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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他不肯和離 第80節

    馮萬川的干兒子在這個時間去南風館, 實在有些不尋常。

    白殊抬頭看看天:“現在最多也就是巳正時分。若是那些整天無所事事的紈绔子弟, 這時候出門尋歡作樂也就罷了,但馮總管的干兒子,應當沒這么空閑才對。”

    他記得謝煐說過,那人是馮萬川最得力的副手。

    白殊又道:“而且,上次他去四海樓時變過裝。剛才我認出來的,就是他當時變過裝的樣子。”

    上回白殊不想讓寧王有機會抓到東宮的尾巴,謝煐就謹慎得連派出去拍棉花的人都要求變裝。

    為了讓那批棉花順理成章地轉到白殊手上,先前張嶠還往外頭放過消息,說拍下木棉的商人將東西送給楚溪侯,求得一個治療牲畜病癥的藥方。

    而白殊此前并沒有見過馮萬川的干兒子,剛才能認出來,正是因為他又變裝成了四海樓那晚的模樣。

    經白殊這么一說,孟大也回過味來,若有所思地看向南風館,小聲問:“是否要讓人進去看看?”

    白殊目光掃過眾東宮衛:“算了,你們這樣進去太招眼。”

    全安陽城就沒有不認得東宮衛服裝的。

    說完,白殊在腦內對小黑描述了下那個人剛才的樣貌和服裝,就伸手推開車門。

    孟大猛地轉頭,再次變得緊張:“楚溪侯可比我等還招眼!”

    白殊撲哧一笑:“我又沒說我要進去。是小黑鬧著要下車,我才給它開門。”

    他話音剛落,孟大就見到一團小黑影從車里跳出來,沿著街邊小步跑遠,還引得一些孩子叫喊。

    白殊把車門關上,拉回話題:“你派個人回去告訴馮總管一聲吧,也說不定是馮總管有什么事派他來的,鬧出誤會就不好了。”

    孟大點點頭,指了一名東宮衛回去,又往黑貓跑走的方向看看:“您的貓不用管嗎?”

    白殊擺擺手:“沒事,它玩夠了會去找我。”

    孟大想想,的確也見過好幾次小貓自己跑出去玩。上回白殊臨時夜宿青樓,這小貓都能找過去,該是真有靈性。

    白殊沒給孟大多想的時間,吩咐車夫繼續往鋪子去。

    他的鋪子當中最好的是東市的兩間和西市的一間,此時順便去看的便是東市那兩間。

    白殊挑著簾子遠遠看過去,見鋪子前擠了不少人,就叫車夫停了車沒再往前走,又點一名東宮衛上前去看情況。

    沒過一會兒,東宮衛回來稟道:“都是過來詢問短工安排的,屬下聽著,人群里不少人說明日會過去看看。”

    白殊點下頭:“那便好,我還怕沒人有興趣。既然都順利,就回府吧。”

    今日一早白殊就雇了閑漢在各坊宣傳自己要招短工,從明日起到應玄觀和慈幼院做活,具體情形可以到他的鋪子詢問,再給各處鋪子都安排人手講解詳情。現在他就是來看看有沒有百姓響應。

    此時孟大看那頭已經有人發現了白殊的馬車,還有些人轉往這邊來,連忙安排東宮衛都護到這一側,讓車夫趕緊走。

    不過那邊的百姓們并沒有圍上來,只是對著馬車遙遙做揖。

    白殊探身出車窗,對那邊眾人揮揮手。

    *

    馮萬川今天非常忙碌,一直在安排做冬衣冬被的準備,尤其他還把最得力的干兒子派了出去,就不得不親自處理所有事情。

    好不容易忙過一陣,也到了謝煐該下朝回府的時候。他進屋洗把臉,換上一身干凈的外袍,便匆匆趕去大門等著接人。

    雖說謝煐也不是真離不開他,但馮萬川十歲入宮跟著先皇后,十六歲隨著謝煐搬到東宮,可以說是陪著小主人一路同甘共苦。因此,只要能抽得出空,他都會親自伺候謝煐。

    結果剛到前院,就被一名東宮衛攔住。

    馮萬川認出是守竹影院的,奇道:“你沒有隨楚溪侯出門?”

    東宮衛向他詳細說了剛才在南風館前的情況,以及白殊的疑惑。

    馮萬川聽得驚出一身冷汗,強作鎮定道:“哦,是咱家有些不好暴露身份的私事,著急著讓他去辦,沒想到讓楚溪侯受驚了。回頭你和楚溪侯說一聲便是。”

    東宮衛跟著吁口氣:“這就好,楚溪侯也是怕有什么誤會。”

    馮萬川看著東宮衛往竹影院去的背影,抬手擦擦額角,心里念叨著——沒想到竟是這么不趕巧。而且,楚溪侯也太敏銳了,居然這都能讓他察覺出不對來!等會兒可得先提醒殿下一聲,萬一楚溪侯提起,要能圓得過去。

    可是,該找個什么借口好呢?他一個宦官,能有什么不好暴露的事要派人去南風館啊……

    馮總管的眉頭擰成了個川字。

    *

    白殊下午議完事回到竹影院,看見小黑正在院子里曬太陽,旁邊的食碗水碗都空了。

    他走過去抱起小黑,又在院中軟榻上躺下,帶著它一塊兒繼續曬太陽。

    吃午飯的時候小黑沒回來,謝煐還問過一聲。當時白殊已經得知是誤會,不好說自己讓小黑去偷聽馮萬川的私事,只隨便找個借口搪塞過去。

    現在白殊正猶豫著是否要探聽秘密滿足好奇心,小黑卻先對他說:“太子真是太有心了。”

    白殊一愣:“嗯?”

    小黑:“那個人找了好幾個小倌,詳細詢問他們頭幾次的感受,怎么樣能不受傷,怎么樣能舒服。從事前到事后,全都仔細記下來。他既然是太子心腹的心腹,這肯定是太子吩咐他去打聽的吧,為你們以后做準備。”

    白殊呆了片刻,終于反應過來,猛地抬手捂住嘴,卻還是忍不住悶笑出聲,惹得知雨和院中值守的小廝都莫名其妙地看向這邊。

    小黑晃著尾巴拍他:“你這個反應是不是有點不禮貌?”

    白殊自顧自笑了好一會兒,才總算把強烈的笑意壓下去,不過唇角還是揚著。

    他撫著黑貓的背毛,在腦中感慨:“我沒想到他居然對這種事也這么認真。”

    感覺完全顛覆了先前那種心機狗的印象,就變得分外可愛起來。

    小黑:“太子明顯就是細心嚴謹的性格,做事情都謀定而后動。”

    白殊無奈:“謀什么呀,我寧愿他沖動一點。”

    不過,謝煐若不是如此謹慎又堅韌,恐怕也活不到現在。

    這么一想,白殊又感覺心臟泛起點微微的疼痛。

    他正獨自品味著這種心疼他人的感受,就聽小黑跟著惋惜:“我這里有好多教程,可惜太子看不到。”

    感傷被打斷,白殊還是忍不住好笑:“光紙上談兵有什么用,這種事,重在實踐。我又不怕痛,他那是仔細過頭了。”

    小黑啟動自己的情感分析程序,得出金句:“可他怕你痛。”

    是啊,太子怕他痛。

    白殊伸手按上胸口,笑意慢慢沉淀,心中一片酸酸軟軟。

    良久之后,他招手喚過知雨。

    “重陽節時買的菊花酒是不是剩著一瓶?去找出來。”

    他和謝煐是在船上過的重陽。在前一次停靠碼頭之時,謝煐特意讓人先買了菊花酒、重陽糕,發給船上眾人。

    白殊記得當時剩著一瓶,謝煐見他愛喝,就給了他。

    現在,是時候喝一回酒了。

    *

    這日晚間,謝煐泡過澡回到房里,拿起馮萬川剛送來的小倌記錄細看,一邊在心中和昨晚看的話本對比。

    看完一份,他眉頭就打起結——果然,話本子太不靠譜,只會挑刺激人的東西寫,幸好讓人去問了真實情況。只是……真就避免不了要受傷?還是他們用的油膏不行?

    謝煐剛拿起第二份,房門突然被敲響。

    他抬眼看看,將東西反壓在案臺上,才喚聲“進”。

    只見小廝推開門,在白殊身旁伺候的知雨跨進門,躬身道:“郎君問殿下有沒有空閑,想邀殿下過去喝酒。”

    謝煐眉頭還沒解開:“他怎么會想起來喝酒,什么酒?”

    知雨照著白殊教的說法道:“就是回京路上買的菊花酒,郎君想起還剩一瓶,就說早些喝掉,免得放壞了。殿下若是忙著,郎君便找孟衛士他們一塊喝。”

    謝煐當即瞇了下眼,沉聲道:“你回去同他說,我這就過去。”

    知雨應過是,退出門去。

    謝煐拿著案上那疊記錄站起,走到隔壁書房,將東西收進裝有先前那些話本的暗格里,才轉身出門。

    天上的下弦月灑下朦朧的光,小廝在前方打著燈籠。謝煐放眼望出去,前方幾乎是黑漆漆一片。

    上景宮里熱鬧的地方是后院的東宮衛駐扎地,前頭這么寬敞的地方就住了兩個主人,除了偏殿與竹影院明亮,其余地方都燈火稀疏,只有巡邏的東宮衛舉著火把經過,才會劃過一道流光。

    從偏殿到竹影院有段距離,但對謝煐的腳程來說算不上多遠。

    只是,也不知為何,今晚的這段路卻讓他覺得格外地長,仿佛總也走不完。

    他在昏暗中不斷邁步,秋日的夜風就不斷地拉扯著他,寒意一點點穿透衣物,浸入肌膚,涌向跳動的心,一層層裹上去。

    直到前方終于有光破開黑暗,映入他眼中。

    這一瞬間,謝煐感到自己漸漸變涼的心,好似立刻被那一室的光烘暖,胸口一下變得熱燙。

    作者有話要說:

    第69章 甜蜜

    白殊按自己的心意改造過屋子。

    大煜的房屋很少設置室內門, 通常是下道簾子,或者擺扇屏風,就算隔開兩間房, 旁人進內室前會先在簾子或屏風外喚一聲。

    但白殊作為更注重隱私的未來人,不太喜歡那樣的設計,便讓人給臥房、書房和浴室都加上拉門,倒是和謝煐那隔間有點像。

    此時知雨為謝煐拉開白殊臥房的門,謝煐一腳踏進去,便覺一股溫暖之氣撲面而來。

    房內還算明亮, 只是,透過淡紅紗罩的燭火總帶著點朦朧的意味。

    平日的大案臺已被撤掉, 換上一張寬敞的矮榻。榻上擺有一方小幾,小幾上則是一只酒壺、兩只酒盞, 還有三碟糕點、兩雙筷子, 以及一盤葡萄, 個個果實又大又圓。

    白殊斜椅著憑幾, 笑盈盈地望過來。

    也不知是不是那紗罩的緣故, 謝煐感覺他面上好似浮著點紅意, 連平日里的淡色雙唇都仿佛艷了一分,甚至那只撫著黑貓的手,指尖也帶著些淡粉。

    白殊穿著一身淺色的衣袍, 可謝煐此時竟是分不清那究竟是純白, 還是原本就有極淡的紅色。

    白殊眉毛舒展,雙眼微彎, 啟唇笑道:“殿下來坐吧。你說不用吝惜炭, 我就燒起來了, 少穿件衣服輕省些。”

    聽到他出聲, 謝煐才恍然回神,目光四下一掃,發現屋里的確擺著炭盆,難怪如此溫暖。

    謝煐脫下褙子交給知雨,還是覺得有些熱,直到在榻上另一側備下的憑幾旁坐下,半開的窗戶里吹進些許涼風,才感覺舒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