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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他不肯和離 第19節(jié)

    他下首那桌的兩位皇子還算安份,只低聲交談。對面同案的大皇子平王和二皇子寧王、下一桌的五皇子肅王、七皇子泰王音量都不低,爭相說著吉利話,明顯是想哄上頭水榭里的嘉禧帝開心。

    突然,四周聲音一下低下去。謝煐有些奇怪地抬眼,先是掃過對面,見那兩人都不掩驚訝地看向后方,尤其平王,竟是看得眼都不眨。

    謝煐轉(zhuǎn)頭望去,就見身著烏帽緋袍的白殊抱著只黑貓款款走來。

    前一次兩人見面,白殊穿的是寬松的道袍大氅,長發(fā)垂胸分外不羈,有種欲乘風去的仙人風采。

    如今白殊正正經(jīng)經(jīng)打扮起來,合身的衣袍襯出修長身量,黑革帶束出細瘦腰身,行走間袍角飛揚,端的是個意氣風發(fā)的翩翩郎君。那一雙仿佛落進星子的明亮眼眸掃過之處,沒人能不為他的神采折服。

    便是謝煐,目光也在白殊臉上停頓片刻,最后落于他淺笑的唇角,卻不由自主地蹙起眉。

    全場最不受影響的人,大概便是孫宦官了。他的眼神落在謝煐身上,看他蹙眉,便俯身到嘉禧帝耳邊低聲稟報。

    嘉禧帝原本也在看白殊,聽得這話便看向謝煐,心下頓時愉悅不少,沒等白殊的拜禮行到底,便叫了起。

    “三郎與太子不日便要大婚,就一處坐了吧。”嘉禧帝對白殊笑得慈祥,“依著國師的讖語,你們一龍一鳳該多在一處才好。”

    白殊謝過座,抱著黑貓走到謝煐身旁。這里比下邊的待遇可要好上不少,不僅案幾寬長,還有椅子,下頭只有草席蒲團。

    謝煐已經(jīng)恢復(fù)剛才垂眼不搭理人的模樣。白殊對他行過禮,在小宦官送來的圈椅上坐下,緩緩撫著懷中黑貓的背毛。黑貓蹭蹭他,軟軟地喵一聲,旁邊謝煐的眉頭就又皺緊了一分。

    水榭里的嘉禧帝看得心情更好,吩咐起樂開宴。

    搭在滄池中的高臺上,樂曲響起,舞姬起舞。滄池兩岸,宮人內(nèi)侍開始穿梭席間上菜,氣氛立時變得熱鬧。

    嘉禧帝沒再關(guān)注下頭,轉(zhuǎn)了案幾,一邊欣賞歌舞,一邊和身旁重臣聊天。

    白殊安安靜靜吃東西,還問旁邊伺候的小宦官要個空碟子,時不時挑些rou喂給小黑。

    幾首樂曲之后,隨著高臺上精彩的舞蹈與雜耍,御花園里的氣氛愈加熱烈,不少人開始拿著酒杯在席間走動,相互攀談。

    白殊沒看過這種表演,宴上又沒其他事干,也邊吃邊看,邊在腦中和小黑閑聊。

    正看得起勁,他突然感到有人靠近,稍一側(cè)頭,就見平王端著杯子走過來。

    平王停在案前一步,微微躬身,溫聲對謝煐道:“臣敬太子一杯。”

    小黑的聲音在白殊腦中響起:“他偷看你,開宴到現(xiàn)在好幾次了。”

    謝煐自然也感覺到有人過來,但直到平王出聲,他才側(cè)轉(zhuǎn)身,收回看向高臺的目光瞥過去一眼,拿起案上酒杯喝了一口。

    平王飲下杯中酒,讓身旁宦官再倒?jié)M,又轉(zhuǎn)向白殊。

    但,沒等他開口,謝煐便淡淡地道:“孤聽聞,平王府總管在尋養(yǎng)身的好藥材。飲酒傷身,平王還是少飲為好。”

    平王臉上頓時扭曲了下,看回謝煐道:“謝太子關(guān)心,飲幾杯也不妨事。”

    待他再想轉(zhuǎn)向白殊,白殊已起了身,叫過旁邊小宦官,讓他帶自己去“更衣”。

    兩人正正好錯過,平王連白殊的一個眼神也沒得到,只好悻悻地返回自己位子。

    與他同案的寧王已經(jīng)不在席間,下首的肅王嗤笑一聲:“大皇兄好氣量嘛,幾個月前才被太子教訓(xùn)得吐血臥床,如今便上趕著去敬酒。”

    平王斜眼看他,端起臉色:“自家兄弟哪有隔夜仇。五郎這種話還是少說,免得傳進陛下耳中,讓陛下心里難受。”

    肅王撇撇嘴,倒也沒再多刺他。

    謝煐沒管那邊兩派皇子的口角官司,繼續(xù)百無聊賴地看表演。

    他平常多少還喝點酒,今天卻是幾乎不沾。馮萬川有些好笑,俯身在他耳旁低語:“殿下是飲了楚溪侯那些方子的好酒,便連御酒都喝不慣了?”

    謝煐微微動唇,幾不出聲:“慎言。”

    馮萬川應(yīng)聲是,直回身子。

    又一曲舞盡,他四下望望,再次俯身到謝煐耳邊道:“殿下,楚溪侯已去了許久……是不是讓臣去尋一尋他?”

    謝煐不著痕跡地抬眼看向?qū)γ妫l(fā)現(xiàn)寧王正被宦官扶著坐下,平王卻是不知何時離席了。

    他垂下眼站起身,帶著馮萬川離開席位。

    作者有話要說:

    第20章 淺談

    白殊這邊的確出了點不大不小的事情。

    御花園里樹木花叢眾多,又多擺假山巨石。他跟著小宦官往邊上走,三繞兩繞的,滄池那頭的喧鬧就小聲了許多。

    再拐過一處花叢,小宦官剛對白殊說“就在前頭了”,前頭便有另一個小宦官急急趕過來,和他低聲嘀嘀咕咕。

    “咦?可是那邊很偏啊,還遠著。”

    “沒辦法,現(xiàn)在這頭根本用不了!”

    兩人齊齊和白殊告罪,解釋一番。白殊原本只是出來躲人,順便散散心,并不著急,只和氣地讓小宦官繼續(xù)帶自己去別處就是。

    另一處的確挺遠挺偏,白殊四下看著,甚至連定點站崗的羽林衛(wèi)都見到,估計只有巡邏隊會過來。

    小宦官將白殊領(lǐng)進這處偏僻殿宇的廁所,尋問是否需要伺候,白殊只讓他退出去等。

    黑貓蹲在洗手處。白殊出來仔細地舀水洗手,一邊問小黑:“你要不要自己跑一跑?一直被抱著。”

    “我又不是真的貓,還怕運動不足。”小黑等白殊擦干了手,又跳回他懷里,讓他抱著往外走。

    出來卻不見剛才那個小宦官的身影。

    白殊耐心地等了好一會兒,仍然沒見人。

    “你記得路嗎?”他問小黑。

    小黑作為ai,自然不負主人所望:“記得。你先順路走,到岔道我和你說。”

    白殊不著急回去,還四下逛了逛:“這排房子是干什么用的呢?看著不算臟,但也不像有人用。”

    小黑這次搜索耗費時間有點長,隨后說:“沒查到符合的信息,從各處文獻綜合來看,應(yīng)該是建給皇帝和妃子逛園子累了休息用。可能這個皇帝不愛來這邊,下面人就只是隨便打掃下吧。你看這邊的灌木都長得亂糟糟的,明顯沒怎么修剪。”

    白殊逛過一圈,滿足了好奇心,隨意挑條小路慢慢往來時的方向走。

    小黑問:“那個小宦官一直不回來,太可疑了。難道是皇帝授意他引你到這邊,有什么陰謀?”

    白殊卻說:“不一定是皇帝,那個小宦官也未必是故意,說不定是被人騙走。宮里的關(guān)系錯綜復(fù)雜,我們以不變應(yīng)萬變就行。現(xiàn)在各方達到平衡,總不至于讓我在皇宮里丟了命,給太子借題發(fā)揮的機會。”

    讖語是把雙刃劍,嘉禧帝既然選擇“讓太子為大義委身于人”,那他自己也得拿出“大義為重”的姿態(tài)。因此,先前合婚時就算“氣沖紫微”,也只能“化解”,不能取消婚事。

    若是現(xiàn)在讓白殊在皇宮里出事,除非有絕對把握能嫁禍到太子身上,否則有利形勢會從皇帝轉(zhuǎn)向太子。

    至于潑臟水這類事,白殊相信,嘉禧帝在這十幾年間絕對沒少干。可太子至今除了些性情暴虐之類的傳聞,一直沒背上足以被廢儲的罪名,就說明這事不容易做,太子這邊也在嚴防死守。

    一人一貓閑聊著。到了岔道口,白殊依小黑所言,繞過一叢自由生長得很高的灌木向左轉(zhuǎn)。

    剛轉(zhuǎn)過去,就有個人急急地迎面撞上來。

    白殊反應(yīng)很快,側(cè)身貼在灌木上讓開道,懷中黑貓也立刻弓起身子。

    那人也腳下拐個彎,繞過白殊迅速往前,期間抬頭瞥過來一眼。

    白殊看著她拐進另一條小路的身影,暗自嘀咕:“奇怪,怎么還戴著面紗,難道她是舞娘?”

    小黑卻道:“不是舞娘,先前賀蘭和拿給你認的圖冊上有,那是高級女官的服裝。”

    白殊轉(zhuǎn)過身繼續(xù)往回走,又聽小黑接了一句:“她身上有二皇子用的熏香味道,還挺濃。那個味道可能對貓有刺激,我聞著很沖鼻,別人身上都沒有。”

    “哦?”白殊好笑,“看來再深的宮院也有攔不住的人啊。”

    結(jié)果,短短一條道還沒走完,前方灌木后又拐出一個人來。

    這次是個男人,還氣定神閑地走到白殊身前,笑道:“楚溪侯也在這邊,真巧。”

    白殊淡淡地應(yīng)了聲“平王殿下”,就要繞過對方繼續(xù)走。

    平王卻一伸手,將不寬的小路攔了個徹底。

    “本王早早聽聞楚溪侯貌比潘安,今日一見,當真是相逢恨晚。”

    平王一邊說,一邊緩緩向白殊靠近。他個子還算高,但橫向身量太寬,也不知是壯碩還是虛胖,就顯得這種特意放慢的動作透著十足的笨拙感。

    面前的平王還在隨意胡扯著贊美話,白殊就聽小黑在腦中說:“我能撓花他的臉嗎?最好把他眼睛抓瞎。”

    白殊倒沒多大反應(yīng),畢竟上輩子遇到過的登徒子也不少,直接教訓(xùn)就是了。

    “不行,你是貓,撓了他會被皇帝搶去剝皮。還是我自己動手吧。”

    白殊剛才就已經(jīng)背過右手,現(xiàn)在更是摸向腰帶。那里有一塊金屬飾片他改裝過,是能拆的,而且拼接面被磨得格外鋒利。

    現(xiàn)在這身體力量不行,要動手他得確保一擊必殺。只要殺得利落,事后反倒不會有人懷疑到他這個病秧子身上。

    白殊掰下金屬飾片握在手中,目光劃過平王的喉管,等著對方靠到足夠近……

    就在這時,他突然微微瞪大眼。

    方才白殊為了繞過平王而走到小路另一側(cè),兩人間就有個小小的錯位,讓白殊能看到平王身后,小路的盡頭。

    此時那里出現(xiàn)了一個身著黑袍的身影。

    緊接著,破空之聲傳進耳中。

    白殊不由得后退兩步。

    下一刻,平王也察覺到后方異樣,但已經(jīng)遲了。一樣?xùn)|西準準砸到他背上,發(fā)出沉悶聲響。

    平王痛呼一聲,一邊反手去摸一邊轉(zhuǎn)回身,厲聲喝道:“是誰敢傷本王!”

    白殊低頭看看滾落地上的東西,是半個拳頭大小的圓滑石塊。

    隨著謝煐走近,他衣袍上反射著日光的金色龍紋漸漸清晰。在他身后,是帶著笑的馮萬川,和滿臉驚恐的平王府宦官。

    平王面色鐵青,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憋屈,整張臉扭出個有些猙獰的表情。他深深吸了幾口氣,才勉強發(fā)出還算平靜的聲音:“怎么這般巧,太子也過這邊來了。”

    謝煐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一雙黑沉沉的鳳眸目光如刀。

    “平王,這里都沒有旁人,你這種謊話是想說給誰聽?”

    平王臉上陣紅陣白。他回頭看看垂首低眉的白殊,才不甘心地用力咬住下唇,邁步走向謝煐,要從謝煐身側(cè)經(jīng)過。

    兩人面對著面。就在雙方要擦肩而過之時,謝煐突然向后一擺肩肘,緊接著手臂往前急送。

    黑貓耳朵轉(zhuǎn)動一下,白殊也聽到清晰的拳頭擊中人體的聲響,甚至感覺到一絲快速揮拳帶起的氣流。

    這一擊打得平王整個人躬起身。他肥碩的身體仿佛掛在謝煐的拳上,片刻之后才緩緩向地面滑落。

    這一動,才讓受到驚嚇的平王府宦官回過神,再顧不上害怕,連忙上來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