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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女的科舉拜官路 第69節

    “這樣不就沒有辦法看到真實情況了嗎?”公主不解地問。

    “公主,其實從方才一進門,就已經很不對勁了,著實無需再試探。”許清元拉著公主起來,往門外走去,“一個收容孩子的場所,居然連嚴格出入都做不到,房子建的再大院墻壘的再高又有什么用。先生婆子來這里只是為混日子圖口飯吃,根本不是真正喜歡關愛孩子們,您口中勤謹恭敬的馬管事對這些視而不見,也不是真的稱職。”

    公主認可地點點頭:“你說的有道理。那我們現在去哪兒?”

    “找管事。”許清元淡定地說。

    幾個婆子見狀有心上前想要攔住他們,可顧忌兩人公主近侍的身份又不敢隨意造次,許清元帶著公主一路直闖到最為夸張精致的那間房中,她一巴掌推開門,里面坐著的果然就是撫幼院管事馬謙。

    或許是事先已經接到通風報信,他聽到推門聲的時候神情還算是平靜穩重,可是當他抬起頭見到來人的面容之時,瞬間大驚失色。許清元注意到他低下頭行禮之時下意識地往書畫缸那邊看了一眼。

    “馬謙,本宮如此信任你,你就是這么回報本宮的?”公主皺眉,罕見地拿出威儀姿態。

    可馬謙早就摸清楚了公主的性格,他立刻跪地求饒,只說自己能力有限管理不當,請求公主責罰。雖然說的好聽,可他還東拉西扯地說了一堆與公主的主仆情誼,弄的公主心軟起來。

    就在公主考慮要不要給他一個臺階下,打發掉馬謙更換主管人的時候,許清元自顧自走上前去,一腳踢翻馬謙身邊的書畫缸,在公主不解的眼神和馬謙瞬間失去血色的表情下,蹲下身子,用手扒拉兩下,從散落在地的書畫卷軸中捏起一封被折疊過后的信。

    她保持著姿勢就地將書信拆開,剛讀了不到一半,許清元便轉頭用凌厲的眼神看了馬謙一眼。

    “許大人,信上是什么?”公主覺察出事情可能超出了她的預估,她看向跌坐在地上抖如篩糠的馬謙,抿嘴問道。

    蹲在地上的人慢慢站起身,將信交過來。公主接過后略掃幾眼,便立刻瞪大了眼睛,她捏著信封,聲聲質問馬謙:“本宮讓你照管孤兒,你說你能力不足所以沒有照管好撫幼院,好,本宮可以原諒你的過失,可你又怎么解釋為什么要跟人牙子書信往來?你是想把撫幼院變成販賣人口之地嗎?”

    “馬管事應該收了這些人不少錢吧。”許清元適時開口,“不然怎么能在短短幾個月內給自己買下一所京城的院落呢。”

    其實這件事是江氏發現的。因為她家中有許多孩童,許清元勸過她可以考慮把孩子送到撫幼院,江氏雖然覺得這樣比較合適,但卻害怕其中有什么問題。于是她便來做過一段時間的幫工,暗中觀察許久,慢慢摸清了其中一些內情,后來又把這些事告訴了許清元。

    馬謙自知大難臨頭,但他就看準公主心軟這一個弱點,不住哭泣哀求,公主被吵得心煩意亂,卻也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么處理。

    “外面還有那么多孩子,現在確實不方便發落,微臣認為可以將他先帶回公主府關押起來,再做處置。”許清元向公主躬身一禮,建議道。

    清瓏公主慢慢點點頭:“就先如此辦吧。”

    許清元沒有與公主一同回去,她去到覽文亭,見到方歌,吩咐給她一件事:“去查查京城有沒有一個叫牛三的人牙子。”

    “是。”

    作者有話說:

    第113章

    既然是押解罪犯, 自然用不上多么舒適的待遇,一切以趕路要緊。因此承鄉侯不過三個月就從錫南被帶到了京城, 與上一次進京不同, 這回他坐的可是囚車,被街上百姓萬人圍觀議論,對于貴族來說算是一種莫大的屈辱。

    像他這種重刑犯, 一般都被關押在把守最嚴密的牢房之中,在這里,時隔接近一年之后父子兩人終于得以相見。

    見到父親的時候, 張登驚慌失措又不敢置信地問:“父親,您沒收到我托人轉交的傳信嗎?”

    承鄉侯摸著清瘦許多的兒子, 蒼老崎嶇的臉上流下兩行淚:“虎落平陽,眼下人人巴不得落井下石, 哪有人會幫你帶信, 再說皇帝滅我一族的心已經昭然若揭,這是死局, 通信也無用。”

    “怎么會, 怎么會這樣……”張登心灰意冷, 但還是本能地反駁道,“之前皇上待我們家那么好,難道一切的疼愛,眾人的攀結全是演戲演出來的嗎?”

    “不是假的,只是從來只有錦上添花, 樹倒猢猻散啊。”老侯爺長嘆一聲。

    張登喃喃地說:“不可能,高人明明說過我必定可以坐上那個位置的, 之前他幫了我那么多次, 去年冬天我能代皇上傳詔, 也是他幫我謀劃的,這次他也一定會救我的……”

    “誰?你說的高人是誰?”承鄉侯眼皮一跳,他敏感地捕捉到這個字眼,然后雙手掰著兒子的肩膀,睜大雙眼厲聲喝問。

    張登愣怔地抬起頭來:“是一直在背后幫助兒子的一位高人。父親有所不知,進京后,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兒子,就連侯府中也全是眼線,兒子稍有行差踏錯就會落入萬劫不復。那段時間,兒子總覺得所有人都在針對我。好在后來有一位高人找上我,在他的幫助下,我才在京城中慢慢站穩了腳跟,這次他不會不管我的,一定不會!”

    聽完兒子的話,承鄉侯如同大夢初醒般癱坐在地,他脫力地靠在牢房墻壁上,木然半晌,而后露出一個慘烈的苦笑:“本侯終究是……井底之蛙,坐井觀天,豈不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這一盤棋,我侯府上下竟是滿盤皆輸。”

    消沉過后,承鄉侯爬到兒子身邊,抓他的手,似乎下了一個艱難的決定:“我兒,是為父連累了你,哪怕我死,也會保全你,你放心。”

    許長海在戶部當值,衙門里的消息更為靈通,某天回府后,他把許清元叫來告知了她這樣一件事情:“宮中有遴選秀女的意思,現在戶部已開始著手準備給各省去信。”

    許清元覺得荒唐至極:“皇上不是已經足足有十年不選秀入宮了嗎,怎么會突然……再者說,即便要選,往常也不過從京城官宦人家中選,這次竟要全國遴選?”

    “或許是不甘心吧。”許長海搖搖頭,“畢竟這偌大的江山,難道要拱手讓給他人?”

    全國遴選秀女,不論官民,家中女兒都難逃此劫。此舉勞民傷財,其花費必定是一個天文數字,即便不談銀錢,齊朝萬里江山,離得遠的地方光是來路就要花費好幾個月,萬一發生什么兇險,也只能自認倒霉。

    許清元慢慢攥緊了手心。眼下已經快到十月份,天氣漸漸轉涼,各地官府遴選秀女后送她們啟程的時間不會挑在寒冬臘月,起碼也得讓人家過個好年。因此可能會安排在明年開春后差不多,距離眼下還有一定時間,她必須阻止此事。

    受承鄉侯府事情的連累,近日許清元幾乎沒有收到過什么邀帖,她樂得清閑在家好好休息,沒想到今日卻還是有人上門求見。

    “是個叫焦頤的姑娘,看著眼生的很,是姑娘的朋友嗎?”脫雪從外面順手搬進來一個擦拭干凈的花瓶,跟許清元稟報。

    “她?”許清元倒是沒忘記這個姑娘,她只是不明白對方為什么忽然上門,“我認得,你去把她帶進來吧。”

    脫雪應聲前去,不過片刻便將人帶到了許清元的書房。

    一路上,焦頤斂聲屏氣,微微垂著腦袋不敢亂看。許府雖然不是什么高門大戶,可那也是相對而言的,對焦頤出身的布衣之家來說,一門兩進士且父女兩人都在朝廷中擔任要職,實是她們難以企及的高度。

    等她進到許清元院落的時候,心中更是莫名緊張不已,前面領路的侍女言語輕柔,態度溫和,稍微緩解了她的心情。

    她邁入屋檻,剛一抬眼就被面前的一幕晃了神,一時竟然不敢出言打擾。

    一身深綠色交領衣衫的許清元坐在一張寬大的黃花梨書桌之后,她并非正襟危坐,而是略微側著身子,手肘倚在桌面上,一手拿著一本邊緣發黃的書籍,眼眸淡淡地看著,幾縷午后金色陽光從鏤空的木窗中照進來,為她鍍上一層淡金色的光芒。

    “姑娘,焦小姐到了。”旁邊侍女的聲音將許清元的注意力從手中的書本上轉移過來。

    焦頤看見她翻手將書籍扣下,身體轉向她。一舉手、一抬眼之間,她竟然覺得十分陌生。

    “小焦,你來找我何事?”那人朝她揚起一個淡淡的笑容,瞬間拉近了兩人的距離,讓她以為方才的一切都是她的錯覺。

    但焦頤知道不是,如今她舉手投足之間皆有威儀,使人不敢隨意直視,已經與東昌街院子里講課的人有了細微卻明顯的區別。

    想到這里,焦頤恭敬地跪下去,朝許清元行了一個大禮:“學生焦頤見過許大人。”

    “脫雪,快扶她起來。”許清元吩咐道,“你我不是生人,何必如此多禮。”

    脫雪將人扶起來,許清元見她一直低著頭,臉色有點紅卻始終不好意思張口的模樣,示意脫雪將下人都帶出去,然后溫和地道:“坐下吧,有話直說,能幫的我必定幫你。”

    一臉局促的焦頤這才慢慢坐在椅子上,就像以前許清元面對比她高位之人一般,焦頤也只敢坐小半邊。

    “學生想求大人寫一封舉薦信,學生知道唐突打擾,懇請大人原諒。”回話的時候焦頤又站了起來,而且沒有許清元開口,不敢隨意再坐回去。

    “什么樣的舉薦信?”許清元問,“難不成是書院的?”

    焦頤點點頭:“是。”

    “今年京城院試你是否已經通過?”許清元想起來張聞庭就是今年考的院試,故有此問。

    “是,學生已是秀才。”焦頤赧然回答道,“僥幸通過,學生慚愧。”

    許清元露出欣慰的笑容:“能通過便十分不錯,不可妄自菲薄。”

    “這么說你通過院試后竟然一直耽誤到現在都沒有找到書院?”許清元想到她家的情況,也有所了悟。

    京城書院雖然多,但是收費相對于其他地方來說也貴的不是一點半點,不是沒有便宜的書塾,可惜這些學堂最多只能念到秀才,再要接受更高的教育,就需要到有開設舉人課程的書院里去,而那些地方無一不是花費甚巨,稍微好一點的書院基本都需要人舉薦。

    “是。”焦頤一個簡單的回答卻不知道包含著吃了多少次閉門羹的心酸。

    許清元稍微想想就能明白她有多不容易。想當初許清元求人作保的時候何嘗不是如此困窘,對于眼前有相似遭遇的女學生,她愿意施以援手。

    “銀錢可還湊手?”許清元雖然在問她,但已經起身從匣子里拿出了一個荷包。

    焦頤見狀忙推辭道:“夠的夠的,這些日子學生靠賣字抄書已經積攢下一些,不敢叫您破費。”

    但許清元還是走過來,不由分說地將荷包放在她的手中:“束脩不是大頭,買紙筆書本的錢才是。拿著吧,若覺得不好意思,那就等以后你考中舉人再說。”

    “你也知道,如今我名聲不太好,舉薦信我會找個人幫你寫的,等改天我叫人送到你家。”許清元微微側頭看了門外的天色一眼,笑著對她說:“光陰易逝,趁年輕的時候多學點,不要過多擔心別的事情。去吧,我就不多送你了。”

    脫雪領著千恩萬謝的焦頤出了府。

    許清元坐回書桌之后,重新拿起書本,心思卻不再停留在這上頭。京城繁華,可財富永遠只集中在少數人身上,如焦頤一般的學生一定不止她一個。

    看來她該抽個時間去書會看看。幫人也是幫己,她需要建立自己的人脈關系,也需要更多的助力。

    無論是與張登還是公主比起來,張聞庭都是他們中更為優秀的那個,本次順利通過院試后,他也并沒有流露出半分驕傲,許清元猜想或許是因為他之前在家中不幸遭遇的緣故。

    但是那些苦難也變成了一把雙刃劍,一面將他打磨的沉穩、勤勉,同時他的本心也受到了影響,在授課過程中,許清元不止一次隱約注意到,他做事總是喜歡采取更加極端的做法,對世人缺少一顆仁善之心,這一點與公主恰恰相反。

    許清元曾經多次暗示過他這一點,張聞庭是個聰明的孩子,她知道對方聽得懂,但他每次總是沉默以對,人各有命,久而久之,許清元也就不再過多插手他的思想問題了。

    作者有話說:

    第114章

    選拔秀女是因為后宮多年沒有選人, 后宮妃嬪年紀已大,不太適合生育。除此之外皇帝也知道問題還是出在自己身上, 所以也有消息說太醫院開始從各地著重選拔擅長治療相關病癥的大夫, 不過這種涉及皇帝隱私的事情,誰知道真的假的。

    承鄉侯被押送到京之后,皇帝沒有急著處置他, 反而是晾著他們一大家子。等待的過程比宣判更難熬,承鄉侯和張登兩人從身體到精神都已經瀕臨崩潰。

    皇帝此舉無非是想要從他們口中再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見時機已到, 他便親自去了一趟牢房。

    文武百官無不在關注著這件事,皇帝過去也并沒有背著什么人, 因此許清元去翰林院查找書籍的時候便聽到翰林院中人熱烈地議論皇帝會怎么處置承鄉侯一家。

    眾人觀點不一,許清元只是默默傾聽, 并未發表任何意見。她本次回來就是來書庫拿書的, 本想拿完就走,不巧正遇上剛進入書庫的安鄲和江新知, 三人皆是同年不好裝作沒看到, 她就住下腳跟他們寒暄了幾句。

    作為黃老尚書那邊的人, 江新知倒是沒有明顯地表露過對她或者對女官的偏見,他為人較為溫和,在翰林院中的人緣亦是不錯。

    “許大人,怎么今日有空回翰林院?”江新知朝他點點頭,得體地問。

    許清元將手中的書稍稍向兩人露出個封皮:“家中藏書自是不如翰林院齊全, 還望兩位不要外傳啊。”

    一般來說,翰林院書庫的書籍可以被翰林官查看借閱, 但不能帶離院中, 不過這條規則已經名存實亡, 只要拿走的書籍別拖太久才歸還,拿回家看看也沒人追究的。

    “許大人說笑,”江新知笑著從書架上拿下一本書來,“我也正要拿本禪經讀讀呢。”

    安鄲捋著胡須插話:“對了,明年就是各地秋闈,到時候翰林院多半官員都要去放差,許大人什么打算?”

    在古代,翰林院的工作雖然清貴,但是油水太少,像是許清元這樣家中還有其他人在朝為官的,兩人的俸祿和家族產業尚且能夠轉圜支撐,但在一些貧寒人家出身的翰林官員來說,整日呆在這個清水衙門里,交際應酬卻一樣也不少,花銷大,家底薄,窮翰林可不是說說而已。

    而每當鄉試、會試的年月,就是大部分翰林難得的撈油水的機會。翰林被皇帝任去外地監考,也叫做“放差”,一般在鄉試年的五到七月放差名單才會逐漸公布,但誰也不會等到那個時候才動手,一般諸人會提前一段時間各處走動找關系,以期被任去大省做監考官,這么一趟下來,大約能撈個三五千銀子沒問題。

    “怎么這才十月份,安鄲兄也太急了點。”許清元開玩笑道。

    “哎,你不知道,”安鄲搖搖頭,一副很懂的樣子,“現在已經晚了。今年起頭的時候我就聽說有好幾個翰林在活動慶山那邊的放差,到現在就沒剩下多少好地方了,等到來年你再看,恐怕只能去南面嘍。”

    許清元轉頭看向江新知,他也一本正經地點點頭:“安兄說的不錯,我并非京城人氏,此次也想尋個外差,前幾天我向學士大人探聽口風的時候,他說富庶之地的考官早被占去,如今只有中原和邊陲幾個省還有空缺,許大人明年若有此意,也需得早日做準備。”

    “竟是如此。”許清元沒想到外差竟然這么搶手,她存的倒不是借此撈錢的目的,只是曾經命運掌握在別人手中的小考生搖身一變成為主宰一地考學的監考官怎么想都很爽嘛,更何況還可以借此機會尋點好苗子收入麾下培養,一舉兩得的事,不管有沒有油水她都打算去試試的。

    “多謝二位提點,我記下了。天色不早,我還需要去殿中給張公子講課,先行告辭。”許清元朝他們二人作揖行禮,二人回一禮,避開身讓她先走。

    皇帝回宮的時候天色已經不早,許清元十分好奇他們談什么能談到這么晚,單純是定罪處刑的話,其實皇帝根本沒必要跑這么一趟,既然有此一行,說明她之前琢磨思路的大概沒錯:承鄉侯或許有底牌,或者足以撼動皇帝的籌碼,至少可以換回張登的性命。

    不出所料,個把月后,皇帝以謀叛、大不敬等十八項罪名將承鄉侯上下皆除以死刑,但卻念在血緣關系上給予了一定優待,其中就包括赦免張登的死刑,而是改為流徙三千里。