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他不肯和離 第41節
承恩侯一聽嘉禧帝有松口之意,立時收了哭聲,麻溜地爬起來,退到一旁繼續抽抽搭搭。 白泊自然也聽懂了嘉禧帝的意思,再次起身道:“此事已不只是平王個人的安危。山匪以患疫者相威脅,太子若不去,怕是疫病會迅速往外擴散,屆時災禍更難以控制。只是太子出行非同小可,隨行人員還得政事堂合計一番。” 嘉禧帝聽得滿意,轉眼去看謝煐:“太子,你可愿往青州?” 謝煐被點到名,這才抬眼起身,淡淡地道:“臣不敢辭。只是,還請陛下賜臣臨機專斷之權。否則,如若青州官員不聽差遣,以致救不下平王、攔不住患者,那臣也無能為力。” 他這話一出,殿中眾官員都忍不住彼此交換起眼色——太子莫非是要趁機把青州清洗一遍? 謝煐要求正當,嘉禧帝一時間也拒絕不得,只好道:“今日早朝先到這,政事堂趕緊把太子出行的事議清楚,再報來與朕,好讓太子盡早出發。” 孫宦官喊了退朝,嘉禧帝離去,眾官員依次退出,謝煐與宰相們則轉往政事堂。 白泊先問謝煐:“太子可有要求?” 謝煐眼也沒抬地回道:“讓太醫署調十名太醫與孤同往,戶部發文給附近各州縣,隨時聽令調集糧食與藥材。孤帶兩千東宮衛,兵部發文命目前在青淄的武威軍與鷹揚衛折返。至于其他人員,諸公看著辦吧。” 那兩千兵待在那里反而是個掣肘。 尚書右仆射卻有些為難:“軍中或有已染疫者……” 謝煐瞥過去一眼:“要么把人調回,要么把兵權給孤。”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尚書右仆射嘆口氣,轉向白泊:“白公,你看呢?” 侍中卻是不耐煩地道:“兵部去個文,讓太子收回平王那兩塊兵符,讓他們都原地駐扎。軍中自有軍中的治疫手段,該怎么辦怎么辦。” 收回兵符,平王就節制不了那兩支隊伍。謝煐有符無令,也是同樣。兩邊算是互不相干。 白泊也點頭道:“便如此吧。” 這時,有小吏來報,信使醒轉過來。眾人忙令下方將信使抬來,要細細問情況。 可惜這信使甚至不是隨行武威將軍的親兵,知道的不多。唯一能解釋的,只有御使大夫先前提的時間問題。 原來平王剛一轉入黃河,便將押著銀錢的戶部官員撇下,帶著三百武威軍直往青州。此時河水還比平常急,滿帆之下,一行人八日半便抵達州治。而在第二日,平王一邊派人往鷹揚衛調兵,一邊急令各縣將災民往青淄趕,他自己也帶人趕往青淄。 這信使此次被分派的任務是做飯,隊伍到青淄后一直在營中值守,并不知外頭具體如何,只某天突然就聽說平王和幾個官員被抓了。接著便是一片兵慌馬亂地試圖救人,但也接二連三地失敗。 直到山匪提出條件,眾官員無奈,只得緊急往朝廷送信。信使因為一直在后方,沒有染疫的危險,才被挑出來送信。 眾人聽他說完,只覺得困惑更多。可現下也無從了解,只能等待青州下一次上報。 事情緊急,政事堂眾宰相們不敢拖延,速速議定各個方面,便由白泊呈給嘉禧帝。 最后定下謝煐后日便出發。 謝煐先回上景宮做準備。 白泊又處理了不少事務,將要同去青州的官員招來細心交待過,直到散職才出宮。 他上了自家馬車,發現里面坐著個其貌不揚的中年人。 白泊沒有絲毫驚訝,敲敲車壁,讓車夫回府。 中年人抬眼看向白泊:“白公,為何不攔下謝煐?讓青州亂下去才是最好。” 白泊輕嘆口氣:“你當我不想攔嗎?但以天子對平王的寵愛,攔不住。” 中年人冷冷一哼。 白泊卻撫著須,緩緩道:“既然在朝中攔不住,那便在外面攔吧。他們離了京,要找下手的機會總沒有那么難。謝煐和白殊,只要能殺掉一個……” 中年人扯起唇角,似笑非笑地道:“白公當真舍得?那可是你親兒子。” 白泊平靜地回視他:“自他出生,白某從未有一日當他是兒子。當年我既敢站出來,便沒再想過自己還會有后。怎么,殿下如今已是信不過我了?” 中年人緊盯著白泊片刻,才放緩神色:“白公說哪里話。你為大業犧牲至此,殿下一直記在心中,也一直心有愧疚。” 白泊不置可否,只道:“我知殿下等待日久,心生煩悶,但此時形勢尚不宜動。還請轉告殿下,再耐心多等幾年,我必將皇位奉于殿下面前。” 中年人呵呵一笑,抬手不輕不重地拍了下白泊肩頭。 作者有話要說: ps,皇帝縱容大皇子平王在齊地經營,只是在文官系統里,兵權是不會讓旁人碰的,親兒子也不行。 ------------------ 第37章 駭人 謝煐在回程途中便派人往衛國公府送消息, 待回到上景宮,先交待馮萬川收拾東西,便往白殊的院子走去。 白殊正躺在竹影里的榻上吹風小憩, 謝煐瞧他的表情便知,定然是在看腦中書庫里的書。知雨在一旁用布巾給黑貓擦毛,看上去是剛給貓洗過澡。 現在天已經很熱,謝煐待的房中都得擺上冰鑒,白殊才總算換上薄衣,并且熱衷于在院中吹風。旁人只覺風都是熱的, 對他來說,在陰影里吹著卻是剛剛好。 白殊聽到動靜, 睜眼望過來,隨后坐起身拍拍榻, 示意謝煐坐, 又吩咐守在院中的另一個小廝去拿巾帕過來。 謝煐接過, 發現巾帕竟是冰涼的, 顯然先前用冰鎮著。 他瞥過白殊一眼, 才將巾帕貼到臉上, 緩緩擦拭。白殊現在還受不得這么涼,那這巾帕應該是專程給他準備的。 白殊見他這般神色,便笑道:“你說今日早朝見分曉, 我就猜著你下朝了會過來。如何?” 謝煐擦過臉, 又接過小廝送來的水喝了,回道:“青州信使到了, 我們后日出發。具體的, 到先生院中一塊說。” 白殊點下頭, 吩咐知雨:“去拿我早先準備好的那封信, 送去給大表兄。” 隨后便跟著謝煐站起身,一邊向院門走一邊叫了聲“小黑,跟上”。 謝煐垂眼看去,就見黑貓抖順一身毛,邁著步子走在白殊身邊。 他有些詫異:“你不抱它了?” 白殊一嘆:“小黑嫌熱。” 兩人慢慢往后院走,謝煐問:“對生意有影響?聽馮萬川說,你讓制皂那邊停了香皂,趕制一批肥皂。” 白殊搖下頭,解釋:“影響不多大,限量賣有人搶才好維持高價。現在既決定要去,我就讓大表兄把這批肥皂的成本單獨分賬。這算賑災物資,不好讓劉家出成本,就我和你分攤了吧。 “白泊說是大疫,人數眾多的話,這東西估計會消耗得很快。我打算帶一批工匠過去,看看制作速度能不能趕上消耗。只是制皂原料……” 謝煐接道:“這個交給我。你把單子列好,我會讓青州官府準備。” 白殊點頭,續道:“酒精就沒辦法補充了,只能帶現有的。當然,我也會帶一套小工具和兩個熟手,能做一點算一點吧。” 謝煐聽他一直在說治疫物品,等他說完,又問:“你自己的東西可備妥?要待的時間估計不會短,你在吃的藥……” 白殊目光看過去,微微一笑:“放心吧,備下不少,我現在可寶貝自己呢。而且,我先前去醫館和楊老大夫提過這事,他特意說了,我若真去,他就派兒子跟著。 “一來盯著我的身體,怕要換方子,二來也去幫幫忙。畢竟這種時候,多少大夫都不夠用。要不是他實在年紀大了,都想自己跟著去。哦對了,一會兒還得派個人去醫館通知一聲。” 兩人細細聊著準備工作,來到懷傷的院子時,同住后院的張嶠已經先到了。兩人坐下沒多久,又有東宮衛領著薛明芳和賀蘭和過來,甚至連衛國公都跟來了。 謝煐先將早朝的情形說過一遍。 薛明芳有點幸災樂禍:“平王、青州知州、通判、還有幾個屬官都被綁走,一鍋端啊這!” 衛國公揚手在他背上拍了下:“正經點,這事不尋常。” 懷傷也道:“將災民趕至一處,恐怕平王還有別的心思。” 衛國公點個頭,沉聲續道:“青州這種不臨著邊、又非要塞之地,所駐鷹揚衛大多是就近招募青壯。如果平王真對當地災民打什么歪心思,很可能會引起嘩變。” 薛明芳等三個年輕人恍然大悟,若真是軍中嘩變,那平王幾人被抓也就能說得通了。 衛國公續道:“那邊綁了平王,又要求太子過去,聽著可一點不像山匪所為。” 薛明芳道:“根本就沒什么山匪吧!平王被抓,天子必然震怒,鷹揚督尉怕朝廷連原因都不問就直接發落他,才找這么個借口?” 張嶠卻道:“不像,武威軍還在呢。若只是驟然嘩變,倉促之間沒人組織,就算能借人質支撐一時,也扛不住這么久。必然還有一支力量,能夠組織人手與官府抗衡,所以也敢說出讓患疫者擴散的話。” 賀蘭和插話道:“因為先前解決了腹痛癥,所以要求殿下和三郎過去治疫,這感覺像民間的想法。若是念過書的人,大多能知道腹痛癥和疫病之間沒有聯系,可百姓們卻會有這樣的聯想。” 張嶠接道:“四月時,我撒出去百來多人,特意往偏遠的村子去治腹痛癥,將殿下與三郎之名傳揚出去。百姓們由此而信任殿下,倒也不奇怪。” 懷傷總結道:“有三種可能。其一便是章臣適才所言,真是百姓自發地希望殿下去救治他們。其二,整件事完全是平王設的套。其三,另有別有用心的人混在其中,引導百姓那樣想。殿下都要有所準備。” 謝煐點下頭。 懷傷再問:“還有誰與殿下同往?” 謝煐回道:“由曹御史輔佐,他有過單獨賑災的經驗。戶部的人被平王撇下,并未被抓,待我過去還能繼續用他們。” 懷傷沉吟道:“曹御史雖與二王派系都不親,卻是個圓滑之人。目前來看,青州出事必涉平王,天子想來也知道,選此人前往,還是有保平王之意。” 謝煐淡淡地道:“我不去便罷,我既去了,多少也要扯下他一層皮。” 小會議開到這里,各人散回去做出發準備。 謝煐臨走時對懷傷道:“我留一千東宮衛在京中,全聽先生調遣。” 懷傷看看他,又看看安靜跟在他身邊的白殊,笑道:“殿下兩年前便能臨危不亂、力挽狂瀾,如今身邊再添一大助力,相信此行必能圓滿。” 白殊跟著謝煐回前院,小聲地問他:“殿下沒將白泊叫我過去的事告訴他們?” 謝煐腳下略略一頓,隨既狀似自然地道:“事忙,忘了。” 白殊盯著他直視前方的眼睛,忍不住揚高唇角,卻也沒說破,只轉個話題道:“我在想先生剛才說的第三種情況。先前白泊說天子會派你前往青州,他卻想將我留下,我曾懷疑過是不是他也牽扯進青州事中。可現在看,卻又不像。” 若是青州那邊是白泊在推動,白泊既想留人,那提要求之時完全可以只提謝煐一人,不需要把白殊也帶上。 謝煐瞥過一眼:“白泊在密切關注青州事態。這次他如果不是因為父子親情想留你,那真正目的便是想分開你我。” 白殊一口斷言:“絕不可能是父子親情。他面上演得再像,我都沒感受到他對我有一丁點的關心。” 兩人默默走了一段路,待到岔路口,謝煐突然從袖袋中摸出一塊墨玉牌遞給白殊。 白殊接過細看,發現一面雕著龍,另一面刻有個“煐”字。 謝煐道:“此乃我唯一信物,見牌如見我,你可憑它調遣所有東宮衛。” 白殊微愣——東宮衛可是謝煐保命的底牌。 “跟在我身邊。”謝煐鳳眸深幽,“希望你不會有用到它的一日。” 六月十三清晨,謝煐帶人前往青州治疫。 十艘大船從碼頭緩緩駛離,旗艦桅桿上高高飄揚起黑龍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