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走與留
軍隊進入市區時,城內的大部分守敵已潰逃。治安官留守崗位,維護局面,等待解放軍進城接管。 八月十七日凌晨五時,中國人民解放軍二十八軍由城北攻入境內,順南街向南臺搜索前進。境內警察照常維持交通秩序,鼓樓、大根兩個區公所照常上班,等候軍代表前來接管。※ 街面上一切如常,市民仍上街買菜,討價還價。商鋪也正常開門營業。這上頭翻天覆地,和百姓自是無關的,管你們哪家得天下,我照過我的日子。 孫瓴每日賦閑在家,倒也沒人來為難他,日子到算的上閑適。這日接到了一通電話就急急出門,鏡清許久沒見他這般火急火燎。還沒來得及問話,人就沒了影。 待孫瓴趕到義序機場,只看到一架小型客機正準備起飛。邊上站著幾個衣著華麗的青年。為首的一人神奇落寞焦急,帶著幾分不合時宜的顧盼生姿,正是顧雷昭。 “孫瓴,跟我走吧。” “雷昭,你怎么每次見著我都是沒頭沒腦的這一句話。” “都什么時候了……”顧雷昭神情落寞。 身邊一人看他神情沮喪,欲上前寬慰幾句,被顧雷昭以眼神制止,孫瓴這才看清邊上的不正是楊元春楊大老板嗎? “孫瓴,這事確實是來的匆忙,但這是最后逃離大陸的機會了。國民政府已經沒有半點生機了,現下連外國人都跟著一同撤離。你什么都別說,跟我走就對了。” “雷昭,上次我沒跟你走,自有我的理由,這次也是一樣。” “不一樣,哪能一樣。上次那叫忍辱負重,內外呼應,這次這叫什么?這一局我們輸的血本無歸,再不能翻盤了。孫瓴,你留下不會有好日子過的。” “他們說會善待留下的人。再者,我現在不再是高官名流,他們難不成還會為難一個平頭百姓?” “孫瓴,你真是冥頑不靈,食古不化。這次說什么,你都得跟我走,綁我得把你給綁走。” 孫瓴反而笑了。許久沒打理頭發,劉海長了些,被飛機的引擎帶起的風吹亂,就像個落寞的江湖隱士。既瀟灑又無奈。 “雷昭,你的好意我都知道,你走吧。我留下。” “你到底留下做什么!”顧雷昭忍不住火起。他情緒低落,說話都沒了底氣,現下發個火,也要調動全身的力氣。 “這里有我掛念的人。” 這一句話就把顧雷昭給堵了回去。他看了看在不遠處踢著滿地煙屁股的楊元春。嘆了口氣:“不能把他也帶上?” “且不說他不會走,就算會,現下也來不及了。雷昭,你到了那邊,也要好好保重。” “孫瓴……”顧雷昭有些哽咽,不單是為了相識了十年的孫瓴,更是為了這個他生活了二十來年的城市,以及他為之奮斗了一生的事業和信仰。 飛機還是起飛了。 顧雷昭看著窗外,如籠輕煙,如罩薄霧,白云為帶,青山被甩在后頭。連離別都這般匆忙。手攥成拳,眼噙著淚。 對面坐著的是普洛神父。“顧先生,孫先生為什么不走?” “誰愿意背井離鄉啊?” 說著瞪了眼身邊的楊元春。“要怪也只怪我們老底太黑,一個是‘軍統特務’,一個是開娼館賣煙土的。這不走必死無疑。” 普洛神父不解的一側頭,等著顧雷昭繼續說,顧雷昭卻哪有閑工夫給他細細講解。倒回椅子里一心悲思。楊元春知道他心情不佳,自己也不去找他晦氣。只是看著他疲憊閉目的側臉。 淺淺的一彎海峽,從此咫尺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