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你已經有宋清秋了,忘了嗎?那個位子已經有人了,除非你想練練拉筋,試試劈腿。不過,恕我不奉陪了。我只習慣當那個唯一的。我一向沒有什么分享的精神。」傅品珍拍拍姜成瑄的臉頰。能這樣說出來,已經算進步了。只可惜,太晚了。 自從傅品珍走出大門之后,姜成瑄就一直趴在窗臺上,看著樓下。十分鐘后,她看到樓下停了一臺銀色的車子,從車子里出來一個男人,繞過車子,為傅品珍打開車門。直到車子揚長而去,她才閉上眼睛,任由陽光撒在她的側臉上。 原來她的身邊也已經有了別人。這是在姜成瑄睡著之前,最后的一個念頭。 傅品珍在車上撥了通電話給宋清秋,只是簡短的一句話,「她沒事了。」 她靠在椅背上,闔上了雙眼。傅品仁看到jiejie疲累的神情,也不敢打擾她的休息。這是他第一次看到jiejie這么緊張,如此不辭辛勞地為一個人奔波。他很好奇姜成瑄到底是怎樣的一號人物,竟然能讓從小嬌生慣養的jiejie對她這樣無怨無悔。 而閉上眼睛的傅品珍,雖然很累卻睡不著。她的眼前反覆出現著姜成瑄的臉,和那天映在窗廉上,兩人接吻的剪影。是她自己說的,如果有一天她認真了,她就會把人帶回家。但現在真的把人帶回去了,為什么又不肯好好對待宋清秋?她非常確定,那天的人除了宋清秋,不會有別人。難道姜成瑄變得開始玩弄愛情,她也變成那種不能信賴的人了嗎? 傅品珍的眉頭緊蹙著,她在心里抗拒著這種可能性。她所深愛的姜成瑄是那種一旦認定了,就不輕易更改原則的人。如果在還沒說出口之前,或許還會改變,但只要說出來了,就表示那是鐵律,連她自己都不會打破。她總是強調自己是擇善固執,但這也是種固執啊。更何況,誰知道今日的善,會不會變成明日的惡。她始終為著姜成瑄的這種個性擔心,擔心她因此而吃了虧,只是那人是聽不進勸的,所以她也只好索性撒手不理,放牛吃草去。 在夏子清演唱會的前一天,傅品珍提早回來了。當她出現在公司的時候,全公司的人幾乎要歡呼了起來,大家都知道,只有她治得住姜成瑄。只是,傅品珍的身邊多了個人,而且是男人。這是自公司創立之后,首度見到的場面,女王居然有除了姜成瑄之外的護花使者。 不但是公司的人傻眼了,就連姜成瑄都大吃一驚,危機感頓時油然而生。她聽到傅品珍進公司的消息,手上拿著在市集買來的手鍊,興沖沖地要去送給傅品珍,打算再做最后的掙扎。沒想到迎接來的不是只有傅品珍,還有這個貌似情敵的人。 她在轉角處遇上了兩人,驚訝之馀,手一松,手鍊便掉了下去。傅品珍彎腰撿起了手鍊,交到姜成瑄手上,「這十字紋路挺特別的,算你有眼光。」 姜成瑄以為傅品珍不會注意到這個的,一時之間竟啞口無言。再看著傅品珍挽著的男人,溫文爾雅的儀表,眉宇之間透著一絲精明。和傅品珍的精明不同,傅品珍是刁鑽的精明,而這男人的卻是溫和的。 旁邊不知什么時候,聚集了一群工作室的員工,居然侃起來了。全都說著那男人和傅品珍有夫妻臉,更有好事者,還開始問起男人的身家背景,以及兩人是什么時候開始交往的。而傅品珍竟破天荒地沒有把人都轟走,反而是笑嘻嘻地聽著,不痛不癢地回應著。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傅品珍和一個男人這么親近。 「不介紹一下嗎?」姜成瑄冷冷地開口。 傅品珍薄眉輕挑了一下,搶在男人之前說話,「這位是patrick。這是知名經紀人,姜成瑄。」 男人友好地笑著伸出手,與姜成瑄輕握了一下。他從剛才就悄悄地打量著姜成瑄,果然是個干練的女人,很有氣魄,寬而不厚的肩膀,穿著襯衫看來頗為挺拔。難怪能把自家jiejie迷得不惜與老爸翻臉。只是,不知道為什么,jiejie居然不肯說出自己的身份,還刻意地用英文名字掩飾。 「瑄,原來你在這里。時間快到了,我們該出發了。」宋清秋和姜成瑄約好,要一起到演唱會現場去看最后一次的彩排,在樓下等了又等,手機打了也沒人接,她只好親自上來找人,到了樓上才被告知,姜成瑄到樓下來找傅品珍了。 姜成瑄聽到宋清秋的聲音,強打起精神,轉身換上燦爛的笑容,「對不起。我差點忘了,一起上去拿個東西,就可以走了。」 待要跨出腳步時,姜成瑄想到了什么,牽起宋清秋的手,當著傅品珍的面前,將手鍊系到那纖細的手腕上,「這個是要送給你的。喜歡嗎?」 宋清秋持疑地看著姜成瑄的笑容,面具就算裝得再好,也是會有縫隙。她對姜成瑄不是才認識一天兩天而已,這種程度的偽裝,怎么可能看不出來。她的目光投向傅品珍,卻見后者表情有些不自然地別過頭去。 如果這是要送她的手鍊,不會所有的東西都還擺在樓上,唯獨這手鍊帶著身邊。而且,剛才系上手鍊的動作,太過于刻意了,表演的意味太濃厚了。她在心底苦笑了一下,聰明的姜成瑄怎么會犯這種低級的錯誤呢?擺明了就是在賭氣。 她沒有揭穿了姜成瑄的把戲,還配合地笑了笑,「什么時候買的?好漂亮的手鍊。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歡的就是有十字架的飾品?這還是第一次看到把十字架做成紋飾的手鍊。」 如果這是你想要的,我都會配合。她在心里苦澀地想著。 等到姜成瑄和宋清秋搭著電梯離開時,周圍的人都散去了,傅品仁才開口,「姐,那么好的人,你怎么捨得放手?」 「有一種人,你越是把他栓著,他就越是想往外跑。非得讓他到外面去游盪一回,他才能安分下來。可是,一次次地這樣放著,就像放鴿子一樣。不但鴿子習慣了被放飛,就連主人都會習慣性地,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把鴿子帶出去放。」傅品珍斜倚著雪白的墻面,仰頭看著頭頂上的燈。她的語氣讓傅品仁一時之間,竟然分辨不出是開玩笑的,還是認真的。 坐在車上,宋清秋看著專心開車的姜成瑄,她拿下手腕上的手鍊,既然明知是做戲,就沒有理由留下這手鍊。「這個還給你。」 姜成瑄轉頭看了一下,抿了抿嘴,「這是送你的,為什么要還給我?你剛才不是還說喜歡的嗎?」 「你覺得自欺欺人會比較舒坦嗎?」宋清秋深吸了口氣,決定還是該把話說明白的,「這手鍊原來并不是要送我的吧?剛才你只是在做給傅品珍看,對嗎?」 姜成瑄苦笑了一下,「果然還是瞞不過你。我很抱歉,利用了你。」 她打了方向燈,將車子停到路邊,解開安全帶,側身看著宋清秋。她執起宋清秋的手,「對不起。我知道,一直以來都對你不公平。可是,你卻始終都不介意我的心里還有別人。剛才你也看到了,她的身邊已經有別人了,而我也有了你。我很慶幸,我還有你。」 宋清秋沒想到會聽到姜成瑄這么說,剎那間淚水盈滿了眼眶。 姜成瑄靠過去抱著宋清秋,她吻了吻宋清秋的臉頰,「當我第一眼看到這手鍊時,其實首先想到的是你。所以,這手鍊我是不會拿回來的,如果你不想要,可以扔了它。我會再找一條適合你的手鍊來送你。」 宋清秋低頭看著被握在手心里的手鍊,淚珠禁不住地心引力的拉扯,掉落在姜成瑄的肩上,深色的外套被渲染出一塊圓點。 「我們把之前的什么鬼約定,什么爛計畫都忘了,好嗎?我們從頭來過。」姜成瑄扶著宋清秋的肩膀,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她勾起食指,拭去宋清秋眼角的淚水,「我會盡我所能的愛你,直到你不再需要我的那一天。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嗎?」 宋清秋緊抱著姜成瑄,泣不成聲地點著頭。姜成瑄輕聲安慰著宋清秋,她知道宋清秋的心里有很多的委屈,是自己虧欠她太多。她捧起宋清秋的臉,先是輕柔地吻著宋清秋的唇瓣。當宋清秋的啜泣聲越來越明顯時,姜成瑄的心便開始抽痛了起來,她從輕啄變為吸吮。彷彿這樣就能把宋清秋的哭泣吸乾,就能把自己心中的哀傷抽盡。 啜泣聲逐漸平息,姜成瑄輕輕地推開宋清秋的身體,好讓自己能看著她的臉。宋清秋的臉在她眼中,就像熟透了的水蜜桃一樣,眼睛、臉頰、嘴唇,全都是紅的。她溫柔地撥開散落在宋清秋額前的頭發,細心地將它們放到了適當的位置,又忍不住在她額頭印上一吻。她覺得自己似乎很久都沒有這么仔細地看過宋清秋的臉,在她的腦海里,一想到宋清秋三個字,浮現的都是年少時候的面容。 年少時候的宋清秋,雙頰比現在更圓潤。當年還是清湯掛麵的發型,現在卻是清雅婉約的長發。歲月沒有在她的臉上刻劃上任何痕跡,卻捏塑出了因歷練而產生的棱角。 原來遺忘和回憶,是一樣地輕而易舉。在這一刻,姜成瑄感覺自己像是回到尚未認識傅品珍之前的時光,回到她還和宋清秋在一起讀書的那段日子。她的靈魂彷彿經過了某種轉換器,過去的她回來了,而現在的她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