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那就比較遠了。” “你每周都會回家嗎?” “……我圣誕假期會回家的。” “……” 威廉的眼圈紅了。 “沒關系的,威廉。”愛德華說,“再過三年,你也會來綠墻公學。” “那還有三年!三年……” 三年對于一個孩子來說是相當長的時間。 窗外,一片詭譎的烏云從遠處飄來,太陽的光芒漸漸隱去,風變得有些大,威廉打了一個噴嚏。 “看樣子暴風雨快要來了。”愛德華關上窗戶。 威廉有些賭氣,一聲不吭地轉身走了。 當天夜里,雷雨果真來了。 威廉的睡眠一直很淺,幾乎在第一枚閃電劃過夜空之時,他就被驚醒了。 沉悶的雷聲姍姍來遲,豆大的雨點開始擊打窗欞。 威廉沉默地瞪著天花板,準備就這樣挨過又一個不眠之夜。 也許是風,房門“吱呀”一聲開了。 又一道閃電劃過。 走廊的窗戶畫出一個人形剪影,投射在威廉的床上。 威廉轉頭看去。 那人影說話了:“威廉,你醒著嗎?” 一盞提燈從人影的背后被拿出來,照亮了愛德華的臉:“我有點害怕,可以一起睡嗎?” 愛德華才不可能害怕,威廉心想。他卻沒有拆穿,而是點點頭:“好吧。” “太好了。” 愛德華走進房間,關上門,把提燈放在床頭柜上。 他穿著絲綢睡袍,靈活地滑進了被窩。 愛德華沒多說什么,只是伸手抱住威廉:“睡吧。” 威廉閉上眼睛。 愛德華的體溫已經回暖,像一只小火爐,無時不刻地揮灑著熱度。 好溫暖。 他們的皮膚貼在一起,干燥的,熨貼的,人類的溫度。 愛德華,埃迪,哥哥,笨蛋。 威廉心想。 原諒你了。 幾秒鐘后,威廉沉入了黑甜夢鄉。 第6章 大師的榮光 望著那輛載著愛德華的黑色轎車緩緩駛向遠方,威廉感到有些悵然。 好在布里茨先生增加了他的學習時間,讓他有了其他排解寂寞的事物。 他將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對音樂的學習中去,他背誦那些枯燥的概念,認真完成每一個練習。專注的時光過得很快,秋去春來,有一天,布里茨先生為他帶來一個驚人的提議。 “去倫敦?”威廉眨了眨眼。 “沒錯,”布里茨先生說,“我給我在皇家音樂學院任教的老師寫信,附上了你的作品。他想要見你一面。” “好啊。”威廉一口答應。 布里茨先生發現威廉對此根本沒有概念,于是他解釋道: “我的老師認為你很有天賦,想要指導你一段時間。所以我們會在倫敦住上好一陣子。那里的居住環境可不如鄉間舒適。” 威廉歪了歪腦袋:“我不在乎,什么時候出發?” 他滿心是對倫敦的好奇,他喜歡去新地方,探索新事物。至于生活條件,他從來不在乎那種東西。 “好吧。”布里茨先生拍了拍他的頭,“我這就給瓊斯先生回信。” 帶威廉去倫敦這件事,布里茨先生經過了深思熟慮。在發現威廉的音樂天賦后,他就意識到,僅靠他不可能培養這樣的天才。 他曾在劍橋大學就讀,為孩子們做些啟蒙教育綽綽有余。但在音樂這種專業的領域……他這樣半途而廢的水準遠遠不夠。 所以他才會寫信給昔日的恩師求助。 威廉已經激動地像一只團團轉的小鼴鼠:“我這就給愛德華寫信,我要去倫敦啦!” 愛德華經常打電話過來,如果他們要出遠門,肯定得告訴他一聲,不然他聯系不上威廉會擔心。 布里茨先生也取出了信紙。 他開始給瓦萊希伯爵寫信。 威廉的父親——羅伯特·奈庭格爾,現任的瓦萊希伯爵,秉持著非常老派的教育理念。 這個時代貴族的繁文縟節正在漸漸消弭,連王室子女都直接稱呼父親為“爸爸”。然而瓦萊希伯爵依然要求孩子稱他為“父親”。 他拒絕溫情脈脈的親情關系,從不與威廉單獨聯系,只要求布里茨先生每月給他寫一封信,匯報孩子的教學現狀。 這讓布里茨先生有機可乘。 一封,兩封…… 布里茨先生炮制了無數封信件,內容都是對威廉學習情況的總結匯報——純屬虛構。他計劃請信差定期幫他寄出,并將可能的來信轉寄到倫敦的住址。 他只能這樣陽奉陰違,畢竟伯爵痛恨音樂,唯獨不希望威廉將來以音樂為志業。 可布里茨先生不能聽他的。作為老師,他要為學生的前途考慮。如果讓這樣一個音樂天才蒙塵,他會變成歷史的罪人。 . 威廉依然坐在那株蘋果樹下,那個原先合適的凹陷,隨著他與蘋果樹的成長,漸漸不再契合。 布里茨先生已經安置好行李,鎖好門戶,此時正向著威廉走來。一陣風吹過,白色的花瓣撲簌簌落下,就像是他們來到這里的那天一樣。 威廉坐上布里茨先生的那輛檸檬黃轎車,他趴在后車窗上,望著那座灰綠色的房子漸漸遠去。 “再見,蘋果花。”他在心里悄聲念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