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已是深夜,大雪飄飛,厚積,萬物皆白。 隔窗觀雪,手捧香茗,應該也算是很雅致的一件事情,但坐在這里的兩個人中,卻只有年長者是在邊慢慢品茗,邊端詳著外面的雪景。 “在貪狼你的心中,‘太平’…到底有多重要呢?” 用奇怪的問題,玉清讓蕭聞霜怔怔的坐著,做著茫然和沒有頭緒的思考。 已被召來約一杯茶的工夫,但只丟出這一個問題,玉清便再沒說過第二句話,直到,蕭聞霜已開始有些不能忍耐時,方見玉清轉回身來,慢慢道:“說具體一點,貪狼…在‘太平’和‘無辜者的性命’間,你…會如何取舍呢?” --------------------------------------------------------------------------- 已是深夜,大雪飄飛,厚積,萬物皆白。 隔窗觀雪,手捧香茗,應該也算是很雅致的一件事情,但坐在這里的兩個人中,卻只有年長者是在邊慢慢品茗,邊端詳著外面的雪景。 “在曹少監你的心中,陛下…到底是怎樣的人呢?” 用奇怪的問題,仲達讓曹奉孝木然的坐著,做著緊張卻不動聲色的思考。 已被召來約一杯茶的工夫,但只丟出這一個問題,仲達便再沒說過第二句話,直到,曹奉孝已開始有些不能忍耐時,方見仲達轉回身來,慢慢道:“說具體一點,曹少監…在你看來,當面對‘親情’與‘利益’時,陛下…會如何取舍呢?” -------------------------------------------------------------------------- “什么?!” 完全失掉冷靜,蕭聞霜猛一下站起來,險些把手中的茶杯都給摔掉。 對玉清的發問不能理解,蕭聞霜請求更多解釋,卻得到令她震驚的答案:一個進行了很久的計謀,將在最近收割,就在現在,大群百姓--當然,其中很多同時也是太平道的信眾---可能正在沖擊著以百姓的戰力所不可能破壞的汜水關。 “當然,那結果,只會是單方面的屠殺?!?/br> “但是,為什么?!” 答案,是謠言,長期以來,一直或明或暗,出現在這附近數縣的謠言,在最近幾天中,突然有了狂飚一樣的變化,特別是在今天,一下子結連起立場非常清楚、同時又堅強有力的說辭。 “但,卻是完全不同的兩種形式…” 在百姓當中的傳說,是朝廷為了應付來春后可能出現的戰爭,要開始積蓄戰備的物資,為此,要將民間的糧食進行收繳,并利用漕運北輸。同時,更要在民間抽取壯丁,訓練后北上,以在年后與云臺山展開大戰。 “這當然不可能…只有戰爭進行到后期時,在雙方都被消耗到饑不擇食的時候,才會需要這些根本沒訓練過的壯丁來填充軍隊…在目前,正規軍的接觸根本還未展開,拉壯丁入軍,只會白白的的消耗糧食。” 同樣的理由,額外的收繳口糧向北方運送也沒有意義,松州地處西南,山縱水橫,糧食從來都只能勉強自給,若值災年,還要從明、青諸州調糧入松,就算搜刮到讓百姓們熬不過春荒,也抵不得多少。 但,惶恐的民眾,卻無法理解這樣的“理性”,畢竟,一至亂世,朝廷對百姓的暴虐程度,是無論如何估計都不為過的,而對“生存”的恐懼,更能夠驅使人去做任何事情。 也有一些稍微冷靜的人,在勸不住百姓的情況下,就主動和地方上溝通,希望官府能夠作出姿態來安撫民心,例如,至少是讓百姓們看到糧食都被好好的封存著,和官府并沒有要征丁的意思。 “但偏偏,另外一套謠言,卻在同一個時間點上,在官府中迅猛的爆炸開來。” 被北方的形勢激動,更也擔心劉家會先下手為強,太平道已決心,要利用這個新年,樹幟,起事! 早不新鮮,這原是流傳了許久的說法,在官府又或軍方的高層,根本就很少有人信,卻在最近有一個集中的爆發,更出現了強有力的說法。 “無風不起浪…完全沒有根據的話,為什么能傳這么久?” 根本沒有道理,卻又強而有力,特別是,今次還附加了另外的腳注,指當前的民亂正是由太平道制造,希圖亂中取利,在這種情況下,一般的中下級官員當然沒有膽量作出什么決定,更不可能向民眾作出些讓步來緩和局勢。反而加強了對物資及民眾的管制,特別還頒布出類似宵禁的命令,看在民眾眼里,這無疑又是已方謠言的一個證據。 “其實,嚴格說來,這并不算多么了不起的謠言,若有時間,絕對可以和平化解,但…” 先前的謠言是如此“可笑”,可笑到了令雙方的有識者都不屑去在意,卻又足夠“真實”,真實到了讓普通的民眾和吏員們將信將疑,特別是,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這謠言起起滅滅,時作時休,更難以使人覺得有必要去在意。 可結果,一夜之間,謠言卻驟然發酵,到了讓兩方都來不及應付的地步,到了讓恐慌的民眾和下級官員都沒法再獨立思考的地步…“無知者”的盲動,最終形成強大的合力,擠壓掉了“有識者”的選擇空間,這似乎不是“正常”的模式,但,又是確實發生了的模式。 “直到這時…我才明白…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 苦笑著,玉清竟出現無奈的神情,而這時,蕭聞霜也終于理清了自己的思路。 “但是,這怎么可能…真人,我的意思是說,什么人能夠這樣子,這樣子隨心所欲的cao縱和制造謠言?” 沉沉的點著頭,玉清的神色很奇怪,又象恐懼,又象期待。 “有的…有一個人…只有一個人…一個,能夠隨心所欲的…在任何地方,制造出任何謠言的人…” ---------------------------------------------------------------------------------------------- “陛下…身為九五之尊,當以天下為家,以萬民為子,行大事,便難拘小節…” 冷冷一笑,仲達打斷掉曹奉孝的說話,根本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專注盯著自己手中的茶杯。 “我的書房,絕對沒人敢于偷聽,而咱們師兄弟間,更沒必要繞這樣的彎子,直說你認為陛下會罔視親情就好了,用不著頌圣。” 背上流著汗,曹奉孝卻沒有低頭,而是緊緊盯住仲達,觀察著他的每個動作,每個神情。 自瓜都回還后,曹奉孝便知自己這身份必有麻煩,但,直到現在,仲達,才第一次的將這層關系挑明。 事先的謀算中,對這之后的發展有過多種想象,可曹奉孝卻完全沒有想到,仲達竟真就只如是一句家常般,閑閑帶過,仍是順著原先的話題在說。 “但這當然也不能怪你…古來天家無骨rou,別說你,就算陛下自己,要聽人說他是個慈父仁兄…也只會當那是不怕死的在諷刺?!?/br> 說著話,仲達放下茶杯,慢慢起身,依舊沒看曹奉孝,背著手,踱著步。 “所以,我才會感到奇怪…連‘鬼谷臥麟’也看不清,算不準的事,大將軍王的帳下,又有誰有這等本事、這等口才,敢押、和押得下這十成十的賭注了?” ----------------------------------------------------------------------------------------- “子貢…那是誰?” 一時間仍不明白,而玉清也沒有作出太多解釋,只說那是一個很可怕的人。 “一個…連上清真人也不清楚他有多可怕的人?!?/br> 但同時,玉清也表示說,這應該只是對方的一個“警告”,因為,從目前的情況來看,謠言和動亂,都僅僅集中在汜水關左近,而嚴格說來,已方更被留下了選擇的余地。 “只要我們隱忍…當汜水關那里什么也沒發生…那么,一切相信就會結束…鮮血能讓人清醒,與‘以后會餓死’相比,‘立刻被砍死’當然是更有現實感。” 不用解釋更多,這蕭聞霜當然能夠明白,但,強烈的厭惡感,卻讓她說不出話來,一想到,要看著成百上千的人完全沒有意義的死去,她就難以說服自己僅是旁觀。 (但,如果去戰…) 玉清的提示,其實很是清楚,與劉家交惡的后果,蕭聞霜完全明白。 (如果真的戰…劉家當然不能容忍,共存狀態若不能繼續,便只有起事…而那,更會引發千倍于今的動亂,和要多死上以百倍計的道友和民眾…) 緊緊的咬著嘴唇,蕭聞霜最后還是默默低頭,表明了她的態度。 “便看著他們去死么…” 低低笑著,聽起來真是非常刺耳,玉清仍舊是背對著蕭聞霜,淡淡道:“可以作出這樣的決策,便讓我甚感欣慰,更讓我可以安心把明州的戰線托付…” 明州的事情,玉清倒不是第一次說起,在松州相對鞏固的前提下,希望蕭聞霜和何聆冰能夠前往明州支援。對之已有心理準備,蕭聞霜緩緩起身,預備受命。 “那么…最后一個問題…貪狼…在‘太平’和‘不死者’間,你…會如何取舍呢?” -------------------------------------------------------------------------------- “陛下…竟然將‘天下大黑’派了去保護二皇子?” 就算已先有了心理準備,在聽仲達確認了這事情時,曹奉孝還是完全愣住。 “那就是說,前次鎬山道上的sao亂…” “唔,不用問太多,那與你無關…而且,今天的重點不在這里。” 手指交叉著,邊活動指節,仲達邊用那種濃稠到似乎糾結住的聲音道:“在師弟你看來…今次的事情中,誰是得利最大的一方呢?” 沉默片刻,曹奉孝道:“大將軍王。” 禁忌一旦打破,說話便很輕松,在曹奉孝看來,帝颙嗣雖然受傷,但到底傷有多重,誰也不知道。可以此為借口,他卻將北上對抗云臺軍的事情輕輕卸過。 “對,這也是我的想法…但這卻又很不對,很困難?!?/br> 故且不論云臺山是什么為代價來與大將軍王一脈合作,單就本次的事情,三人聯手,最終仍然不敵,卻爭得時間使防御被構建起來,讓孫無法知難而退,這當然也算正常,但,這只是“發生了”的事情。 “天下大黑…雖然我不喜歡他,但當今天下,他,和那魔僧…卻正是最接近‘天地八極’的兩個人…甚至,我一直都懷疑,他早已將力量之門沖破…” 若果有天下大黑在此,孫無法絕難壓制全場,帝颙嗣也用不著拼至去盡,甚至上…以帝軍牌面上的實力,還有可能反過來讓孫無法付出代價。 “所以,我就想知道,是什么人…能夠算準大黑的不在這里…是什么人,能夠說服孫無法也認可這個判斷…到底,是什么人?” 構想一個計劃,有時侯并不為難,二虎競食、驅虎吞狼、掘坑待虎、疏不間親…來來去去,計策不過是那幾條,但有了構想只是第一步,針對現實情況加以修訂、落實,確保構想能夠轉為現實,才是謀士的功力所在。對三流策士,這也許是難以理解的事情,但在曹奉孝,卻完全明白,根本用不著仲達再作解說。 “…總之,應該是個口才很好的人吧。” 并無頭緒,到最后,曹奉孝只是這樣泛泛一說,卻不料,這答案竟能立刻激起共鳴。 “對…而且,不僅僅是口才?!?/br> 言止于此,仲達突然又轉掉話頭,竟扯到了鬼谷上。 “我們師兄弟四人竟然能夠相聚當世…說起來,真是這個天下的不幸?!?/br> 稱許著曹奉孝的資質,更毫不保留的贊美著天機紫薇,但對鬼谷伏龍,仲達的態度卻很可玩味。 “他的表現…有負鬼谷之名啊。” 似乎很感慨的樣子,仲達竟開始慢慢回顧歷史,一一列舉那些鬼谷前人,那些,在不同時空中,以大地為盤,以將相為子,博奕天下的智者,當然,其中的多數,都是曹奉孝已經知道或有所猜測。 “不過,天下之大,蒼穹之深…獨占‘智術’的,也不僅有我們鬼谷,比如說,本朝開國時的則平公,微服潛藩二十年的王露公,怡情遁道的貞白先生,措天下于衽席的長源先生…廁身幕中、襄贊佐成,皆是一代風流。” 仲達所說的人,曹奉孝倒也都知道是誰,卻也有些意外:在他,一直都很以為這些人中至少有幾個是同樣出身鬼谷的。 (但,也對…) 思路還未理清,仲達卻又已道:“不過…這些人,說起來,其實也是同門…一子相承,和我們鬼谷同樣古老的宗門啊。” ----------------------------------------------------------------------------------- “你是說,對方真正的目標,是不死者?!” 終于再冷靜不下去,而與之相比,玉清則更顯著不動如山。 “當然,從一開始就是這樣,亦只可能是這樣?!?/br> 震驚,甚至可以說已是震怒,蕭聞霜實在沒法理解玉清的反應,當對方根本已是要在把太平道的根基毀滅時,為何還能這樣鎮靜? 而,突然間,蕭聞霜,她明白了。 “所以…真人,您才這樣問我,是嗎?” “…對?!?/br> 認為子貢一定會要毀滅不死者,但這卻絕不等于要重創太平道,玉清相信,自己已看到了兩者間的區隔。 “坐下來,什么都不做,看著不死者被殺掉…然后,太平道反而會發展的更好…是嗎?” 蕭聞霜的聲音中幾無生氣,卻有著強烈的反詰。但玉清只是搖頭,道:“不…不是的。” “不死者不會死…傳說中,子貢,他從來不殺人?!?/br> “他,應該只是要把不死者的‘心’給撕碎吧。” ---------------------------------------------------------------------------------------- “桃園?” “對?!?/br> 點頭,仲達告訴曹奉孝,藏身歷史后面,代代傳承“理想”及“技藝”的組織,本來就不止一家,嚴格說來,以子貢為代表的“黑暗儒者”也可以算是這樣的組織。 “當然,要傳承千年并不容易,大多數組織,都只能傳承數代,便自生自滅了…但,也有少數,是能夠一直幾千年的走下來。” 比如,鬼谷,又比如,桃園。 “桃園,他們和我們鬼谷有所不同…至少,他們沒有‘鬼谷石’那樣的東西來作為依靠。” 始終堅持一子單傳,桃園代代傳承“屠龍術”,以此來安身立命,更同樣對歷史作出著重大的影響。 “與鬼谷的出于‘兵家’不同,桃園,他們更多是‘法家’的變形,他們的強項,在于對‘人術’,或者說‘帝王術’的研究…” 不過,就和鬼谷一樣,并非每個時代都會出現足以傳承桃園的優秀者,更不是每個時代都會出現適合桃園傳人發揮的舞臺,所以大多數情況下,桃園一脈都是默默無名,悄悄進行著一代又一代的更替。 皆以“天下”為的,皆以“帝王”為幕,這樣兩個宗旨相近,能力也難分上下的組織,當然不可能不發生互動,曾經合作,也曾經交戰。 “我記憶中,歷代鬼谷弟子,或多或少,都會有一些對桃園的解析和記述,而,其中,對我們鬼谷影響最大,使我們最受震動的…是他們提出了‘腳印’的說法?!?/br> 精于“人術”,對人心的研究可能達到了唯儒門能及的高度,桃園一脈認為,任何人,都有自己的“腳印”,一些沒法掩飾的東西。那東西,正是所有優秀謀士的死xue,也是他們的無奈。 “就算我們已經知道,也沒法掩飾,甚至…反而會使之更加明顯?” 一時間沒法理解,但仲達已在慢慢解說,告訴曹奉孝,以當今世上的鬼谷同門為例。 “我…我最擅長的是隔岸觀火、火中取栗…主動制造混亂來隱藏自己,不在意過程…只努力成為最后的得利者。” 仲達成名之役,正是“廢立”一事,顧命四大臣更移帝位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以為趙家的治世將會結束,但到最后,卻仍是開京成了唯一的勝利者。至于“三果”一役,朱家也是氣焰熏灼,一度睥視天下,但到最后,卻仍只能作為踏腳石,見證著趙家的又一次復興。 “而天機,他的主子沒有‘名份’,也沒有太多的‘本錢’,這使他總是傾心于趁火打劫,里應外合。同時,他也是一個極有耐心的人,極善用間?!?/br> 對這,曹奉孝的認識更為深刻,從雪域、到瓜都,他不止一次的親眼見證天機紫薇的奇謀,見證他是怎樣用種種手段,來確保自己永遠是最后的那張彈弓,確保擊倒對方的關鍵一刀,總是由敵人自己的手握住。 “至于伏龍…他,他的用計,其實很沒氣度。” 盡管如此,對鬼谷伏龍也表示了一定程度的尊重,手里的資源堪稱四人當中最弱,更不幸遇上了項人統合南下和太平道重整旗鼓的雙重壓力,之后還發生了兄弟之亂,在這種情況下,他仍能將各方壓力一一化解,并使自己選定的主子成為最終贏家,也算是,很不容易。 認為自己與天機紫薇都可以說是喜歡“扮豬食虎”,而鬼谷伏龍卻更進一步,是“因敗求勝”,總是在確實的付出損失甚至落入絕地后,才發動計謀,作出最強的反擊。 “另外,他用的并非‘間’,而是‘說’,總能夠無中生有,在最堅固的盟友中制造裂縫,和把最不可能的敵人結連合縱…這,幾乎已是傳說中以‘無’來對抗‘無限’的能力了?!?/br> 但從細節考究起來,仲達認為,鬼谷伏龍的不足也很明顯,在很多事情上,都沒有作成為“最佳”的結局,而最后竟然被自己的主子殺掉,就更堪稱荒鬼谷之大唐。 “連自己的主公都看不懂,都控制不住…這樣的人,還算什么軍師?” 認真聽著仲達的每一句話,曹奉孝越來越緊張,因為,到目前為止,他仍然沒有搞懂,仲達在這樣一個大雪之夜將自己找來講古,到底,有何用意? “總之,這就是我們的腳印,一些由我們的性格、環境和手中資源所決定的,以我們自力所無法改變的腳印…而這樣的腳印,師弟,你現在卻仍未夠資格踩下。” 似乎興致真得很好,仲達竟又開始評點曹奉孝,認為其資質絕佳,但總是缺乏長遠目光,更受限于曹家的力量,沒法做出全局的部署,也沒法上到更高的地方。 不算高的評價,但也不會讓曹奉孝不悅,可跟著,閑閑的一句,卻如天外驚雷,在曹奉孝耳邊炸響 “當然…也不排除這仍是師弟你的刻意,是…你為了曹太師的‘大計’而行的刻意?!?/br> ---------------------------------------------------------------------------------------- “貪狼…我和上清真人在一個問題上,看法是完全相同的,于今之世,太平道若果就這樣強行起事,只會慘敗收場,民心、資源和敵人的強度,都是難以逾越的障礙?!?/br> 默默點頭,對太平大勢本就清楚,更繼承了張南巾的很多記憶,對之,蕭聞霜并無幻想。 “但上清真人卻認為,我們仍有一個機會,就是不死者,一個能夠展現出其絕世魅力,將信徒們吸引和鼓舞的偶像?!?/br> “可…我,我卻不這樣認為?!?/br> 緩緩述說,玉清自承是一個很簡單、和不太相信宗教的人。 “我始終認為,太平道能夠一直傳承下來,是因為我們代表著民眾對‘太平’的向往,是因為我們提供了一個和‘帝姓’有所不同的選擇…而不是因為我們真得上承神旨,真得有什么道祖神靈在保佑我們?!?/br> “傳說中,我們曾有過同時聚集到十名還是十一名不死者的時代,但,那又怎樣?到最后,我們的事業仍然失敗?!?/br> 所以,玉清一直認為,太平道的事業,應該著落在深耕精作,夯實“太平”在普通民眾心目的地位,把太平道和最底層百姓的種種生活習慣和細節結合一處,只要能作到這一點,那么無論什么樣的打擊,都不會讓太平道滅絕。 “其實,大多數情況下,朝廷,并不會多么認真的對我們施以打擊,特別,是在我們沒有‘偶像’的時候…”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個道理推廣開來,也可以作更深的解釋,例如,歷史上曾有過大膽的守城者,明明手中兵力微弱,卻堅決的不肯求援,而這,也果然使他的部屬及民眾們安然無恙。 “毫厘之加,不足保守,反蒙其害…這樣的道理,其實很微妙,卻又很真實。” 神色凝重,玉清表示說,在他看來,“不死者”,正是那守不了城,卻可能惹來敵方主力的援兵。當太平道的深廣資源與一個能夠凝聚人心的偶像相結合時,勢不可免的,將會吸引來更多、和帶著敵意的目光。 “…至少,已經引來了‘子貢’。” 提出問題,蕭聞霜一直不明白,“子貢”是誰,又為何如此可怕? 在張南巾留下的記憶中,蕭聞霜知道子貢是儒門的古名之一,更列于少數幾個地位最高的古名中,有著甚為可怕的威力,只是,因為一些來自其它勢力的集體意見,和儒門自己的一些原則,在多數年代中,承此古名者,都只是靜靜讀書,終身不出儒林一步。 “總之,子貢是很可怕的,cao縱集團化的‘愚者’,從而形成逼迫‘智者’行動的力量,這種思路雖然很多人都明白,但真能執行的,亦只有他一人而已…” 語焉不詳,玉清似乎知道很多,卻又不肯作太多解釋,只表示說,子貢的原則,他一般上不會對“勢力”出手,更不會來打“落水狗”。 “沒有不死者的太平道,不可能讓子貢動心,而就算是歷史上的不死者中,七成以上也吸引不了子貢的興趣…當然,其中也有經已成熟到令子貢無所施其技的強人,那又另當別論。” 苦笑著,玉清表示說,能夠讓子貢出動,這其實也是一種光榮,從這個角度來看,實在很值得為云沖波慶祝,但當然,這并不會讓蕭聞霜感覺好受一些。 “真人…請您說明白一些,這個人,到底想要怎樣對不死者?” 并沒有立刻回答,玉清默默看著蕭聞霜,神情,漸漸嚴肅。 “我不是說了嗎?” “子貢的目的,是要撕碎不死者的‘心’啊…” 告訴蕭聞霜自己的判斷,從某種程度來說,子貢的威力難以想象,可一旦發動,也會付出巨大代價,往往需要整個儒門用上幾代人的時間來慢慢消化。 “所以,他不會隨便出手…更不會浪費自己的說話,他,一定會追求最有效率的著法?!?/br> 例如現在,盡管汜水關左近的謠言發展的如此之快,后果又如此之大,但在其它任何地區,卻都還是波瀾不驚。 “當然,也都出現了作為伏筆的動向,但我認為,只要我們忍過眼前的事情,所有這些伏筆,都不會被發動?!?/br> 作出結論,玉清認為,子貢的目標,應該只是云沖波一人,只要讓他毀掉云沖波,太平道便能自這次的事情中脫身,而雖然這就意味著太平道已基本放棄了在這個時代中的機會,玉清也仍然認為,這是最有價值的選擇,更可為將來積蓄力量,為有朝一日的“太平”保留希望。 “所以…現在,貪狼,我在這里,問你的意見?!?/br> “在‘太平’和‘不死者’間,你…會如何取舍呢?” ---------------------------------------------------------------------------------------- 平平淡淡一句話,卻令曹奉孝瞬間已汗出如漿,幸好仲達并未繼續“大計”之類的話題,只是表示說,如果硬要給曹奉孝定義一種腳印的話,“反應”可能該算是其中之一。 “身為軍師,你卻不止一次的掉進別人的計算,但同樣的,身為軍師,你又總能一次次的自戰場中看破要的,作出最準確最有效的反應…你‘觀察’與‘分析’的能力,一直都讓我欣賞。而現在,有了鬼谷石的你,相信亦只會更上層樓?!?/br> 語氣忽轉,仲達明確表示說,現在,正有一件事,希望曹家效力。 “大將軍王負傷,不克北上,但北面的戰線,卻的確需要支援,曹太師深孚人望,貴兄弟智勇兼具,所以,陛下想請曹副都統和曹少令辛苦一趟,北援三皇子…可好?” 咽下口水,曹奉孝低頭,受令,甚至都不敢搪塞說還要請曹冶“親定”,這樣的態度,似乎讓仲達滿意,使他的嘴角扯動,擠出了一點笑容。 “另外,師弟…你是否感到奇怪?為什么,我沒有要求你也北上了?” 不等曹奉孝回答,仲達已自己道:“說來,也很簡單,因為,有更困難的事情,要交給你作。” “孫無法分身變的弱點,我希望…你能給我找出來?!?/br> ------------------------------------------------------------------------------------------- “那么…你決定了?” “…是?!?/br> 躬著身,蕭聞霜的姿勢很恭敬,卻又似乎甚為倔強。 “明知道這樣…你仍然堅持要去保護不死者…不愧是上清的傳人,但,你真覺得這樣對嗎?” “…如果不對,就請真人讓九天出手吧。” 隨著蕭聞霜的說話,門被推開,倒提雷公鞭,戴著如神鬼般的面具,何聆冰默默的站著,什么話也不說。 苦笑著,玉清搖手道:“不…貪狼,你誤會了?!?/br> “我的確希望你能認同我的判斷,但不管怎樣…我玉清,都不會親手制造太平道的又一次內戰。” “去吧,貪狼,和九天一起,去利用這個機會,把汜水關攻下來吧?!?/br> ----------------------------------------------------------------------------------------- “分身變的弱點?但是…我沒有見過,在瓜都…” 嘎然而止,曹奉孝,突然明白了仲達的意思。 “明白了嗎?” 帶著古怪的微笑,仲達慢慢道:“就因為‘你沒見過’,我才相信你‘能夠找到’?!?/br> 瓜都一戰,面對神域強者謝晦,戰局絕對可稱兇險,但從頭至尾,孫無法都沒有動用分身變,那曾把帝少景壓倒性擊敗的強招。 “為什么不用…為什么…天機寧可豁到去盡,也不讓孫無法用?” 從聽完瓜都一事的匯報后,這便是仲達念念在心的疑問,而長考之后,他更認為,那答案,只可能是一個。 “分身變有弱點,有很致命的弱點…而且,是天機紫薇相信,能夠被發現,被看出來的弱點?!?/br> “因為他不敢讓你‘看到’,所以,我認為,那就該是你‘能看出來’的弱點…沿著這個思路,師弟,我希望你為我找出來分身變的弱點,那你并沒有‘見到’,卻必定‘能找到’的弱點?!?/br> 苦笑著,曹奉孝再次躬身,表示了他的服從,同時,也隱隱的感到一絲驚悸…以及,躍動。 作為瓜都一役的見證者,他竟從來沒有向這方面想過,反而要被這深居大內的仲達提醒,才會找到目標,這樣的差距,當然會令他汗顏,乃至羞慚。 (但是,天機紫薇在這樣做的時候,難道也沒有想到這個后果…不,他應該想到了…只是,他卻別無選擇…) “不用”的確令人生疑,但“使用”,卻就已經是在展現其不足,兩下相較,亦只能如當時般行事。 (這就是“謀士的無奈”嗎…但,這也是彌足自豪的無奈,一些,我現下還根本沒資格體驗的無奈啊…) 驚悸的同時,曹奉孝的斗心也被燃起,不管怎樣,自己的確已成為鬼谷石的繼承者之一,純粹從序列上來說,自己似乎還在仲達之前,一時的差距可以承認,但放眼萬里,曹奉孝卻相信,自己必會將與兩者間的差距不斷追近。 (不,嚴格說來,應該是“三人”,當初金州一役,鬼谷伏龍的計謀,完全超出了我和六哥先前的謀畫,不過,他已經死了…慢著!?) 突然一震,那個一下出現在腦中的想法,幾乎令曹奉孝驚呼出來,卻到底及時忍住。 (所以,他才要說那么多,所以,他才會提到“腳印”,提到“謀士的無奈”…但,如果真是這樣…) 抬頭,正迎上仲達的目光,似乎經已干涸,卻又似乎深如蒼穹,定定的看入曹奉孝眼中,一時,方帶著一個古怪的笑容,慢慢轉身。 “總之,師弟,孫無法這件事情,就托給你了…如果作得好,也許,我還會給你們,給曹太師一個機會…” 口中苦澀難當,曹奉孝卻仍然如下意識般的問道:“…什么機會?” 說著話,仲達已慢慢轉身,向外走去,似乎已要將這談話結束,曹奉孝的發問也沒能讓他停下,甚至,都沒有稍稍放慢。 “當然是給曹太師一個他夢寐以求的機會…” “一個,行他那‘天下第一大計’的機會了…” -------------------------------------------------------------------------------------- “所以,那個小伙子,就這樣莫明其妙的被司馬家招了女婿,又莫明其妙的不見了?” 聲音很沉靜,甚至還帶一點點磁性,聽上去,并沒有什么壓力。 “是?!?/br> 小心的躬著身,肖觀的態度非常恭謹。 作為錦官一帶儒生中的首善,年逾五旬的他,向以理學精深而著稱,門下弟子,每每譽其已真到了“從心所欲,不逾矩”的境界,當然,他自己,在這種時候,則是一定會帶著一種很含蓄的笑容,委婉拒絕掉這些稱譽。 “夫子之道,仰而彌高、鉆而彌堅、瞻而彌遠,茍有得意之心,必難再有寸進…聽說,這是肖公說的?” 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動作,肖觀再躬一躬身,道:“請端師指教?!?/br> 慢慢點著頭,子貢低聲道:“很好…恭敬而又小心,執禮極端…很不錯?!?/br> 輕輕放下手里的茶懷,他端詳肖觀一會,一笑,忽然道:“你很緊張?沒必要的?!辈坏刃び^回答,又道,“天意難測,我等不過聊盡人事而已…沒關系的?!?/br> 頓一頓,他慢慢道:“其實,今天教你來,也只是想問你幾個問題而已。” ------------------------------------------------------------------------------------- 半人高的爐子上,一口四尺來闊的深鍋中,咕嘟嘟煮著三只狗架,端得rou香撲鼻,旁邊另有一只小爐,上面用白泥砌出倒扣著的半球,里面貼滿面餅,皆巴掌大小,在炭火烘烤下,很快便變色鼓起。 “好了!” 熟練的一探手,伙計將已作焦黃的面餅夾出,跟著刀光閃動,一一剖開,便將剛剛撈出的熱狗rou向里面塞,直到餅肚隆起才住手,擺在盤里,不一時已有二十來個,便有人過來端了,送至云沖波面前,又放只大海碗下來,里面雪白也似一碗豆漿,稠得吹口氣也不見水波,只是微微有些凹下。 “崔寨黿汁狗rou,再加麻子的燒餅豆汁,都是老買賣…想當年,還入過貢哩!” (唔…果然很好吃啊…) 甚為贊賞這種rou吃滿口的感覺,卻又覺得有幾分好笑,因為,嚴格來說,正在大快朵頤的,并非“云沖波”,而是“蹈?!?。 (這還是我第一次碰到他吃飯…呃,這種感覺…真是奇怪?。。?/br> 明明知道這只是幻境,卻又如此真實,云沖波甚至能夠感覺到,在幾個燒餅下肚后的那種漸漸飽漲。 (唔,這樣算來…如果我一直夢下去,不等于是一條命過了兩次…) “什么山珍海味…吃到頭來,還是燒餅狗rou最好吃??!” 這樣發出感慨的,并非蹈海自己,而是坐在他對面的部下,名為余昆的此人,正是蹈海最得力也信任的屬將之一,自小天國起事以來,隨其征戰四方,立功無數。 不僅余昆,環坐在此的,有六七人之多,雖然都身著便裝,但一一掃視過去,云沖波卻能想起他們的姓名和身份,知道他們都是手握軍權的百戰驍將,更都是深得蹈海信任的部下,算是他最嫡系的班底。 “袁當這廝成名已有三年,帝妖那邊把他當成寶貝一樣,也不知吹出多少花頭,現在終于栽在咱們蹈帥手中,看他們下面還能吹什么牛皮。” 一句開頭,便換來紛紛的附和,但七嘴八舌當中,云沖波卻似乎感到,在他們,并沒有真正的把袁當這陰影抹去,反而,似乎都有些“僥幸”一樣的心情。 當然這也可理解,畢竟,以近乎無敵之姿,袁當在各條戰線上與太平諸王激戰,連渾天和東山也都沒能在他手下討到便宜,最后那一仗,也本是用計成功,才能讓袁當負傷而逃,整整三個月都沒法親臨矢石。 s 當然,袁當的重傷,絕對已帶來重大收獲:小天國兩部軍隊會師成功,勢力自雪山腳下一直蔓延到南海之濱,終成“兩分”之勢,而這更使各地方世家開始做出更多的估量,從金州到冀州,不同姓名和不同地位的世家,卻不約而同的采了相近的動作,開始小心謹慎的保守實力,并對將來進行評估。 但,詭異的是,袁當之敗,卻也給他自己帶來甚大的利益:盡管松州一線的局勢全面崩壞,但在袁當的指揮之下,仍能保守下約三分之一的的地方,而由敗兵和新丁混組而成的軍隊,從紙面上來說,也還有十萬之數,盡管戰斗力遠不能和當初無堅不摧的馬步弓三大營相媲,但畢竟袁當尚在,三營將佐尚在,假以時日的話,誰也不敢肯定他們會成長到哪一步。 或者是這個原因,帝京竟罕見的給袁當這敗軍之將以極高封賜:遙拜其為從二品的車騎將軍,領公臺牧,算是手掌軍政,更重要的,是竟以詔旨形式,準其列名董家譜系! 要知雖然袁當被董家收為義子,但天下世家大姓,以義子形式籠絡人心者所在多有,不足為奇,卻絕不會讓這些別枝螟蛉入譜承祀,而今次朝廷如此高調宣示此事,實無異于承認袁當已有權繼承董家,故詔旨一出,世家無不震動,袁當所轄軍馬更是士氣大振。 “不過…這也不算什么…說到底,要人玩命,當然餌要夠勁。” 在小天國高層中,這已是共識,自天王以降,東、干諸王皆認為,如今神州分裂,小天國如日中天,管什么千年世家、文成武德、天下九強,也要一一敗亡,在朝廷看來,這個與小天國對抗三年,止此一敗的袁當,當然仍有其巨大價值,至少…只要能夠激勵他守住袁州的最后戰線,讓小天國始終要顧忌背后的這根芒刺,些些虛賜,又算什么東西? “所以,咱們現在就要去再補上一刀,不給袁當機會,不給帝妖希望…然后,咱們就可以積蓄力量,準備北伐?!?/br> 與前幾次相比,今次的蹈海,令云沖波更感佩服,思路清楚,說話簡潔而又有鼓動性,簡單幾句話中,卻反映出他對天下大勢的研究與掌握,更將這一干部下的斗志撩起。 “大家都知道,松州平定之后,小天國要休整一段時間,休養生息,整兵秣馬,同時,也會評議四年多以來大家的戰功,論功晉侯…不要看我,一切皆取公論,想要爵位,就給我在松州打狠一點!” 轟然一聲,眾將齊齊立起,道:“愿隨蹈帥立功!” 話說完,飯也吃完,蹈海一揮手,眾將便一一辭出,目送最后一人退出,蹈海抓起大碗,將最后一點豆漿喝掉--臉上早沒了笑容。 “…北王,你的確是很喜歡吃這東西?!?/br> “唔?!?/br> 沉沉點頭,蹈海自顧自吃著還剩下的狗rou,不抬頭,不起身,盡管…自廚房里走出來的人,身份地位,絕對和他不相上下。 并不在乎蹈海的反應,無言走到蹈海身前,靜靜坐下,給自己夾了一塊早已冷掉的狗rou。 “我的家鄉說,狗rou不上席…所以,我一直覺得吃狗rou是很奇怪的事情,在我來說,還是更喜歡羊rou?!?/br> “我是韓南的人…我們那里說的是,無狗不成席?!?/br> 似乎不太投機的說話,當然熱烈不起來,很快,兩人都陷入沉靜,只是默默的吃著最后的一些狗rou。 “差不多了吧…” 帶一些疑問的口氣,無言看向蹈海。 “…好?!?/br> 點一點頭,蹈海緩緩站起,動作從容,但,云沖波卻能充分感受到他心中的激動甚至是憤怒,感受到他的冷靜只是在強自壓抑。 (這個…他們要去干什么???) 很快已知道答案:在一處甚為豪華的酒肆外面,兩人背著手,默默站著,注視著眼前的墻壁。 皆已有第九級頂峰力量,墻壁也好,喧嘩也好,根本阻不到他們,阻不到他們去看到一些想要看到的事情。 在裝點最精美的房間中,最好的酒與最好的菜被流水價排上,案前歌舞曼妙,左右軟玉溫香,端是個英雄銷魂、壯士頹廢的地方。 “他們…果然還是來了?!?/br> 毫無波動的聲音,近乎木然,卻使云沖波更加震動,因為,只有他明白,此刻的蹈海是多么憤怒,多么的想要拔刀而入,將這些人重重責罰。 剛剛陪著他吃狗rou喝豆汁的人,全數出現在了這里,隨意碰倒在地上的一杯酒,可能還要貴過剛才吃的全部東西。而言語當中,云沖波更聽到他們在抱怨,發泄著對剛才那頓飯的不滿。 “無言,你是對的…在我沒注意的時候,他們,的確已經變了?!?/br> …什么都不說,無言只是默默看著。 “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再給他們一次機會…盡管我答應過你…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再給他們一次機會?!?/br> 隨著蹈海的說話,云沖波慢慢想起今夜這頓飯的來龍去脈:面對無言的指控,蹈海不肯接受,遂立下約定,由蹈海出面約請這些部下吃飯,觀察他們之后的行動。 “這是因為…蹈海你自己,一直沒有改變。” 態度依舊是那么的冷靜,無言表示說,只要蹈海知道這些事情就可以了。 “畢竟,我們現在,已經不是四年以前了。” 隨著小天國的節節勝利,各項內政制度一一確立,物資也日益豐富,為一方將帥者,手中皆有足夠資源來支持較好的生活,如今次的諸將,雖然確有隱沒戰利品的事情,但以他們的身份,和現在的圣庫所蓄,也確能夠提支出這樣宴樂的費用。 “其實,這種事情,并非孤例…東王…他一向喜歡這樣給自己的部下放松,當然,他是從來不會參與的?!?/br> 但越是如此,無言就越擔心,由儉入侈易,但如果有朝一日,軍事不利,物資緊缺的時候,這些將帥們,又能否再由侈入儉? “不管怎樣,我們還沒贏啊…” 因為這樣的擔心,無言在執行紀律時越來越來嚴苛,也使他所面臨的壓力越來越大,盡管得到了干、英諸王的支持,卻屢屢被東、北所屬的眾將反抗,而同時,渾天盡管宣示說無言所行極對,卻始終缺少實質性的支持,反而在數次無言拿到足夠證據時,勸說他先暫時放手,給那些人積功贖罪的機會。 “的確,這些人,幾乎都是陣前猛將,功勛累累…看著他們一身的傷痕,我也時時會猶豫…但,我總是覺得…我們太平道,和帝姓始終有所不同…而如果這樣下去…我們不死者和各自的部屬…會否,只是在慢慢成長為新的世家?” 類似的擔憂,長庚也曾和蹈海交流過,對之絕不陌生,但顯然沒有展開討論的欲望,蹈海只是微微的欠身表示感謝,之后,離開前,他卻又停住,帶著些些猶豫,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無言…在咱們中,你是負責紀律整肅的,很多事情,你知道的都比我多…但,不管怎樣,至少,我們不死者…還沒有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