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傅安達的古怪行逕,在業界內是出了名的,其中最讓人津津樂道的,就是秘密拍攝。據說,傅大導演曾經因為拍攝工作被提早曝了光,以至于讓對手砸了大筆的錢,硬是趕在他前面,做出了一部相同題材的電影。從此,只要是他看重的劇本,他就會要求所有工作人員都要簽下保密合約,不管是劇本內容、拍攝地點、時程,都不得外洩。 曾經有人不知是蓄意的或無意的,洩露了拍攝工作內容,結果,被傅大導演封殺得,從此在這一行里消聲匿跡。也曾經有對手,派了臥底的間諜,混進了劇組。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傅大導演總是有辦法揪出間諜。自此,再也無人敢挑戰傅大導演的保密工作。 錢雍曼當然不可能嘗試突破這樣一個固若金湯的神話,但她算準了,那么大一群人,不可能躲到了一個地方之后,就再也不出來??偸堑糜腥素撠熗獬鰭褓I,補充物資或是設備之類的吧。所以,她沒有花費太多時間去找人在哪里,她只求把話傳進劇組里。但是,因為不得不顧忌著傅大導演的緣故,這話就不能傳得太明白。因此,她只能透過各種管道,以極為隱晦的字句,把消息散播了出去。 于是,某日傅品珍正握著支眉筆,有一劃沒一劃地在紙上涂鴉。聽到旁邊經過兩個人的交談,那兩人合力提著一個大箱子,里面似乎是整個劇組的食材,因為他們腰際都綁著圍裙,正往煮飯的帳篷走去。 「聽說,最近圈子里流傳著一個有趣的消息。某家公司的王牌經紀人,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竟然兩個禮拜都不見人影,也不知道是生是死。」走在左邊的人說著。 「他們老闆都不緊張嗎?」右邊那人反問著。 「緊張也沒用啊。據說,那個經紀人比他們總裁還大牌,根本不買任何人的帳?!棺筮吥侨嘶卮稹?/br> 「那么大牌?那他們老闆還不早炒了他?」右邊那人不解道。 「他們好像是校友,交情深厚,那個經紀人似乎還是老闆的愛將,割捨不掉啊?!鼓莾扇藵u漸走遠,話也就越來越聽不清楚。但已足夠讓傅品珍聽完重點了。 眉筆的筆尖斷在紙上,滾下了桌子,落到傅品珍的穿著高跟鞋的腳邊。 當面帶殺氣的傅品珍帶著兩個工人,以及一個鎖匠,走進大樓時,警衛一度想上去攔阻,卻被另一個較資深的警衛拉住。 「你別去。那人也算是這里的半個屋主,以前住過這里的。她很兇悍的,你就算打得贏她,也說不贏她。你就當那是人家的家務事,別插手去管了?!官Y深的警衛語重心長地說。 傅品珍先是指揮兩個工人,用割槍將鐵門鉸鍊硬生生地燒紅切斷了,再將整扇鐵門給卸了下來。除去了那扇連鎖匠都打不開的鐵門之后,里面還有第二扇的隔音門,就讓鎖匠開了鎖。付完錢,打發工人和鎖匠走了之后,她才踩過那扇已經變成廢物的鐵門,走進屋內,看到的就是穿著背心短褲的姜成瑄,瞪大了眼睛,張著嘴巴,頂著一頭比鳥窩好不到哪里去的頭發,一副就是才剛起床的樣子。 她走上前去,用手闔上了姜成瑄的嘴巴,接著走進房間里面。床上的被子堆在一旁,像揉壞了的麵團,被單則是凌亂得像越野機車的賽道般起伏。床上還擺著一臺筆記型電腦,她拿起那臺電腦,看著螢幕上的畫面,轉頭望向畏縮著站在房門口的姜成瑄。 「你不要跟我說,躲在家里,就是為了上網扮小女生?」傅品珍挑眉看著姜成瑄。 「當然不是。」姜成瑄坐到傅品珍旁邊,拿走電腦,躺在她的大腿上。 「那你這兩個禮拜都在做什么?為什么不接學姐的電話?」看著姜成瑄撒嬌的姿態,傅品珍再難以板著臉,口氣也不自覺地變得溫柔,「就連宋清秋的電話,你也不接。你究竟是在懲罰誰?」 姜成瑄扁了扁嘴,她很想回答,懲罰的就是正抱著她的這個人。但這么一回答,她恐怕會被推下床去,再附贈踹上一腳。她貪戀著此刻的溫存,不想因為貧嘴,而毀了這美好的時光,儘管她很清楚地知道,這是偷來的美好。 但是,她想掩耳盜鈴,不表示鈴鐺就會乖乖配合。 傅品珍捏著姜成瑄圓潤的耳垂,咬牙切齒地說,「說。你到底在想什么?」 姜成瑄嘶地一聲,伸手要護住耳垂,卻被一巴掌拍掉。 「還想躲?你把學姐嚇得魂都快飛了,還不老老實實地交代。」傅品珍看著手下的耳垂漸漸紅了起來,便放輕了力道。見賴在自己身上的人,依然嘴硬地不肯說話,最后也只好莫可奈何地輕輕揉著那耳垂。 姜成瑄瞇著眼睛,像隻慵懶的貓一樣,懶懶地開口說,「以前也沒見你這么尊重學姐過。」 「最目無尊長的人就是你。你還好意思說別人?!垢灯氛錃獠贿^,又用足了力氣,掐了下去。 這次姜成瑄再也無法忍受,整個人從床上彈了起來,跪在床尾的地方,不論傅品珍如何招手,她只是搖著頭,再也不肯靠近。 在女王的眼皮之下,豈能容她放肆。傅品珍撲過去,一把拽起姜成瑄的衣服。姜成瑄為了接住傅品珍,被撲得往后倒去,上半身幾乎是懸空的。 「可不可以……讓我先起來?雖然大家都知道我的腰力很好……」姜成瑄雙手抓著床沿,吃力地說。 「大家?」傅品珍挑著眉問。 「不。我是說,我們?!菇涩u連忙改口回答,「雖然我們都知道我的腰力很好,可是,畢竟還是上了年紀,要一直維持這種姿勢,有點吃力?!?/br> 傅品珍把她拉起來,兩人面對面地跪坐在床上。 「去打通電話給學姐和宋清秋。」傅品珍覺得自己簡直跟幼稚園老師沒兩樣了,「知不知道你把一堆人都給急壞了?」 「我不要?!菇涩u倔強地扁著嘴,坐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那至少打個電話給宋清秋?!垢灯氛浼奔泵γs回來,著實有些累了,不想再和姜成瑄有任何肢體上的較勁了。 「為什么?」姜成瑄嘴硬地反問。 「你還好意思問為什么?你懲罰學姐就算了,明明知道宋清秋是無辜的,為什么連她的電話也不接?」傅品珍的頭疼極了。 「那是為了計畫的完美性。如果我接了她的電話,那其他人就會覺得無關痛癢?!菇涩u理直氣壯地揚起下巴。 傅品珍看著那下巴就有來氣,她攬過姜成瑄的脖子。被攬的人還以為吵完了,就有甜頭可以吃,還美滋滋地靠過去。不料下巴卻被傅品珍咬了一大口,耳朵還被人掐在手里,「你還敢說。你都把人帶回家了,難道不用對人家負責?」 「我對誰負責啊?我什么時候帶人回家了?」姜成瑄脾氣也上來了,她大聲地嚷著,這樣一再的被罵,又要遭受皮rou痛。她本來就不是什么好脾氣的人,能忍到這種程度,完全因為面前的人是傅品珍,換了別人,早被她一腳踢到北極去陪北極熊游泳了。 「你……你什么時候才能不再這么幼稚?」傅品珍正想發作,卻聽到門鈴響起的聲音。她走出房間去開門,是工人已經把門裝好,來交鑰匙的。 她走回房間時,遞給姜成瑄一串鑰匙。 「這是什么?」姜成瑄不解地看著傅品珍,「還有,你干嘛有鑰匙不用,要大費周章地拆門?」 「以前的鑰匙被我弄丟了?!垢灯氛浯掖颐γΦ貜钠瑘鲒s回來,到半路才發現忘了帶鑰匙,又不能折回去,再回去就不見得能溜出來了。只好在路上找了工人,一起帶過來,直接拆了門。又為了姜成瑄的門戶安全,便讓工人再裝上新的門。 姜成瑄對于門被拆了這件事,沒有太大的意見,只要傅品珍能回來,就算她要拆了這房子,她也不以為意。她拆下一把鑰匙,放到傅品珍的手里,「這把給你?!?/br> 「我不需要了。你還是留給宋清秋吧。」傅品珍把鑰匙放到床頭柜上,走出房外。因為她覺得房里的穿衣鏡,看得有些刺眼。 姜成瑄從背后抱住傅品珍,「你不想要鑰匙沒關係,至少今天晚上留下來好不好?」 傅品珍還來不及回答,手機便響了起來。是傅品仁打來的,要她儘快過去和他會合,否則就要東窗事發了。她溜出來時,是使了點障眼法,讓傅安達以為她還在片場,所以回去時還得靠傅品仁的掩護。要是被傅安達知道,她溜出來是為了姜成瑄,絕對會被唸到煩死,就算沒煩死,她也一定會想辦法自我了結,之所以不是了結別人,純粹因為那人是她的父親。 「我要走了。」傅品珍在姜成瑄的懷抱里轉身,和姜成瑄面對面地站著。她輕輕地在姜成瑄的嘴角吻上一吻,「今天不能留下來。你去找宋清秋陪你。別任性了?!?/br> 姜成瑄拉著傅品珍的手,拉得死緊,「為什么一定要把我推給別人?」 「我們已經分手了。還記得嗎?」傅品珍輕嘆一聲。 姜成瑄一聽,火氣又上來了。她又不是得了失憶癥,何必一直提醒她這件事?況且,以往每次分手,不都是這樣過日子的嗎?傅品珍從來就沒有像這次一樣,總是要把她推到另一個人身邊。 「那要怎樣,你才肯回到我身邊?」姜成瑄一咬牙,決定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