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他不肯和離 第18節
昨日嘉禧帝醒轉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召來一眾宰相,讓他們立刻議出一個離皇宮盡量遠的地方。后來詔書呈上,他讓孫宦官念過一遍,確認了意思就直接畫敕用印。 此時嘉禧帝才想起來問:“是劃了哪里給太子?” 白泊細稟:“上景宮,離北辰宮最遠,想來該是影響不到陛下了。就是園子有些大,改造起來頗為費事,恐怕五月初不一定能趕出來。陛下看,要不要將婚期再延后些許?” 嘉禧帝在心中將永樂坊里空著的宅子盤算一遍,想起來上景宮是最大的一處,心下頓時有些郁悶。 “費事就加人手。東宮衛不就駐扎在北苑,讓他們出兩千人過去幫忙,總不能還不夠。那是太子以后的住處,讓東宮衛出力也是應當。” 白泊應了是。 嘉禧帝看他欲言又止,一邊端起茶盞喝茶一邊道:“知遠有什想說,直說便是。” 白泊這才道:“臣只是在想,地動雖是人力不可為,但讓上宮倒塌卻可以做到……” 嘉禧帝將茶盞遞給孫宦官,重重一嘆:“你與他說。” 孫宦官又把茶盞交給宮人,將殿內宮人都打發出去,才將江山殿中唯有插在帝陵處的小旗折斷的事說了。 白泊聽得驚訝:“這……” “江山殿守備森嚴,羽林衛之間相互監督,鎖頭門窗皆無損壞痕跡,唯有一支小旗折斷,這亦不是人力可為。”嘉禧帝挨在軟枕上,說話都透著有氣無力,“最主要的是,合婚之后,朕夜間一直睡不安穩,噩夢連連。直到昨晚,下了旨意,朕才一夜無夢。” 白泊沉默片刻,方道:“如此,自當是以陛下龍體為重。只是上景宮臨著春和門,那處的值守,陛下還需多留心。” 嘉禧帝點點頭,又和他討論過幾句,突然想起一事,問:“對了,上巳賜宴,你兒子也會來吧?” 白泊目光閃爍一下:“他如今有爵位在身,自當參加。” 嘉禧帝沉吟片刻,沒再多說,轉了個話題:“朕聽說,大郎最近拜訪過你兩三次?有一次還沒能進門。” 白泊無奈一笑:“陛下禁了皇貴妃的足,平王自然著急。不過,他即便求到臣面前,臣又哪里敢應。” 嘉禧帝輕輕一哼,聽不出喜惡,只道:“他娘他舅不清醒,他也不清醒,怎么連杜卿都不多提點他幾句。” 白泊只聽一個“杜卿”,就知嘉禧帝并沒有真惱,便順著話說:“杜侍中畢竟只是平王岳丈,有些話勸過一句就不好再多說,還得是陛下和平王父子之間才好深談。” 兩人又說過一些話,白泊退出殿來,一邊往宮門走一邊忍不住皺起眉頭。 國師橫插一杠,太子又命東宮衛圍死應玄觀客院,將他原本的計劃攪和得一塌糊涂。 如今天子又特意問起他那個已然脫離掌控的兒子,也不知是何用意…… * 這日午飯時分,薛明芳和賀蘭和帶著東宮的好飯好菜來尋白殊。 賀蘭和有事請教,薛明芳則是心中高興,跟過來湊個熱鬧。 “上景宮?”白殊一邊喝著參茶一邊問,“是在哪塊兒?” 薛明芳往東南方比劃下:“臨著外城春和門,挺大一塊。這可真是太好了!先前東宮后院不讓外男進,現在搬外頭,怎么住還不是咱們自己說了算。殿下又沒妻妾侍婢,直接把后園拆了,三千東宮衛全住進去。省得一多半的人駐扎在北苑里,調動起來還不方便。” 白殊好奇:“天子能同意?” 薛明芳樂得眼都瞇起:“他沒理由不同意。東宮衛本身就得跟著殿下走,以前在北苑還說離東宮近,現在隔了大半個永樂坊,說啥都攔不住。” 賀蘭和也笑道:“天子還下了旨意,要抽調兩千護衛去幫忙改造上景宮,正合適我們施為。大門正殿得按規制來,后院只要不逾制,怎么弄都行。我們打算直接把后院鋪平了,先讓人搭著帳篷住。等你們那鋪子開起來,殿下手頭寬裕點,再慢慢蓋屋。” 聽到這里,白殊“啊”一聲:“這樣的話……” 見他露出這模樣,薛明芳和賀蘭和頓時眼睛一亮:“三郎是又有什么好東西?” 白殊笑道:“這個和炸彈不一樣,是個全新的配方,得慢慢試著來。我原本是準備等工坊和鋪子穩定了,再拿出來。不過既然你們說要蓋屋,那就先撥人研究著。這東西弄出來不僅蓋房子快,還很省錢。” 一邊說,他一邊讓知雨取來個帶鎖的盒子,從里頭翻出一個信封遞過去。 薛明芳和賀蘭和接過一看:“水泥、混凝土?” 白殊道:“我也半懂不懂,得讓匠人來看。” 薛明芳一邊拆一邊笑道:“沒事兒,先前那些東西都摸索得差不多了。只要有時間有錢,難不倒人。” 三人就著這新東西討論了片刻,白殊上輩子也沒見過,只能從視頻資料里得知信息,解釋過幾句就說不出更多。 薛明芳將配方收好,突然想起一件事,抬頭上下打量白殊。 “馬上要到三月三上巳節,你有合適的行頭參加宮里賜宴嗎?要不要我們給你備一套?” 白殊驚訝:“我也要去?” 賀蘭和幫著解釋:“你畢竟有爵位,雖然不用朔望朝參,但祭典性質的活動都得參加。也沒什么,就是去吃個宴。本來還有祭禮,但近年天子身體撐不住,又不愿讓殿下代勞,就把祭禮省了。” 白殊問:“你們去嗎?” 薛明芳撇下嘴:“我們無官無職,去不了。就欺負殿下唄,別的哪個皇子伴讀身上沒掛個把散官。” 賀蘭和續道:“諸王都能帶一名內侍,馮萬川會跟去,有什么事你尋他。” 白殊摸著旁邊的黑貓:“我能帶上貓嗎?” 薛明芳聽得一樂:“你還真寵這玄貓啊!不過很可惜,肯定不行。” 賀蘭和卻是若有所思:“也不一定……” 薛明芳轉頭看他:“嗯?” 賀蘭和也看向他:“你忘了?以前宮里曾傳過一陣殿下很討厭貓的流言,因為雅樂公主的那只貓懼怕殿下。” 薛明芳眼珠子一轉:“對呀!那說不定還真可以!” 他重新轉向白殊,指點道:“我們這段時間重新傳一傳這事,等宮里送帖來的時候,你就求求那宦官,讓他幫忙向天子求情。到時,就算為了膈應殿下,天子也會答應你。” 賀蘭和附和道:“說不定還會讓你和殿下同案吃宴。那更好了,能有個照應。” 白殊將黑貓抱到懷里順毛,緩緩點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第19章 宮宴 三月初三,一大清早白殊便被知雨叫起床拾綴,頭一回穿戴起侯爵整套服飾。 當初下旨封爵之時,白殊得贈一套侯爵服飾。但禮部庫里備的東西,也就是合規合制,質量和做工都難以恭維,還尺寸統一,并不管穿戴的人合不合身。 一般而言,受封或受官的人家,只要家里過得去的,都會另做幾身合身的官服換穿。也是因此,先前薛明芳才特意問了白殊一嘴有沒有合適的行頭。 白殊還真沒有。 最后是東宮的繡娘們緊急給他從頭到腳趕制了一套。這些繡娘原本都是先皇后宮中的宮人,當時太皇太后作主,將伺候先帝后的宮人內侍全賜給東宮。 后來謝煐將人遣散,可也有一些無處可歸或是不愿嫁人的不想走,便在東宮當繡娘。謝煐如今統御東宮已有十四年,這些人能在一次次的篩查中留下,也算是可信的人手。 知雨給白殊整好冠,扣好腰帶,最后在他腰間系上一個嵌有銀飾的小布袋,里面裝的便是代表楚溪侯身份的銀牌。 將白殊收拾齊整,知雨后退兩步打量幾眼,贊道:“這身緋紅衣袍襯得郎君更加俊美了!” 說完還轉身去抱來銅鏡,讓白殊自己也瞧瞧。 白殊沒看出和以往有什么不同,頂多就是養了一個月,唇色和面色稍微健康那么一點。他只覺得束發實在不舒服,頭皮被拉扯得緊繃。 “知雨,發髻真不能再松點?” 知雨很無奈:“已經很松了,再松就會散。” 黑貓從旁邊走過來,抬起一只前爪在白殊的皂靴上踩踩。 “你就忍著點吧,以前穿軍禮服參加慶典不也是噴一天的發膠。” 白殊彎下身將黑貓抱起,輕扯一下它脖子上的項圈,在腦中問:“難受嗎?” 小黑晃晃腦袋:“還成。勒是不勒,就是脖子上掛東西感覺怪怪的。” 這項圈是白殊請求帶貓入宮后,宮里賜下來的,掛著塊刻有“烏云豹”的銀牌。 此時,孟大在外間敲敲門,催促白殊該動身了。 知雨又拿出件大氅給白殊披上:“郎君下車時再脫。這一整天就穿一件袍子,聽說賜宴還是在御花園里的滄池邊上,但愿郎君不會涼著。” 此時已是春暖花開,旁人都脫下冬衣換上春裝。可對白殊而言,卻只能去掉一件厚冬衣,還得穿著薄冬衣。 白殊笑著安撫貼心的小廝:“放心吧,我這身是專門夾了絲綿的,涼不著。” 兩人再次確認過身上物品,白殊便抱著黑貓出門登車。 駕車的東宮衛揚鞭抽個空響,馬車緩緩動起,孟大領著人騎馬護持在車廂兩側與后方。 * 孟大的時間算得準。白殊在嘉德門下車,被小宦官領到門內群臣所排的隊列里,站進自己的位置中。才過沒一會兒,前頭就有宦官大聲招呼,整個隊列跟著緩緩向前走去。 小黑舒服地窩在白殊懷中:“四周的官員都在偷看我們,還有低聲討論的。” 白殊目不斜視地跟著前方人走:“壞話就不用轉述給我聽了。” 小黑動動耳朵:“都被你顏值驚到,算不上多壞,還有吃驚你帶貓的。這是不是就叫——長得好總能占點便宜。” “但危險也大。” 隊伍走得不快,緩緩繞過中軸線上三大殿,進入御花園。 御花園是劃分外朝與內廷的分界線,滄池又橫在御花園當中。外朝臣子即便被召來此地伴駕,也很少會跨過滄池。而像上巳這種親水的節日,宮中賜宴便是朝臣在滄池南面,命婦在滄池北面,兩邊可隔池相望。 現在官員隊伍被帶過來站好位,也能看到對面在熱鬧地列隊。一眼望去,女眷們的衣物比園中還開得不多的春花都艷麗。 群臣站在御花園里等天子。白殊只有一個空頭爵位,享受一點朝廷俸米和免稅政策,既無實封又無官職,站在勛貴隊列中間靠后的位置。 周圍人和他差不多。但這些人基本都是家中得寵的,相互間都認識,這時自然就交頭接耳地說著話,反倒襯得安安靜靜的白殊特別規矩。 幸好嘉禧帝的時間觀念沒有太隨意,等了不到半個時辰,前面便有宦官高喊“圣駕至”。 白殊按著先前賀蘭和教過的,與旁人一同行跪禮,山呼萬歲。待到被叫起身,就是要開宴了,氣氛頓時變得輕松,候在周圍的小宦官也紛紛過來引導眾人入座。 宮中宴席,除天子與太子,其余人皆是兩人一案。此時白殊周圍的人都偷眼看過來,猜測著誰會和他同案。 不過,走向白殊的小宦官卻躬身道:“楚溪侯請隨小人來,陛下特意吩咐了,讓您與太子同案。” 白殊抱著貓淡定地跟在小宦官身后,頂著眾多視線,穿過群臣隊伍,向前方水榭而去。 嘉禧帝的位置在滄池邊上的水榭當中,政事堂的一眾宰相環繞著他。本該坐得最近天子身側的太子,食案卻擺在水榭外,美其名曰“與眾兄弟同樂”。 謝煐從不認為周圍這群人是自己兄弟,此時只垂著眼靠著椅,一語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