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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寵有道(雙重生) 第17節

    她調整好語調,“你雖不便再同我見面,答應我的事還是要做的吧,鄭頌年這幾日的行蹤呢?他沒有入宮來嗎?”

    “沒有。”

    季世子今夜異常的坦誠,“他被人打了,這幾日都出不了府。”

    郁棠:“嗯……嗯?!”

    凄惻的氣氛就此淡去,郁棠滿面駭然地揚起眼眸。

    “被人打了?誰打的?你打的?”

    “沒錯,我打的。”

    季世子理直氣壯地與她對視,“我前日跟了他一路,本想告誡他將那些荒唐的心思收一收,好好珍惜你的心意。可誰知他離開府邸不過一刻,轉頭便去了妓館。如此輕浮又縱情酒色,我打他難道不應該嗎?”

    郁棠著急起來,“你這人,哎呀!你打他哪里了?打的重不重啊?”

    若是將鄭頌年打得缺了胳膊斷了腿,使得郁肅璋換個人來傳遞手翰,那她可就只能日夜蹲守在武英殿前的草叢里等機會了。

    “你這么擔心做什么?”

    季路元沉了沉臉,目光在郁棠微顰的眉眼間流連一圈,即刻愈深地皺起自己的眉頭。

    “我不過在他臉上揍了幾拳,是他自己覺得丟人,所以才不愿出門。況且以鄭頌年的貌相資質,傷了臉也算是變相地為他遮了丑,如此看來,他反倒還應當感謝我。”

    “……”

    郁棠目光炯炯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

    季世子毫不心虛地回望過去,頂著一張謫仙般光風霽月的君子之貌,行著極盡齷齪惡語中傷的小人之舉。

    他自顧自地諷刺了鄭頌年好一會兒,待到心頭那點不爽的醋意完全消散下去,這才斂斂神色,復又恢復正經道:

    “但無論如何,千秋盛宴就在眼前,屆時哪怕鄭頌年再不愿出府,也必定會跟隨鄭尚書一同入宮來。”

    *

    季世子說到做到,翌日便向上遞了告假的折子,只說自己感染風寒體虛無力,待在府中靜養,再沒出過門。

    轉眼又過半旬,六月二十堪堪一到,宮中便傳了旨意,請各宮主子兩日之后赴交泰殿,齊慶千秋盛會,共賀皇后生辰。

    郁棠知道自己不受待見,因此在這種場合里從來都是極盡所能的戢影隱跡,她準備了一份得當的賀禮,呈給辛氏后便自覺坐到了角落的位置。

    借著此番慶典,各宮娘娘的族中女眷以及朝中重臣的千金閨秀們也都一并應邀入了宮,一眾貴女一同向皇后行過大禮,之后便四散開來,順著心意各擇去處。

    郁璟儀是正兒八經的金枝玉葉,彼時正被幾位與她母家相交甚好的名門閨秀們圍在正中說話,郁棠遠遠地給她比了個手勢,趁人不察,快步出了交泰殿。

    眼下不過巳時二刻,眾大臣要等到下四刻時才會陸續進宮,郁棠揣著自己的小心思,狀似不經意地在武英殿外繞了幾圈,沒發現什么異常后又向后宮的方向走了去。

    她并未直接回棲雀閣,而是帶著栗桃與澤蘭再次去了御花園的落霞湖,乘一艘同樣的梭子船,登上了正中央的湖心亭。

    這處是個好地方,坐東朝西,前納紫氣后觀余暉,黃昏可賞日落,白日里也有燦爛暖融的熹光。郁棠靠坐了欄凳上,難得悠閑地半闔雙眼,放肆地受享起這明朗日光來。

    季路元從前常常會帶她來這里,他知她一向喜歡強烈鮮明的東西,不管是晴空萬里的烈烈夏日還是雪窖冰天的冽冽隆冬,口味酸澀的梅子抑或辛辣刺喉的烈酒,萬事萬物,只要能讓她感到任達不拘,那便頂合她的心意。

    可惜他離開不久,她便毫無選擇地住進了長年晦暗的棲雀閣。自此之后,又沉又重的檐瓦壓得她動彈不得,一言一行都要敬小慎微,就連哭與笑都得收斂著來……

    白羽灰肚的小雀啾喳喳躍下枝頭,將平靜的湖面點出一片蕩漾的漣漪,水波搖碎了滿湖的艷陽,明晃晃地灑下一片璀璨日光。

    郁棠勾了勾唇,隔著薄薄的衣衫,輕輕摸了摸袖子里那盛著混合過流螢粉末墨汁的小竹筒。

    隨著林妃的胎像逐漸穩固,立儲之事舊話重提,朝臣聚訟紛紜,不論是郁肅璋或是郁肅琰都一具生了躁動之意。

    澤蘭又從商言錚那處得來了消息,說原本巡守郊廟的侍衛幾日前突然毫無緣由地換了一撥,且個個都是之前未曾見過的生面孔。

    郁棠徐徐睜開雙眼,嘴角上揚的弧度不住地擴大。

    她知道郁肅璋要開始動手了。

    倘使今日行事順利,她就要得到自由了。

    鋪謀定計完成的那一日,她通宵熬了個大夜,親手謄抄了數遍《四海方輿志》。那上面說,西南的氣候較之京城要熱上不少,雨水也多,孔嬤嬤最是不喜雨天,可她卻在謄寫過第一遍時便有了打算。

    屆時她一定要趁著雨勢,在無人的曠野里痛痛快快地跑上一次馬,她要一鼓作氣地沖破那連綿的雨幕,再喝上一壺最烈的燒刀子,開懷地,恣意地,毫無顧慮地醉上一場。

    “公主今日怎的如此開心?”

    栗桃的心最細,頭一個發現了她異乎尋常的好心情,她不知郁棠為何要笑,但看見主子開心,自己便也笑起來。

    栗桃撐開手中的綢傘走上前去,“奴婢為公主遮遮太陽吧,您當心受了暑……咦?公主身上這是什么?”

    離得近了才發現,郁棠的發頂連著肩頭具是連成一片的細白顆粒,薄纖纖又亮晶晶,深嗅之下還有些似有若無的香甜味道。

    澤蘭也湊過來,探手捻了一些,“是干涸了的蜂蜜,奴婢方才在武英殿外瞧見了幾個空置的蜂巢,公主大抵就是那時不小心沾到了。”

    “都是奴婢的疏忽,這樣失儀的畫面,幸好咱們發現得早。”

    栗桃急忙從袖中掏出一方帕子,打濕之后草草拭了拭郁棠的發髻與肩頭,“趁著還有些時辰,公主回去換身衣裳吧?”

    “好。”郁棠頷首,起身欲要離開湖心亭。

    澤蘭抄了近路,先一步下去撐船,郁棠與栗桃則從樓梯的另一側款步而離。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地順階而下,卻在二樓的拐角處被一群不速之客意外攔住了去路。

    樓梯狹隘,四個穿著講究的婢女齊齊站在那里,徹徹底底地擋住了梯口,此刻見著郁棠下來,又兩兩向著左右挪動,讓開一道窄縫,就此顯出了站在中間的一道俏麗身影。

    郁棠的視線透過那分開的夾縫緩緩上移,待看清楚來人的樣貌之后,登時便覺得有些頭疼。

    那是繼后辛氏的嫡親侄女,辛令儀。

    第18章 千秋節

    ◎“季大人,你喝的是酒不是醋。”◎

    辛令儀是辛氏一族這一輩里生得最為標致出挑的,她時常入宮探望辛氏,與宮里的皇子公主們也是自幼相識,性子雖慣縱任性些,人卻不壞,只是不知為何,向來同郁棠不對付。

    此時此刻,辛大小姐眄視指使,端的一副盛氣臨人的模樣苫眼鋪眉道:“本小姐走累了,要上去休息。”

    最右的婢女接過話頭,伸手指了指那松杉木的階梯,話里話外地暗示郁棠讓路。

    “公主聽清了嗎?我們家小姐要從此處上去休息。”

    國戚千金要求天家皇女當眾避讓,這事怎么看怎么都是辛令儀在借端生事。

    栗桃登時氣急,兩步邁下階梯,擋在郁棠身前厲聲呵斥道:“你好大的膽子,連公主都敢……”

    “無妨。”

    郁棠不欲在此與她過多糾纏,抬手搭上了栗桃的肩膀,“咱們讓就是了。”

    她說罷提起裙擺,抻頸看了看擋在眼前分寸不讓的四名婢女,沒找著挪動下腳的地方,稍一思索便側過身體,從善如流地扒住扶手,給辛令儀讓出了一道狹小的縫隙。

    “地方是窄了些,但你身量纖纖,應當過得來吧?”

    “……”

    本欲尋事生非的辛令儀頓時一噎。

    “自,然!”

    辛令儀僵硬片刻,而后才繃著一張俏麗的臉,艱難又局促地與郁棠貼身而過。

    轉頭瞧著郁棠抽身要走,又急忙出聲喚住她,挑釁似的炫耀道:

    “方才我去見了姑父,姑父還夸我了,說我生的越來越端秀,比韶合公主還要有皇家貴女的威嚴。”

    她口中的姑父便是永安帝,這稱呼也是天子為表皇親恩澤,特許她叫的。

    郁棠點了點頭,順著辛令儀的話夸贊她,“父皇說的沒錯,你確實是最好看的。”

    辛令儀喉頭一哽,不依不饒地繼續點火,“你還不知道吧?我爹爹前幾日給我買了宅子,那是我自己的宅子,哥哥們若想上門來,還需提前向我遞拜帖。”

    郁棠這次是真的羨慕,“真好,我若是能在宮外有一間自己的府邸,半夜做夢都會笑醒。”

    “半夜做夢?”辛令儀被她氣的直咳嗽,“你竟還敢陰陽怪氣地嘲諷我?”

    “陰陽怪氣?”郁棠大為震驚,“蒼天可鑒,我沒有。”

    “我說你有你就是有!”

    辛令儀攥了攥袖子,睜著一雙柳葉眼氣鼓鼓地瞪著她,

    “好,你既說你沒有陰陽怪氣,是真心祝賀我得獲宅邸,那我同你討要一件遷居賀禮,不過分吧?”

    她邊說邊挽起衣袖,竟是要直接上手去拔郁棠發間的步搖。

    “我要你頭上的發釵!”

    辛令儀同郁棠身形相仿,但她當下站在高處,又是個踮腳探臂的岌岌之態,此刻前傾用力,竟是隨之一個踉蹌,驟然向前撲倒了去。

    郁棠下意識伸手接她,卻是力氣不足,整個人就此被她壓在了身下。

    “哎呦!”

    兩人立時摔作一團,咄嗟之間,辛令儀就已被身后的婢女攙扶起身,手中如愿攥住了那只釵,眼里卻也同時露出些焦急。

    “你們快去……”

    她猛地噤聲,將‘扶她’二字咽回了口中。

    不過一個停頓的功夫,栗桃也已經將郁棠扶了起來南風知我意。郁棠耐心盡失,皺著眉頭揉著后腦,沒什么好氣地抬了抬眼皮,“釵送你,我走了。”

    言罷也不待辛令儀回答,自顧自提步離了湖心亭。

    直至坐上梭子船,栗桃才終于掩面掉下幾滴淚來,“她們也太欺負人了,怎么能對公主您動手呢?”

    澤蘭原本還坐在船頭,聽見這話便立刻撩簾進了船艙,“辛氏女方才對公主動手了?奴婢去替您打回來。”

    “意外罷了,她也不是故意的。”郁棠搖了搖頭,“比起這個,現下是什么時辰了?”

    “快到午時了。”栗桃探手理了理她凌亂的鬢發,“還有不到一刻便要敬天祈福,公主若是換過衣裳再去,怕是會誤了時辰,可若不換的話……”

    “那便不換了,直接過去吧。”郁棠復又摸了摸垂落的袖袋,“今日這場宴席至關重要,絕不能耽誤。”

    ……

    往年的千秋節行的都是些親眷皇戚間的宮中小宴,只是今年恰逢林妃有孕,自五皇子郁肅琮出生之后,宮里已經長久不曾有過此等樂事,永安帝喜不自勝,不僅將有孕的林妃賜了封號升為禎貴妃,還特地命百獸房調|教了一頭寓意祥瑞的雪豹,邀了一眾大臣入宮共賞。

    郁棠到的不算早,甫一入座便瞧見了鄭頌年,鄭少爺的臉上還有些淤青,嘴角更是紅腫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