胳膊,討好著晃了晃:“看在我初來乍到的份上,委員長可以網開一面嗎?” 身形瘦削的猛獸垂著灰藍色的眼,被我握著的手微微用力。 右手指節交錯,左手指尖也被攥住,筆和便簽就這么掉在了地上,眨眼間兩只手都被他控制住了。 如同被拘捕住一般,我不得不更挺直腰背好抵抗住屈服的沖動。 “你在賄賂我嗎。” “如果你接受的話就是。” 我用拇指摩挲著他的掌心,湊上去親了一下他的下巴:“你是特意來看我的嗎?為什么不給我發消息。” “順路到了。”云雀說:“過來。” 十指交握的同時,左手得以解放,可惜沒能自由太久,幾乎是緊接著就不由得按上了他的胸膛好支撐住自己的身體不摔倒。 盡管腰上纏著他的手。 可是跟云雀接吻實在是一件令人腿軟的事情。 神志不清的時候不由自主捏捏胸肌也很正常吧! 云雀在我的舌尖上咬了一口,緊接著便捉住了我的手:“哇哦,你膽子很大嘛。” 我微微移開視線,沒法否認。 在云雀身上感受到被縱容的安全感之后,我的膽子確實變大了。 正想再跟他撒撒嬌,店里突然傳來桌椅摩擦的聲音,跟著是少年輕快的腳步。 聽見小武的聲音傳來,我下意識推了云雀一把。他有些詫異,緊接著更用力的抓住了我的手,再次把我帶進懷里。 - “jiejie——?” 山本武撩開簾子,卻沒能看見那兩道人影。 他左右看了看,正想邁步出店門。視線馬上就要落在滾進草叢里的紙筆時,身后又傳來了父親的呼喚。 “阿武,過來了一下。” 應了一聲好,山本武最后看了一眼空檔的路面,直覺似乎有哪里不對勁。 還好他沒有深究。 畢竟他只要再多走兩步,就會發現自己要找的人,而對方正極為大膽的將某只并盛兇獸壓在了拐角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