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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他不肯和離 第63節

    下朝后,政事堂例行議事,嘉禧帝則傳來曹御史問話。

    原本他昨日便想宣人詳問青州情形,但平王進宮請罪之時,皇貴妃非要過來看兒子。結果平王其他事都沒提,單單先說了被反賊打成重傷的事,求著奉御看診。

    后面便是一片兵荒馬亂,雖然最終平王被送回王府閉門思過,皇貴妃卻是差點哭昏在紫宸殿,嘉禧帝好一番安慰才把她勸走。那時宮門已經落匙,他也心煩得緊,便將宣召曹御史的事壓到今日。

    此時聽曹御史細稟完青州之事,和奏章上沒多大差別,嘉禧帝只問了句:“平王只是給青萊兩州的犯事官員牽線當靠山,沒做其他吧?”

    曹御史小心謹慎地道:“依臣所見的證據,當是如此。”

    嘉禧帝點下頭,又問他是否見到謝煐與白殊如何相處。聽完回稟,略有些驚訝:“他們住一處,還共案用膳,不分餐?”

    曹御史回道:“那一晚的祭禮上,臣所見便是如此。”

    嘉禧帝露出個嘲諷的笑,低聲嘀咕:“太子居然這么怕白三郎給他下毒,不僅得時時盯著,連食物都要同吃。這白三郎也是不行,明明有朕給他撐腰,竟還被太子拿捏得死死的,也不曉得鬧點事。”

    曹御史一愣。嘉禧帝那話說得很輕,即使他注意力全在天子身上,也只隱約聽見一些。

    嘉禧帝沒再多說,將人揮退下去。

    曹御史告退出殿,一邊往宮門走一邊暗自疑惑——太子是為防毒?可感覺不像啊,若真要防著人,直接把楚溪侯關在營內不是更好?

    但他很快便壓下心思。圣上近幾年越來越剛愎自用,認定的事情幾乎聽不進旁人的勸。而且……

    曹御史想到疫病的兇險,以及跟著他下村子治疫的大夫們的議論,再對比平王所為,不由得暗自嘆口氣。

    太子之才先前一直不顯,但經過治疫一事,別說尊奉“民貴君輕”的那一派士子,便是自認久經官場的他,此時心中也忍不住有所偏頗。

    畢竟,哪個能臣會不想侍奉明主,在史上留一段佳話?

    *

    白殊回到上景宮,正巧謝煐也剛進門下馬。

    謝煐過來車旁扶他,一邊道:“天子賞賜給你不少東西,我已讓人送去你院子。直接過偏殿去用午膳?”

    白殊笑著應聲“好”,同時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他腰間。

    謝煐上朝穿的是黃色的太子常服,此時腰間墜著塊龍形墨玉,玉佩下是被衣服襯得不甚明顯的明黃色流蘇。

    兩人慢慢向偏殿走去,謝煐突然問:“這邊離你院子有些遠,以后是不是轉到寢殿來用膳為好。”

    白殊聽他暗暗加重的“以后”二字,心中一笑,回道:“沒什么,反正我飯后都要散步,也不差這點路。”

    謝煐也就沒再多說,進到偏殿自去更衣,沒一會兒便換上偏愛的黑色衣服出來。

    白殊目光再次掃過他腰間,發現玉沒有換。此時便是玉佩變得不顯眼,下方的明黃色流蘇倒是一眼可見。

    謝煐身為太子,玉佩必然不會少。可換了衣服也沒換塊更搭的玉佩,顯然對先皇后專門找人雕的這一塊很是喜愛。

    這次白殊的目光被謝煐捕捉到了,他順著看向自己腰間,隨手托起那塊玉佩:“喜歡?”

    白殊生怕他接著就是一句“喜歡便拿去”,忙道:“先前我看這玉佩與你很搭,只是都沒看出來下面有穗子,現在才知原來是黃色。怎么不換個和太子常服不同色的,還是說有什么規矩在里頭?”

    旁邊伺候的馮萬川道:“倒不是什么規矩,只是殿下平日里一直戴這塊玉佩。殿下又喜穿黑衣,玉佩形狀便不容易看出來,咱家只得綴個明黃穗子,免得在外頭碰上些只知看衣裳飾物的小人。”

    大煜對日常顏色的管理并不嚴格,不管是官員還是百姓,只要有錢,各色常服都能穿得。但唯有明黃這個色,只天子與太子二人能用。

    因此,碰到看衣識人的,便是看不清玉佩上的龍形,只消看一眼那明黃色流蘇,便能知道謝煐身份。

    白殊聽得恍然大悟地點點頭。

    謝煐目光看向他腰間,突道:“你似乎都不戴玉佩?”

    白殊笑笑:“以前不怎么出門,在家里沒那么多講究。偶爾出去,知雨就給我掛個香囊。”

    說完,他沒等謝煐對馮萬川吩咐什么“開庫房取玉佩”的話,直接續道:“下晌我去見表兄,正好從他那兒淘幾塊。”

    謝煐果然沒再多言,只道:“衛國公府傳來話,喚我們晚上過去用膳。”

    白殊一口應允:“出趟遠門回來,理應去探望一下兩位老人。”

    此時午膳送上,兩人邊吃邊聊著上午的事。

    聽白殊說起平王,馮萬川笑道:“張公子聽聞平王府下人四處尋醫,已然安排人出去散播消息了。”

    白殊滿意頷首。

    張嶠手下的人相當得力,待到白殊睡過午覺,下午再出門之時,永寧坊的大街小巷里都已經傳開了平王不能人道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第54章 暗寵

    古往今來, 再沒有什么流言能比這種房中事傳得更迅速。

    白殊讓車夫將車子稍微靠邊走,掛起窗簾聽外頭偶爾傳過來的一兩句“聽說了嗎”“平王他啊”。甚至路旁茶水攤還有成群的人滿臉神秘地聚在一塊,偶爾有人嗓門高, 一拍大腿便嚷“難怪滿城抓大夫”,接著就是一陣哄笑。

    車里的小黑轉著耳朵,和白殊說:“可惜現在平王被關禁閉,不知道外面已經流言滿天飛,氣不到他。”

    白殊揉揉它小腦袋:“會讓他知道的。就是我們沒動作,二皇子也不會放過這個打擊他的好機會。而且平王只有一子一女, 人要是真廢了,兒子再出點事, 那他的競爭力會驟降。”

    小黑不解:“照平王這個情況,他不是應該捂好消息, 偷偷尋醫尋藥才對嗎?他已有兒子, 只要消息捂得好, 皇帝總不會現在就放棄他。”

    白殊輕笑:“要不怎么說他母家是一窩扶不起來的蠢貨。他要有這腦子, 當初就不會急吼吼地在上巳宮宴里算計我。同樣, 皇貴妃要有這腦子, 太子的人也安插不進蘭貴殿。皇后的明正殿就防得嚴嚴實實的。”

    謝煐在宮中的人手不多,都是受過先帝后大恩又未暴露的宦官宮人,他經過多年時間才暗中設法將人手按插在外朝要害之處。往內廷放的人則是昔年太皇太后安排的, 只是太遖颩喥徦皇太后多年不管事, 能使上力的地方也有限。

    白殊帶著愉快的心情進到劉繼思租住的宅子。

    劉繼思笑容滿面地迎出來:“三郎剛奔波回京,有事大可遣人喚我過去便是。”

    白殊笑答:“官船穩, 一路坐船也不多累。而且在外頭待了兩個月, 我也想感受一下京中氣息。”

    這回劉繼思附和道:“只要于身體無礙, 多出來走走是好的。”

    白殊一邊隨著他往里走, 一邊寒暄:“表兄這般開心,想來最近生意應當不錯?”

    劉繼思哈哈一笑:“見到三郎,我當然開心。不過生意也確實好,尤其你們治疫的事傳回京之后,不說許多小門小戶來買肥皂,那些大戶人家也是大量訂貨,買回去給下人用。

    “我借口抽調人手,給香皂和香露漲了點價,卻絲毫沒受影響。如今都知道咱們鋪子東西好,供不應求啊。現下我已在備貨,待十一月千秋節,各地官員遣人來京之時,便可以順勢往外推廣。”

    白殊點下頭。生意的事他不用多cao心,只要劉家按著他的要求,不漲肥皂的價就成。

    兩人走進花廳落座,婢女端上點心和水。

    劉繼思貼心地道:“為你備了參湯,就普通的參,沒敢熬濃的。現下還喝嗎?若是不喝了,我讓人換別的。”

    “表兄費心,還喝的,就是每日比原先少喝一些。”白殊端起來飲一口,“說起來,表兄自二月來京,到如今也有七個月了。現下既生意穩定,還不準備將表嫂與孩子們接來團聚嗎?”

    提到這個,劉繼思就有點煩惱:“不僅他們,既已投靠太子,我們便打算將劉家多數人都遷過來,方便往后拓展生意,只留一支照看江陽的產業。可我在京中實在尋不著合適的宅子,愿意賣的都小,大宅子的房東又只肯放租。”

    “是因為這個啊……”白殊垂眸想過片刻,接道,“表兄可向牙人打探一下平王府在京中的別院,最近估計會變賣一些。”

    平王犯的事大,嘉禧帝越是想保他就越會狠罰他,也就是俗稱的拿錢贖罪。

    劉繼思雖然不知走私案,不過平王欲殺青州災民的事情早已傳開,此時見白殊如此肯定,他目光一閃,回道:“那我便將錢備好,單等著了。”

    說完閑話,劉繼思便要讓小廝去拿給白殊備的玉。

    白殊卻道:“不急,我還有件緊要事情說與表兄知。”

    劉繼思見他目光掃過屋中其他人,便揮手讓人都退出去,花廳的門窗也給關上。

    白殊這才道:“臨回京之時,我在青淄縣發現一處地方,下方很可能有寶石礦脈。表兄派去的賬房先生留在那邊買地,你們在青州那頭沒有鋪子,不好傳信,只能等著我回來再告知你。”

    劉繼思聽得雙眼微瞪,猛地向白殊前傾身,急聲問:“寶石礦?什么樣的寶石?”

    白殊從知雨手中接過個小袋,解開袋口,嘩啦一下往案幾上倒出好幾塊大大小小的石礫。這些是后來賬房隨著東宮衛去尋回來的,大的能有黃豆大小,小的則細如米粒。

    劉繼思拾起兩塊到窗前細看,好一會兒才滿臉驚喜地回來。

    “竟是瑟瑟的原石!沒想到大煜也有,目前市面上的多是從西域兩個小國傳來。”

    白殊一邊想著“原來藍寶石現在叫這名字”,一邊笑問:“值錢嗎?”

    劉繼思相當激動:“那必然!太子殿下屬意劉家開采?日后利潤五五分成可行?”

    不待白殊回答,他又自顧自更改:“不不,劉家拿四成就行!”

    白殊卻是著實一愣:“殿下的意思是,礦全交給劉家。不過礦是我與太子發現的,我是想著,分一成潤過來便可。”

    劉繼思更是聽愣了,嘴巴開合片刻,才找回聲音:“這……三郎可與太子商量過?”

    白殊:“殿下說隨我。”

    劉繼思的表情漸漸變化,注視白殊的眼神分外復雜——如此看來,他該重新評估自己這位表弟在太子心中的分量了,這般大的利益,太子竟也能讓他作主。

    白殊此時自然已經品出不對,但他還是不解:“開礦是苦活,費心勞力的都是劉家,我們拿一成,我覺得應該合理?”

    劉繼思暗自消化掉那陣沖擊,重新坐下,低聲細細解釋:“話不是這么說。你要知道,開礦這事,尤其寶石礦,就是一本萬利的買賣。若沒有靠山,這種礦普通人根本留不住。

    “劉家現下開的礦,全是藥物礦。玉石買賣只是收原石低買高賣,根本分不上玉石礦那杯羹。但僅僅是這樣,如今也越來越招人眼紅,在江陽已是被好幾戶大族聯合朝中高官打壓。直到你的婚事出來,境況才好轉些許。”

    說到此處,他輕聲嘆口氣,續道:“可那些背后手眼通天的,又如何不知道你這婚事是怎么回事。他們只是看在圣上要利用你的份上,如今暫時放一放,就等著你倒了再上來瓜分劉家。

    “但寶石礦的利益太大,一旦外面得知,必然會蜂擁而至。屆時唯有托庇于太子,才有可能保得下來。既須要靠山出力,那分出一半潤便算是不成文的規矩。”

    白殊緩緩眨眨眼。他先前想得太簡單,完全沒料到這事背后還有這么多彎彎繞繞。謝煐竟然也縱著他,什么都不說。

    “這樣一來……天子是不是就會知道我與殿下合作了?”

    雖然被知道也無所謂,但白殊其實還挺喜歡欺騙皇帝的感覺,有機會的時候也能暗暗挑事。

    劉繼思卻笑道:“那也未必。你與劉家總還隔著一層,若在天子面前做做戲,有可能讓他相信我劉家目光短淺,為了利益而背叛你靠向太子。畢竟,若要求得天子庇佑,估計得獻上寶石礦八.九成的利潤,我們可就是全白干了。”

    白殊嘶一聲:“他想要小金庫,還吃得這么狠。”

    劉繼思看著天真的表弟,搖了搖頭:“史上還有過看中臣子產業便明搶的皇帝,當今至少還要一層面皮。所以說,這樣一條寶石礦,背后靠山至少也得是宰相才能保住。劉家為此而倒向太子,你攔不住也不出奇。”

    白殊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片刻之后,他又端正起臉色:“那便三七分成吧,我們拿三成。只是,我得和表兄把話說在前頭——太子殿下給劉家當靠山,僅僅是護佑劉家不被欺負,可不是讓劉家打著太子的旗號做違律的事。”

    劉繼思一愣,隨既笑開:“三郎放心,我劉家若真是能做昧心事的jian商,早攀上靠山了,又怎會在江陽受排擠。”

    白殊這才和緩下來:“開礦是苦活,表兄手中寬松,也待礦工們好些,回頭我整理一份礦內安全指南給你一觀。”

    劉繼思點頭應下,嘆息道:“三郎真是心善。”

    要事說完,他重新打開門窗,喚人送來給白殊挑的玉。

    幾位仆役端上來好幾塊大大小小的紅色石頭,又有幾位婢女送上放有玉佩的托盤。

    待白殊看過一遍,劉繼思道:“都是我攢在手中的上好赤瓊,不知你想要多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