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他不肯和離 第24節(jié)
然而百姓們進到觀中,卻發(fā)現(xiàn)今日與以往大不相同。 應玄觀里不多的道人都齊齊出現(xiàn)在前院,有些人身邊還站有兩個腰挎長刀的護衛(wèi)。這樣的組合共有八組,相互間隔著四五的步距離,身后停著一輛板車,板車上堆著……藥?車邊還有兩個仆役打扮的人守著。 不僅如此,整個前院子還被同樣打扮的護衛(wèi)包圍起來。雖說那些護衛(wèi)面相并不兇惡,可乍看到這么多帶刀之人,百姓們一時間都變得畏縮。 就在此時,一位以往的知客道人站出來,高聲道:“今日敝觀免費發(fā)放治療孟夏腹痛癥的藥物,家有患者的善人,都可在這八位道長處排隊領取。” 此話一出,下方一片嘩然。有心急或膽大的人立刻跑進觀中,向那些道人奔去。 知客道人只得又提高音量:“大家不要急,藥有很多,排上隊便能領到?!?/br> 圍住前院的護衛(wèi)立刻上前維護秩序,好一會兒后,亂糟糟的情況終于變得有序。 開始發(fā)放之前,又有好幾名道人走出來,分到隊列間向左右兩隊宣講腹痛癥的病因。 后方聽不到的人又著急了,全想往上擠。便有成隊的護衛(wèi)出來攔?。骸澳?!道長們在前頭講完,還會到后頭來講,讓大家都能聽到?!?/br> 礙于護衛(wèi)們嚴肅的模樣和腰間的刀,眾人只得耐下心等。幸好前方道人果真在講完之后向后方走來,排隊的人才終于不再急躁。 此時前方正式開始發(fā)藥。發(fā)藥道人先將患者姓名年齡住址記錄在紙上,再詳問病情,才發(fā)藥并叮囑用法。 如此這般,沒出一個時辰,“楚溪侯從古醫(yī)書中找到藥方,太子派人尋到缺失藥材”的消息就不脛而走,迅速傳遍安陽大街小巷。 隨之傳開的還有腹痛癥的病因。永定坊的富人們這才知道,原來是因為今年流行起吃魚膾,才突然有許多人染上這個病。 消息一經(jīng)傳開,越來越多家有病患的人涌向應玄觀,進不去前院就在大門外排著。這事很快就驚動到安陽府,府尹一邊派人手去應玄觀盯著別出亂子,一邊趕緊入宮面圣。 這日休沐,嘉禧帝難得起得遲些,結果早膳還未用完就聽到安陽府尹有急事稟報,召進來聽他說完,頓時驚得猛一拍案臺。 “那天不是說白三郎只尋到一株草藥嗎?怎么東宮就能發(fā)藥了!” 春狩的時候安陽府尹跟去了,也知道事情始末,進宮路上就思索過,此刻回道:“楚溪侯身邊都是東宮衛(wèi),尋到藥滑下崖又正好遇上太子。想來太子知道那藥大致在何處,也留了人手去尋,還比圣上的人先一步尋到。” 這并不奇怪,畢竟嘉禧帝對這事不上心,那下面辦差的人自然也就漫不經(jīng)心。 嘉禧帝再次猛拍案:“病因如何公布,藥方如何推廣,政事堂這幾天都還在議,太子他怎么敢先有動作!” 安陽府尹將肩膀縮得更厲害些,卻忍不住腹誹:藥方在人家手里,藥人家也尋到了,又有錢有人,如何不敢的。 其實公布病因也就是一則布告的事,推廣藥方也不麻煩,抄給各大醫(yī)館便行。政事堂為什么議了這么多天沒個結果,還不是因為那些相公們都想著怎么給自家謀利,沒做好準備談妥利益分割前,自然不會有結果。 就安陽府尹所知,最近幾日便有人在大量收購某些藥材,都已經(jīng)擾亂了安陽的藥材市價?,F(xiàn)在好了,東宮一發(fā)藥,他們收的那些藥材就全砸在手里。 至少在安陽是賣不動了,運往別處賣又要運輸成本。原本為了快速收購就已經(jīng)提高了價格,這一來一去,最后能出手大概也就是回個本。 安陽府尹看嘉禧帝只顧著生氣,不得不壯壯膽,提醒道:“圣上,太子既已發(fā)藥,此時已經(jīng)阻攔不了?!?/br> 這個嘉禧帝也知道,這時候要是派人去攔,那必然是民怨沸騰。 安陽府尹見他還沒氣糊涂,立刻續(xù)道:“安陽府內生病之人眾多,一日必然發(fā)放不完。但應玄觀往年也是冬日施粥、疫時施藥,這次很可能會多開幾日。臣是想著,是否接下來的發(fā)放能由臣來接手。如此一來,百姓們也能多念幾分圣上仁慈……” 簡單來說,太子已經(jīng)搶了頭功,這時候就該趕緊跟上,總還能賺個苦勞。只要嘉禧帝發(fā)話,太子也不可能硬霸著不撒手。 嘉禧帝沉著臉思索片刻,給他寫了個手令,再讓孫宦官給他取塊符。 “你去和太子商量下怎么接手。若是人手不夠,就去南衙調兵?!?/br> 安陽府尹恭敬接過,退了出去。 嘉禧帝把這事來來回回想過幾遍,不解地和孫宦官道:“太子的人尋到藥回來,怎么也得是十六十七了吧?這才三四天的功夫,他怎么就準備得這么充分了?你往北衙走一趟,讓人去各處仔細盯著,尤其是那些領了藥回去吃的人。太子這次行事如此倉促,若是出了什么差子,正好發(fā)落他?!?/br> 孫宦官應聲,也退了出去。 不過,嘉禧帝不知道的是,東宮行事并不倉促。 早在四月初五張嶠拿到藥方之時,他便讓劉家開始準備藥材,同時帶著方子登門拜訪楊老大夫。 老大夫醫(yī)者仁心,幫著細細辨了藥方。他已經(jīng)和孟夏腹痛癥打過多年交道,原先即使根治不了,也能用藥緩解一二。此時拿著方子如獲至寶,雖有一味藥未見過,但只要知道具體藥效,就能從方子推出如何對不同程度的病患下藥。 而隨著施藥的進行,百姓當中也開始漸漸傳起流言,說這是應了國師的讖語,是太子與楚溪侯成婚方才化解百姓疾苦,往后太子與楚溪侯還會為百姓帶來更多福祉。 嘉禧帝定了五月上旬,禮部看來看去,最后勉勉強強挑出個五月初九的親迎日子。 白殊先前乖乖聽著禮部官員念叨這天一大早就要起床做這做那,實際上卻根本沒打算遵從。前一日他從東宮回到客院后,特意交待孟大好好守住門,在他起床前別讓禮部的人進來嚷嚷。 初九一大早,盡管再不樂意,禮部右侍郎也早早來到應玄觀客院外,沒承想居然吃了個結結實實的閉門羹。人高馬大的東宮衛(wèi)們牢牢守著院門,任他說破嘴皮也不放他進去。 直到白殊睡飽了覺,起身洗漱,右侍郎和兩個宦官才被放進客院里。 右侍郎沉著臉進屋,礙于身邊兩個東宮衛(wèi)跟著,發(fā)作不了,只隨意一拱手,催促道:“時間緊迫,還請楚溪侯速速焚香沐浴?!?/br> 白殊點頭:“好,我這就去。侍郎請在屋里坐著等吧?!?/br> 兩個宦官要跟去伺候,但被東宮衛(wèi)攔下。兩人求助地看向右侍郎,這大婚前的焚香沐浴都有一整套繁瑣的流程,他們就是專程來做這個的。 可右侍郎又有什么辦法,人在矮檐下不能不低頭,只能讓他們退回來繼續(xù)干等著。 白殊沒給宮里人折騰自己的機會,悠閑地吃過早飯,再舒舒服服地泡個澡,只讓知雨幫忙洗了頭發(fā)。等再出來時,已經(jīng)過去一個多時辰,兩個宮里的宦官只能幫著知雨一起給白殊烘頭發(fā)。 這時,劉家的一眾公子按著和白殊約定的時辰來了,劉繼思和劉道守自然也在其中。 劉家上一輩女兒少,就原身母親和她一個meimei。這一輩女兒倒是多起來,兒子長成的有九個,劉道守是最小的。他在京試中中了二甲,現(xiàn)在已經(jīng)按律分家,不過來給表兄弟當儐相還是沒問題。 如今劉繼思既決定帶著劉家上太子這條船,這次自是把所有本家兄弟都招了過來。 劉家人與右侍郎見過禮。劉繼思四下一看,便皺眉道:“白家不來人嗎?就算白四郎還小,三郎的兩位兄長總該來吧?!?/br> 右侍郎假咳一聲,道:“兩位公子只是楚溪侯的庶兄,也不是在齊國公府成婚,不來便不來吧?!?/br> 白殊還躺在榻上讓人烘頭發(fā),笑道:“和他們兩個計較什么,來不來也不是他們自己能決定的。各位表兄先坐,別站著說話。孟大,讓廚房上午飯。” 右侍郎卻道:“劉家公子們用膳是無妨,但楚溪侯你起太晚,沒時間慢慢吃了。烘好頭發(fā)便趕緊敷粉描眉吧?!?/br> 白殊正從榻上坐起,伸手試著頭發(fā)的干爽度,聞言摸了摸臉:“我如此天生麗質,還需要敷粉描眉?就不必了吧,那只會讓我變丑?!?/br> 那頭在案幾后坐下的劉家人跟著起哄,個個都在夸白殊,還因為沒念過多少書,夸得特別直白。 白殊笑著走過來,也跟著一塊用一點午飯,還貼心地給右侍郎和兩個宦官也備了。 右侍郎委實沒想到會是這種局面,一言難盡地看著白殊,只食不下咽地吃了幾口。 好不容易熬到白殊吃好,右侍郎看看天色,也顧不上許多了,直催促白殊去梳頭更衣。 白殊依舊沒讓兩個宦官伺候,只讓知雨跟自己進臥房。沒過多久,便換上喜服出來了。 右侍郎一看他這外袍便愣住:“這婚服……” 白殊抬眼看向他:“我喜歡這顏色,求太子換給我了。右侍郎若是不滿意,可以再讓人拿去換回來。” 都這個時辰了,怎么可能還來得及換回來。 右侍郎只能咬著牙認下,又見白殊只隨手用一根紅繩扎了頭發(fā),就有要出門的意思,連忙道:“楚溪侯,戴冠!” 白殊淡淡地道:“不戴了,我不喜束發(fā)?!?/br> 右侍郎愕然:“這……這怎么行!這不合禮制!” 白殊瞥他一眼:“若是圣上知道我這個樣子去娶太子,你覺得,他會不會高興?” 嘉禧帝自然會高興,右侍郎無言以對。 白殊緩緩出到院子,隱隱聽到外頭一片嘈雜,奇道:“外面出什么事了嗎?” 劉道守笑道:“沒事,只是聚了不少百姓等著看熱鬧。” 劉繼思接道:“在我們江陽,來看熱鬧的人越多,越是寓意著日后婚姻會紅火。不知京城是不是也這樣?!?/br> 白殊更是奇怪了:“不是說民間忌五月嫁娶,甚至連看熱鬧的人都沒多少嗎?” 知雨聽他問這個,與有榮焉地一挺胸:“郎君您不知道,自從腹痛癥被治好,現(xiàn)在安陽百姓都盼著郎君和太子早日成婚,好再帶來點什么好運,哪還顧得上什么忌諱不忌諱的。 “尤其那些家里有病人被治好的,先前想去給太子送禮,但進不去內城,想給郎君送禮又被東宮衛(wèi)攔著。現(xiàn)下呀,就等著郎君和太子大婚,才好名正言順地送禮來。最近小人每次出門,都會被好多人攔著問呢。” 白殊聽得微微一笑,心下慰帖不少。 他出門登車,果然見許多百姓圍在旁邊,滿臉的喜氣洋洋,可比禮部右侍郎那張臉好看多了。 白殊坐上被禮部扎滿紅綢的車,放下車簾之前,對右侍郎道:“右侍郎,你可以偷個懶,這一路的吉祥話想不說可以不說,反正我在車里也聽不到。” 禮部的制式吉祥話,不是舉案齊眉就是多子多福,還不如聽聽百姓們編的男才郎貌順耳。 右侍郎給白殊說得一噎,瞪著車簾暗自運了好幾口氣。 * 馬車輕輕搖晃,從應玄觀到東宮沒多少路程,不一會兒便停下。 白殊被知雨扶下車,就見到穿著紅衣的馮萬川上來施禮:“楚溪侯,請?!?/br> 白殊帶著劉家表兄們隨他進門,首先便撞上了謝煐的一眾儐相。 薛明芳、賀蘭和、張嶠三人白殊熟悉,旁邊還有三個高大的青年,和薛明芳長得有些像,該是這次隨衛(wèi)國公一同回來的薛家兒郎。 六個人,數(shù)量是比白殊這邊少,氣勢越是絲毫不弱。 白殊目光掃過,揚唇一笑:“怎么,我還得過五關斬六將才能接到殿下嗎?” 薛明芳咧嘴:“我們這攔的可不是你。” 六人隊形微微一動,結結實實攔在右侍郎前方。白殊舉目四望,才發(fā)現(xiàn)禮部左侍郎一臉憋屈地站院子里。 白殊失笑,向六人做個團揖,又讓劉家表兄們在外頭稍等,獨自邁步走進東宮正殿。 殿中比外頭暗,白殊眨眨眼才適應過來,看向端坐在上首的謝煐。 謝煐平常愛穿黑,今日換上一身暗紅,倒也和他那種沉穩(wěn)內斂、不怒自威的氣質挺相襯。 他同樣沒有用禮部準備的冠,而是戴了頂小金冠,和身上金紋交映生輝。頭發(fā)也沒有完全束起,還留出許多披在肩上,有種罕見的灑脫之感。 白殊不自覺地笑容加深,緩緩走過去,微一躬身。 “殿下,我來接你了?!?/br> 謝煐微微抬頭看他,見他白皙的臉上透著淡紅,也不知是不是鮮紅衣袍映襯出來。 山洞那晚看到的朦朧景象不期然地躍上心頭,謝煐閉閉眼,穩(wěn)下心緒,站起身來。 兩人肩并著肩,相攜走出正殿,步下臺階。 薛明芳早已牽著一匹黑馬候在階梯下,鞍韉轡頭上都掛著紅綢,甚是喜氣。 謝煐飛身上馬,喜袍揚起一層泛著金光的紅浪。 白殊感覺腰間一緊,整個人便騰空而起,隨即便穩(wěn)穩(wěn)坐到了馬上。 謝煐將人抱上來才感覺比上次少了點什么,垂眸一看,不禁問道:“你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